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鹤引路,衔来仙草,落地散作轻烟,只余药香袅袅。
章峨猛然睁开双眼,心悸如雷。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怅然若失地呼了口气,缓了一会之后,他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心脏鼓噪着敲击前肋,憋闷地几乎喘不上气。
坐在他旁边的青衣男子听见动静探身察看他的情况,眉间是忧思难解的褶皱:“抱歉,是我莽撞了,没事吧。”
天边残红朦胧地描出妖物浓墨重彩的眉目,妖物有好颜色不假,却也和平时殊无二致,看多了便也无甚好惊叹,章峨却怔怔地看了许久,久到窗外余晖散尽华灯结彩,妖物暗青的瞳眸被亮起的法珠映出思绪,他才收回目光端回平日常用的笑容:“无妨,吓到师父了。”
他心中悠长地叹了口气:终于……让我遇到了。
这次定会抓住,再不会松手。
章峨右手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左手指根,按住满心几乎溢出的喜悦,看了一眼窗外灯花璀璨的夜景低声询问道:“师父,这是在哪?”
“子虚城内…说是忘旅门户,但我觉得他们冒名顶替。”他名义上的师父伸手抹出一个虚镜,显出厢房门外景象:朱色阑干,翠色盆景,向外延伸的槛栏挂着薄纱八角灯笼,不似药房倒是一派堂皇锦绣的客栈。勤快的小厮忙碌地招待客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来往其中。
章峨看着那些高声交流毫无顾忌的客人挑了挑眉,转头略略扫了一下屋中摆设,目光在洁白细腻的纱帐上停留了一瞬就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他低头抚摸了一下被面,轻轻攥住一个绣花,摸到了底下不易察觉的符文。
“符文是忘旅的常用制式,但不是妖门的符铭。”章峨心中暗忖,“手法太精细了,可又不像人门那麻烦精的排列……伪装做得还挺像样。”
他抬头正想跟独活商量,一眼看见妖物无聊地拨着虚镜转换视角,什么都凑过去看一眼,无端有些可爱,他抿下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弧度,对这里的异常按下不表。
且行且留意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独活百无聊赖地用虚镜窥视夜幕下的子虚城,暗自与印象中的普通城镇比较了一下,觉得这城市繁华得不太像样,几乎可以逼近当年所见的青州州府,人流来往带来的烟火气浓厚得完全不像是独立于九州之外的治外小城。
地形也不算很得天独厚啊,就一条不大不小的野河,能带来这么大的客流量吗。
独活在虚镜里顺手抹去了几处不怀好意的黑气,余光瞥见章峨抬起头又欲言又止地低下头,他收起外放的神识疑惑地看向章峨,刚想问这个便宜徒弟怎么了,就听见厢房对着街道那扇巨大雕窗上镶着的琉璃咯嚓一声裂了开来,碎片四散飞溅,独活袍袖一振,弹开了几片来势汹汹的尖利寒光。
看着满地的琉璃碎片,章峨第一时间竟然下意识计算了一下客栈损失并设身处地为掌柜的狠狠地肉疼了一下。然后他瞟了一眼从破口跳进来的黑袍人,真情实感地惊叹道:“准备做得真好!杀人夺宝吗,好经典的桥段。”
黑袍人们的身影僵了僵。
“接下来你们要说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看见这位贵气逼人的公子带着我闯进你们的地盘,身上带着某个你们很需要的东西,你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劝我们束手就擒,交出宝物就可离去?”
独活本来已经拉开了架势防止黑袍人们突然发难,听完皱了皱眉,嫌弃道:“你们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用的这个路数…不知变通,还有我一贫如洗老鼠都懒得翻兜,要说还是少门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吧。”
黑袍人无声无息地散开,却只围着他们不说话,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一个黑袍人谨慎开口,“久闻忘旅妖门少门手段高明,以一介开窍之身驾驭了妖门众多能人异士。我等无意冒犯,只是听闻少门少时天纵奇才,开灵窍后却迟迟未能筑基另有隐情,现今少门灵基落成,想必突破了那层桎梏,主上想请少门看看我家小姐的灵窍有什么问题,烦请这位大能行个方便,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你们这态度可一点都不像是请大夫,倒像是要绑票。”独活伸手护住身后那个脆弱的凡人,动作有些微妙地像张开翅膀护雏的老母鸡,“你都说他是妖门的了,你们不是纯得不能再纯的人族吗,找人门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