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注意到,甚至记得这么多细枝末节?
只是因为他在乎,他恨不得将注意力时时刻刻都放在她身上,记下她的一颦一笑,记下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希望记忆里的分分秒秒都有她。
顾宁说得不错,他真的爱白巧儿,他能为她做任何事,他希望自己能保护她不受伤 让她永远地平安快乐。
“白巧儿能遇上你,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北偌由衷地说。
顾宁却摇摇头:“遇上她,才是我的幸运。”
“但她是如何掩盖妖形的?这所需的丹药品阶可不低。”
“我不曾细问。巧儿一直很介怀自己的身份,我也尽量不提。我只依稀知道她似乎花了很大代价方才得到丹药,能使她保持人形一百多年,再过些时候药效可能要过了。”
北偌则习惯性皱眉,白巧儿在遇到顾宁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和经历呢?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黎明将至,白巧儿终于恢复了人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愤愤责骂顾宁,骂着骂着又窝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她其实是心有余悸,是太害怕了吧。
天明后,大家调整好情绪,向望重山西面前进。
三人行了小半日,但一无所获,在正午前挑了一处地方休息准备午饭。
大难过后,白巧儿愈发喜欢北偌,与她说话也不如以前拘谨。
此时挽着北偌坐在树下,天南地北地聊,大多数都是她一人在说,北偌极少搭话,白巧儿也不觉得无趣,依旧是喜滋滋的。
顾宁摘了一些果子,又打了水,三人就着这些吃了干粮,算是午饭。
不知何时,林子里陷入一片诡秘的死寂,猛然间,有群鸟飞腾而起。
待周遭重新安静下来,北偌抬头,一名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坐在对面一棵树下,笑眯眯地望着她。
顾宁与白巧儿随即也发现了那个男子,皆是警惕地后退。
男子道:“看来你活得不错啊,不仅没有魔化,修为还快到御凝境了。”他皱眉做思考状,“可是不对啊,完全吸收血丹,应该足以让你到达御凝境才是啊!你不会是一直压制着血丹的力量吧?这可不行,我的耐心有限,虽然你的速度比我的预期提前了不少。”
北偌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道:“你们快走。”
闻言,顾宁与白巧儿皆是一愣。
白巧儿立刻摇摇头道:“偌儿,要走一起走!”
“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先走。”北偌看向顾宁,他比白巧儿理智很多。
顾宁看出面前这个陌生的黑衣男子是连北偌都觉得棘手的可怕之人,挣扎片刻终于道:“北姑娘,多保重。”而后强拉着白巧儿离开。
待他们走后,北偌方才将视线集中在那男子身上:“常拜君,你想怎样?”
常拜君悠闲自在地玩弄手中的短剑说:“只是过去一年多,你不会忘记当初你为什么要吃血丹了吧?”他的笑容上覆盖着一层邪恶可怕的阴霾。
北偌凝眸,丹凤眼透出危险的光:“不是我要吃,是你逼我的。”
常拜君无所谓地摊摊手:“好了,随我去旋火域吧。”
他强势地命令,随手一挥,北偌脚下便积起一团白色云雾,载着她升腾上空。
第一次腾云而行,北偌却没有什么不适应,毕竟控制方向的是常拜君,她站在云里几乎等同于站在地上,还不如御剑来得惊险。
北偌与常拜君没有什么话说,几个时辰的路途两人皆是沉默。
她凝望前方,视野忽转,天际连绵的群山变得更加高耸巍峨,转眼间变得云雾缭绕,霞光万丈。
视野拉近,脚下踩的云雾竟成了平整的大理石地面,面前是一方战台。
彼时微风习习,旌旗飘飘。
“啪!”
战台上,一名黑袍男子被重重摔在地上,他闷哼一声,却死咬着牙不叫出声来。
一角暗红色的袍袂无声无息飘过男子头顶。
北偌一愣,八榕皇!?又是记忆吗?
视野向下,闪到台边,八榕皇似乎是要离开。
黑袍男子不甘心地捶地大叫:“我不服,我要再战一回!”
听声音,居然是常拜君!
台下飘来一抹性感好听的声音:“我说狮子,每年排位赛你都要向小八挑战,每回你都输,这就算了吧,每回你输了还都不服气,这叫什么事啊?”
视野没有转向台下说话的那个人,但北偌听得出这个声音,是上次记忆中出现过的,与八榕皇一同寻到金兰的那个男子。他的声音实在太美,只听一遍便是无法忘记。
常拜君恶狠狠地说:“他有三件神器,这不公平!”
这时,一个轻盈如黄莺般动听的女声传来:“你这话不会是想说陛下偏心吧?呵呵,大伙儿都知道,十二神器是自行认主的,我们小八受欢迎,接连被三件神器选为主人,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看你是小肚鸡肠,还惦记着那妖族三兄弟的事呢!”
常拜君只是不停冷哼。
八榕皇回头,视野随之移动,一抹白得圣洁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北偌的心却猛地被揪起。
那是……那是零帝吗?
虽然只是须臾之间,却仿佛停留了一个百年的长度。
这便是那个被两界视作传说的男子么?
虽然他戴着面具,北偌却莫名感觉到,他在对她笑,或者说,是在对八榕皇笑。
耳边终于响起八榕皇古怪的声音:“那我便不用神器与你再战一回,输了便不准再纠缠。”
“好!”
……
常拜君自始至终被称做一狮子皇,既是说,那一战他输了,真是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他才如此怨恨八榕皇,他才会以侮辱折磨北偌为乐,恨不得将她丢进炼狱中看她受尽百般痛苦!
因为他始终是八榕皇的手下败将!
念及此,北偌唇畔不觉浮现一抹冷笑。
常拜君不悦的声音自呼啸的风中传来:“你笑什么?”
北偌面不改色地回答:“想起一些事。”
他嗤笑:“怎么,是想起你怎么杀死陛下,还是想起你怎么被你的好兄弟穿膛了?”
“这倒没有,只是依稀记起你是怎么被我打败的。”北偌眯起眼,挑衅地看着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以为常拜君会对她出手泄愤,没想到他只是低声说:“就凭你现在的实力,竟然还敢这般挑衅我,我实在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你果然是以前傲气惯了啊!”似是心有触动,他微叹气说,“从前的你高高在上,威仪强势,整个仙界只有陛下能镇住你。
“我也不是嫉妒你,毕竟在九皇之中我排名最后,在我之前还有八个比我强太多的仙皇。让我真正对你恨从心起的,是镇妖那次,呵呵,你一定不记得也从未放在心上吧。也对,你从来不会关注,也不在乎与你无关的人或事。若不是每次排位赛我都要向你挑战,或许一千多年过去,你也不会记得我是谁吧。”
北偌微皱眉,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常拜君,他怎么可能会对她说这些感慨之言呢?他们应当是针锋相对,关系永远剑拔弩张,誓要折磨死对方才是啊!
但她绝不会因此放松对常拜君的警惕,或对他产生一丝好感,依旧戒备得很。
“不论什么事,我如今都已经不记得了。”北偌道。
常拜君幽幽地回道:“但很多事依旧如影相随。八榕皇,你逃不出去的。”
日落时分,常拜君带着北偌降落在一条小道旁,远望青翠的森林尽头,依稀可见鳞次栉比的飞檐翘角,路的尽头应当有一座大规模的城镇。
常拜君道:“前方是旋火域熠朝的帝都煜施,你在城中修炼至御凝境,时机一到我自会来找你。只是你不要妄想逃跑,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能再将你捉见回来,你根本插翅难逃。”
北偌只是望着远方,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常拜君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转身离去。
面对着煜施的方向,她不觉紧抿起嘴。
她瘦削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斜斜地映在难寻人影的小道上,尽是孤单寂寥。
待夜幕降临,周遭愈发寒冷,肩头上的宾月终于忍不住蹭了蹭北偌的脸,她点头说:“知道了,我们这就进城。”
现在的她没有反抗常拜君的资格,如他所说,她根本插翅难逃,所以即使再不情愿,即使再屈辱,她还是得坚强地走下去。
在夜色完全吞噬大地前,北偌赶进城中,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
店小二领她上楼时,几个男子围坐在一起悄声讨论着什么,北偌听力超凡,没费什么劲儿便尽数收入耳中。
只听其中一人先道:“诶,我听人说今儿早焱王的马车进宫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有人立马说:“太子又诏焱王进宫了?这一趟必又是凶险非常啊!”
“太子前一阵子方才批了焱王一本,陛下气得斩了焱王两名心腹大臣呢!太子怎么又找事儿啊?”
“太子殿下这是明摆着要铲除他这个二哥了,焱王从前对太子这兄弟那么好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被算计死?”
“唉,帝王之争又哪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随便说的,还是莫要多言了,活好自己的小日子先吧!”
……
太子?焱王?
北偌初来乍到不清楚这熠朝的朝堂局势,但她也不关心,此刻对这几句言论上心也只是因为想起了一个故人。
脑海里浮现葬魔鬼地之中那个长得干净帅气的怯懦少年的脸来。
听起来这夺嫡之争很是激烈,也不知以东辰的实力和性格,现今是否安然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