月上中天时,天色忽转阴冷,街上的人渐渐稀少,不久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待到黎明时分,雨势转大,滂沱大雨敲打屋顶砖瓦,泄愤似的啪啪连连作响。
北偌自修炼状态中退出,没有点灯,只借着大掩微璃玉的微光走到梳妆台前。
她面对铜镜脱下衣袍,只剩最里一件黑色肚兜,性感火爆的身材能令任何自诩多情妩媚的女子都自惭形秽。
她低头看看双臂,藕臂上血色刺青已经蔓延至肘部,她又转过身,原本应当白皙光滑的背部布满同样的刺青,绘的似是一只面目狰狞的妖兽,面积之大叫人触目惊心。
北偌自嘲一笑:“呵,待蔓延到手掌,这血丹的力量也算是被全部吸收完了吧,到时血咒一发,我就算是个完完全全的废人了。”
书架上的宾月静静看着她,小小的眼睛里流动着难以察觉的忧伤。
北偌穿好衣服,正准备继续修炼,倏然隔着倾盆雨声听见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她将窗户打开一道缝,辨出声音来自城门方向。
想了想,她打开窗跃出。
“驾!驾!驾!”
黎明冷清的街道上,车夫拼命地甩着手上的马鞭,拉车的两匹骏马也是一刻不停地狂奔。
“嗷!”
紧随其后的,是一只通体黝黑的豪猪,体型足有那马车的一半大,背上长满尖锐的白色倒刺,嘴上两根长牙粗壮得足以在一瞬间杀死一个成年人。
这是一只四阶的成年狂猪,性格天生凶猛好斗,这只似乎还被惹怒了,当下还不管不顾地冲进人类的街市里。
狂猪嘶吼一声,卯足劲蒙头猛冲上去,转眼间追上马车,而后狠狠用头一拱,整个马车瞬间翻转过来,两匹马也跟着摔在地上。
车夫同时被甩到一边,但他没有逃走,而是连滚带爬地回到马车,拼命在车厢里找人。
顶着大雨,一名紫衣女子自完全翻转的车内出来,同时扶着一名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
“嗷!”
狂猪一脚踏近,死里逃生的三人瞬间被困,那车夫与女子第一时间便是将那锦衣男子护在身后。
又是一声怒吼,狂猪张开血盆大口扑上来,车夫绝望地大叫,豁出性命似地挥动手上的马鞭扑了上去。
却只听“噗”的一声,一杆旌旗突然插进他们面前的地面上,而那扑腾至半空的狂猪四肢甚至没有机会再接触地面,直接被旗杆穿透身体,被生生串在了旗杆上。
大雨中,旌旗湿淋淋地缩成一团,看不见字样,只依稀辨出一个煜施的“施”字,原来是城门上的旗帜。
狂猪的鲜血沿着旗杆流下来,随着雨水在青石板路上蜿蜒前进,一道道猩红的很是惹眼。
尚还举着马鞭做呐喊状的车夫愣愣地抬头,在密集得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的大雨中,看见一名身穿暗红色长袍的少年,肩头上停着一只可爱的紫色雏鹰。
那少年五官长得奇美,俊得根本叫人移不开视线,尤其那双丹凤眼,简直堪称天之绝笔!
只是不论怎么看,他身上总有种血腥魔性的气息,令人感到不适。
三人皆是不知所措,那少年一句话也没说,冷漠地转身离开,好像方才救他们的人不是她,而她只是路过的一样。
“等等!”锦衣男子连忙追上去,但只跑了几步便跪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王爷,您要不要紧?”粉衣女子担忧道。
锦衣男子摆手,表示自己不碍事,由女子扶着站起,彬彬有礼地朝北偌一拜:“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在下焱王东恒,不知少侠高姓大名?”
北偌看他一眼:“你是二皇子焱王?”
“正是。”
后面那车夫这才缓过神来,立刻趾高气扬道:“既然知道我们王爷的身份,还不快跪下行礼!”
东恒责备地看他一眼,车夫立刻知趣地噤声。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少侠能否赏脸,来府上一坐?”
能让当朝二皇子说这话已经是极大的荣幸,换了谁恐怕都不会,也不好意思拒绝。
然而北偌却依旧漠然道:“不必。”
车夫忍无可忍道:“嘿,你这小子还给脸不要脸了!我们王爷请你去……”
“老周!”那粉衣女子旋即出声警告他,车夫无奈地退到一边。
北偌正要转身离去,肩上的宾月突然飞向东恒,停在他大掌上,任他抚摸,她不觉惊异出声:“宾月!你怎么……”
粉衣女子笑道:“我们王爷自小有控制鸟类的能力,鸟类总会莫名很亲近他的。”
东恒再次看向北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现在少侠不知能否赏个脸呢?”
不久,几十个焱王府的人冒着大雨急急忙忙赶到城门口,家奴们一阵请罪后,又慌慌张张将东恒接上了一辆新的马车,狂猪的残局亦有人负责清理。
北偌与东恒及粉衣女子一起坐在马车中,一路上东恒都在不停咳血,身子极虚,面色惨白如纸,靠在粉衣女子的怀中气息十分微弱,随时好像都有断气的危险。
约半个时辰后,他们到达焱王府,门口家仆已在雨中等候多时,待东恒一下车便簇拥着他进了府中。
北偌也没有被冷落,有人带她于门客的厢房中休息,房中所需物品一应俱全,又配有几名貌美侍女服侍,足见东恒诚心。
她不喜人多,进门第一件事便是让那些侍女退下。
习惯使然,她将房间检查了几番,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才坐下。
她倒了些茶水喂给宾月喝,脑子里一直回旋着宾月停在东恒手上的情景。
宾月虽不能说凶猛,但也不容易亲近人,但方才它为什么会主动向东恒示好呢?
北偌试着问了宾月一句,它只是晃着小脑袋,似是懵懂又好像很明朗,只是它说不清而已。
她最终放弃了,自己与宾月在某些场合心意相通,但这样抽象的事果然不是几个眼神便能解释明白的。
大约正午时,家仆送来饭菜,随来的还有那粉衣女子。
黎明时在街上,因大雨滂沱北偌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女子,此刻她明显上经过细致打扮的,一张白皙粉嫩的俏脸可谓沉鱼落雁,不愧是常伴王爷左右的女子。
北偌听那些家仆唤她阮琪姑娘,便也拱手道:“见过阮姑娘。”
她矮身回礼:“少侠不必多礼,还不知少侠高名?”
“在下北偌,阮姑娘直接唤我名字便好。”
阮琪亲手为北偌将饭菜摆上桌,而后令家仆退下。
她与北偌面对面坐着,似漫不经心地问:“公子将侍女都叫退出房,是其中没有几个看得上眼的么?”
“阮姑娘误会了,我对这类事本就不大感兴趣。”
阮琪掩唇笑笑:“也对,像公子这般才貌出众之人,那些的庸脂俗粉又怎么配得上你呢?想当初,我家王爷也是何等完美的男子,他从小便被称为天才,在修炼上天赋极佳,一百多岁便到达了御灵境。
“不仅如此,他亦很擅长处理政务,常被陛下与大臣夸赞的。而且他又是风流倜傥,意气风发,不知迷倒熠朝多少公主小姐。可如今呢,他修为被废,地位即将不保,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我只是一介婢女,只能看着它身陷险境,什么也帮不了他。”
北偌只猜也知晓东恒是被那太子用计废去修为,如今更是要置他于死地,但她对这些皇权之争不感兴趣,也没心思询问前因后果,只等阮琪自行说明来意。
许是北偌反应太过冷淡,阮琪说完便尴尬无语,片刻后才鼓起勇气说:“如今我们已无计可施,阮琪斗胆,想请公子当王爷的影卫,护他周全。”
北偌淡淡道:“他是当朝二皇子,还愁找不到厉害些的修士保护他么?”
“公子有所不知,从前我们焱王府也是高手如林,但仅仅这一年多,便被铲除了八九成,剩下的寥寥几个都是……唉!”
“是那太子动的手?”
阮琪点点头,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怨恨,但更多的是害怕:“也不知怎的,去年太子殿下代表我朝去了一趟焕金域,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修为突飞猛进,处事风格也变得果断狠辣,完全不是从前的他!他短短时间便在朝中扎稳根基,手下还多了一批实力可怕的人追随,也不知到底有了何种奇遇,唉。”
焕金域!?
北偌微愣:“那太子可是叫东辰?”
阮琪点头苦笑:“从前的废柴三皇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他是称霸庙堂的东宫太子!前太子被废后莫名其妙死在狱中,那时我们还没有看出他的狠毒,只有爷一人察觉。”
阮琪口中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在葬魔鬼地认识的东辰吗?即使妖兽血脉觉醒部分,有强悍到改变一个人性情的地步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北偌微皱着眉似是在思考,阮琪以为她是在考虑是否要做东恒的影卫,当即趁热打铁道:“公子,这影卫无须做很久,只待王爷伤好,你若想离开我们绝不阻拦!王爷待你也算不薄,你若留下,我们焱王府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北偌却默默站起道:“对不起,我拒绝。”她才没心思搅和其中。
“公子!”
“慢走,不送。”
北偌做出请的姿势。
阮琪不觉双目通红,泪眼婆娑地望着北偌,语带哭腔道:“我们昨夜被迫随太子去猎场狩猎,狂猪分明是太子命人放出来的,想对我们赶尽杀绝。若太子知道王爷还活着,不出今晚,一定会再找上门来!到时候就是焱王府的末日了!”
面对梨花带雨的佳人,北偌却丝毫没有动摇。
阮琪绝望地叹气:“若公子能留下来,阮琪愿意做任何事。”
说着,她颤抖着手将衣袍解下,纱裙滑落指间,妙曼胴体一瞬间展露无遗。
北偌静静看着阮琪徒劳地抱着她自己,屈辱地留下两行清泪,心上突然被莫名揪得疼。
她默不作声走近阮琪,阮琪以为她要动手,不觉撇开脸,却只能松开手,准备任人夺取。
北偌弯腰捡起衣衫为她披上,而后带着宾月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