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好一通收拾。
军训结束后学校放了三天假期,宿舍楼道里满是行李箱拖地的声音,大家归心似箭,恨不得手里拖的行李箱能直接飞起来。
3001离楼梯口很近,何辛就懒懒地靠在门口,看着楼梯口的惨状,时不时对着宿舍里的桉温直播解说。
“这是第六个摔倒的,哟,竟然还有人因为谁先到的楼梯口而争论不休,骂什么骂?女大学生,请你们直接动手好吗?看谁能先把对方抡下楼,堵楼梯口算怎么回事啊!”
桉温把军训时换下的脏衣服和床单被罩用洗衣袋套好,放进洗衣盆里,才转过头看着门口百无聊赖的何辛,问:“不回家?”
她记得何辛是本地人。
陈大宝和元旦已经融入归家大队了,三天的假期都不放过,一定要回家。宿舍现在只剩下桉温和何辛。
何辛直起了身子,终于从门口那挪了地,她揪着自己的一小撮儿短发走进来,几秒后又放下,又揪起一撮儿,再放下。
重复多次后,终于把自己的毛揪炸了,这才没什么表情地说:“回家?房子很多,家…是什么玩意儿?”她看着桉温,漠然道,“没有。”
桉温在开学时听到何辛那通电话的内容,心里大概知道何辛有难言之隐,也不打算多问,只是淡淡地回了句:“真巧,我也没有。”
不同于桉温,何辛的爱恨都直接表现在脸上。
她笑要大声笑,恨就要把惹她不快的人搞得鸡飞狗跳痛不欲生才肯罢休,所以她的五官虽精致却又多了几分英气,开怀与厌恶的表情都是鲜活的。
桉温和她说话的时候并不需要刻意斟酌用词,何辛没有敏感又九曲回肠的女儿家心思,让桉温觉得心安,对于讳莫如深的曾经,反倒愿意多聊一些。
何辛走到阳台上,打开窗。外面的热闹与谈笑立刻顺着阳光溜进了房间,反倒衬的这一方天地过于安静寂寥。何辛看了很久,问:“为什么会没有啊……”
或许是她的背影太过落寞,桉温一时间没能分清她到底是在问谁,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她。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些东西有人生来就没有。”桉温走到何辛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小鸟归巢般雀跃的人群。
何辛转过脸看她,低声重复:“生来就没有?”
“是啊……不是每个生命的诞生都有意义。”她微微顿了一下,复又解释道:“当然生理学意义是有的,但社会学意义却不尽然。”
何辛的表情有些茫然,桉温伸手将她炸毛的短发轻轻抚平,细软的发丝在手下乖巧地拢在一起,跟主人那火爆脾气一点也不像。
“当生命是爱的转化,那亲情、关爱甚至是家这些附属品都会将生命包围,让其温柔落地。反之,当生命成了利益的筹码,随之落地的就会是虚伪、贪婪这些人性丑恶的一面。我不觉得每个人都要有所谓的‘家’,若是少了些血缘羁绊,会不会活得更自在些呢?”
桉温脸上疲惫的神色一闪而过,“如果生而不曾拥有,死时也不得奢望,我们又何必执着?”
何辛第一次听桉温说这么多话,她试探着问:“你……”
桉温神色淡淡,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说:“老掉牙的故事罢了,但还偏偏总有这样的戏码上演。”
她忽然自嘲一笑,“我妈生我,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摇钱树。”
何辛伸手关上了窗,喧闹被隔在了玻璃外,只有阳光堪堪透过,映得她那双眼睛熠熠生辉。她凑过来盯着桉温,笑容不怀好意,“今晚蹦迪么?放假三天总不能这么浪费了吧。”
桉温一时失笑,这丫头刚才还一肚子怨气,这情绪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洗衣盆,懒懒回应:“不去。”
何辛追上来:“为什么啊!我又不会带你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挺好玩的。”
桉温起身往洗衣房走,拒绝的理由难以反驳:“没钱。”
何辛:“……老子给你报销!”
……
桉温站在“妄”酒吧外面,表情复杂,她对身边浓妆艳抹蹦迪装备齐全的何辛说:“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何辛推着她往里面进:“闭嘴,进就完事了。这酒吧是我堂哥跟他朋友一起开的,今天才试营业,我们混进去玩玩,别被他发现了。”
何辛推的力道很大,桉温的裙角差点翻起来,她连忙伸手压着,腾不出手去收拾背后的人,一会儿功夫就被推到了吧台边缘。
何辛说蹦迪就要有蹦迪的样子,桉温的衣服都太中规中矩了,便逼着桉温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但是两人身高差距较大,何辛的及膝裙到桉温身上愣是变成了超短裙。
何辛把桉温领到休息区,招来应侍给她点了杯度数很低的酒,就乐颠颠地一头扎进了舞池里,与周围人热舞起来。
桉温有些局促,低着头看着桌子上淡蓝色的酒,心想就在这一直坐着等何辛好了。
然而自她进门的瞬间,已吸引了很多目光。
十七八岁的女孩,身材高挑,短裙下的腿嫩白修长,裙腰包裹下的纤腰不盈一握,她眉目安静,莹白的小脸上没做太多妆饰,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酒场新手,周围暗流涌动,桉温兀自坐着,却不知已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许久。
过了一会,桉温旁边的软座下陷,有淡淡的香水味传来,冲散了她周遭混杂的酒精味,她听到身边的人慵懒开口:“拼个座。”
桉温转头,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黑裙包裹下交叠的白皙长腿,她的银色高跟鞋掉落在脚边,两只嫩白的足就大剌剌翘在桌几上,也不管这个角度是不是会走光。
似是注意到桉温的目光,她忽然转过脸来。
四目相对,桉温看到她冷淡的眉眼中夹杂着一丝不耐烦,唇色与极白的肤色造成了很强的冲击力,她朱唇微启,冷艳开口:“看个屁看。”
桉温指着桌子说:“脏。”
路过的应侍听到桉温的话,不满地反驳:“我们的桌子干净的……”
桉温伸手扫了一下桌面,把手指举到应侍眼前:“满意了?”
素白指尖上沾了一点灰尘,应侍哑口无言,半晌才说:“是我们的责任,您和您旁边的这位小姐,今晚酒水免单,实在是抱歉,我这就去拿桌布给您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