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于珍茹的辞职,何桐毫无心理准备,他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她会在他最困难的时期,不念旧情,毅然决然地离他而去。他记得,他在那个晚上扑向于珍茹的时候,绝无私心杂念,如果当时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尊无血无肉的石雕,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紧紧地将其抱住,然后号啕大哭,不能自已。但是,于珍茹不但有血有肉,还有错综复杂的感情,不容侵犯的自傲与不可亵渎的自尊,使她对何桐的此举产生了反感,进而理解成了一种不能忍受的污辱,她的离去对她自己来讲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在参加蒲公英广告公司五周年庆典的贵宾中,赫然写着于珍茹的名字,何桐并叮嘱工作人员将她的名牌放在**台上,紧靠着何桐。何桐想,不管发生了什么,于珍茹对蒲公英广告公司的贡献都是不能抹杀的,她功勋卓著,对公司的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理应受到尊重。何桐似乎有个预感,在将来的某一天,于珍茹会不计前嫌,重新回到公司来,继续成为何桐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这是因为,何桐也相信,于珍茹与赵则刚的爱情会终成正果,结为百年之好,她不再是一个心灵孤独的人,有了温暖的依靠,精神生活也将富足起来,这样,她扭曲的心理就会自然而然地调整过来,懂得了理解与宽容,就不会再去为何桐的一时失去理智而斤斤计较了。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何桐与赵则刚已经成了好朋友,如果不是十年前的那场意外的事件,他们将会成为一家人,那么现在,赵凤翎成了他们友谊的纽带,将他与赵则刚紧紧地联在了一起,就像亲戚一样了。因此,何桐与于珍茹的尴尬关系定将出现转机,最终重归于好。
于珍茹是与赵则刚一起前来出席庆典的,作为晨报的副总编,赵则刚自然也要在**台上就座。为了营造声势,烘托气氛,何桐还在省城的各大媒体上刊登了蒲公英广告公司的庆典广告,晨报的发行量已在省城独占鳌头,何桐就做了一个整版的彩色广告,以极其动人的语言感谢对何桐以及公司有过帮助的人。
受到邀请的自然还有省城电视台的著名制片人刘笑天,他为了给庆典锦上添花,还亲自扛上了摄像机。现在,唐小唐已经在省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尽管刘笑天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处发泄,只能愤然长叹了。他与唐小唐的情感经历是他第一次在情场上意外失手,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使他吃尽了苦头,妻子李佳已经委派她的弟弟李猛将离婚协议书送到了刘笑天的手上,并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就像当初的唐小唐一样。刘笑天知道,离婚对他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是因为,他太了解李佳的性格了,属于那种可杀不可辱的女人,他的妻离子散,成为孤家寡人已经指日可待了。曾经轰动一时并顽强坚持了两年多的《谁来爱我》节目也终于因为失去观众而溘然长逝了,留下一对对非常男女在社会上游手好闲,无事生非。现在,刘笑天再次刮掉了满脸马克思式的大胡子,痛定思痛之中,他正在策划另一档生活类栏目,名叫《请跟我来》。其实,《请跟我来》也只是《谁来爱我》的翻版,好似一对孪生兄弟。刘笑天将演播厅里的男女速配搬到了大马路上,让自愿报名参加的青年男女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寻找意中人,并当众示爱,以求丑态百出,增加笑料。刘笑天之所以对何桐的庆典活动如此重视,还是为了给《请跟我来》拉赞助,如果没有何桐资金上的支持,他的节目永远都是海市蜃楼,瞬息即逝。对于妹妹刘笑媚的发疯住院,刘笑天并不知内情,只是感到挺奇怪,她怎么会好好的就疯了呢?由于后院起火,刘笑天已经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儿还能顾得上妹妹?
隆重而热烈的庆典仪式在十点钟准时开始,一时间,鼓号齐鸣,彩带飞舞,五彩缤纷的气球飘向蓝天,何桐在热烈的掌声中起立,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
何桐的讲话言简意赅,却颇具鼓动性,他回顾了蒲公英广告公司五年来的风雨历程,许许多多的成功与失败,欢乐与痛苦。同时,他也对公司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当他讲到蒲公英广告公司定将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知名公司的时候,眼睛里闪现着坚毅而自信的光芒。
于珍茹为何桐这种刚强不屈的精神所打动,不禁融情于景,感慨万千。她终于发现,那个充满自信与活力的何桐又回来了,她为此而感到欣慰。
两辆警车出现在蒲公英广告公司的院门口,是在何桐从有关领导手里接过“最佳诚信”单位铜牌的时候。他看了眼金光闪闪的牌匾,说了句“谢谢大家”,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悄然而至的警车。
与会的各界人士惊讶不已地看到,七八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跳下车来,相互交换了下目光,然后迅速包围了整个会场,其中两个腰挎手枪的警察一左一右,大步流星地向**台走来。
庆典会场一时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人们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何桐,这是怎么回事?”于珍茹迷雾重重,侧脸对何桐说,“怎么来了这么多警察?他们来干什么?”
何桐面色沉稳地端坐在椅子里,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沉默寡言。
赵则刚也发现事情有些不妙,就起身走到何桐的身边,神情慌乱地说:“何桐,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警察?”
何桐放下茶杯,仰天笑了笑,说:“不错,警察前来助兴,蒲公英广告公司必定发达昌盛啊。”
“可是……谁请他们来的?”赵则刚抬眼看着警察,说。
何桐再次抬头看了看天,说:“我,我请他们来的。”
一连发生了那么多意外的何桐,对这群警察的不请自到却应该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能有这什么快。在将刘笑媚从康复中心接回家之前,当何桐狠下心来,做出了那个惊人的决定,并迅速付诸实施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到来,会这么一幕出现。
何桐是在无意之中发现刘笑媚与张军签的那个婚外情调查合同的,那是他为了给已经住进精神病康复中心的刘笑媚找日常用品,在床头柜的最下层发现了刘笑媚藏匿起来的这份合同。于是,何桐知道了天诚真言咨询事务所以及张军这个名字。
由此可见,刘笑媚不能不说是个粗心人,她是那么担心何桐知道她暗地里的这场婚外情调查,天天担惊受怕,处处小心谨慎,却忘记了销毁这份必定引来麻烦的合同,让它安然地沉睡于柜中,等待着何桐的最后发现,真相大白。更难能可贵的是,刘笑媚在悦尔达大酒店目睹了何桐与于珍茹的秘密约会之后,为了保守身秘密,从张军那里要来了当晚拍下的胶卷,并没有冲洗,而是连同这份合同一起存放了起来。
何桐看过赵则刚那篇关于张军的专访,也曾暗自佩服过他的勇气,但是,张军会把目标向自己锁定,并由此制造出一场骇人听闻的人间悲剧,是何桐始料不及的。在迷惑不解中,何桐将胶卷送到了彩扩部冲洗出来,就看到了自己与于珍茹正在照片里交杯换盏,含情脉脉。这使他大惊失色又恍然大悟,刘笑媚为什么会在那个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张军是罪魁祸首无疑。
何桐将刘笑媚的最后出事与张军联系起来,是在他询问了114电话号码查询台之后,天诚真言咨询事务所的电话号码表明,张军在城区的东部,而刘笑媚正是被救护车从那里的一座写字楼送到医院的。何桐放下电话,收好照片,就开上车子,急不可待地直奔城区的东部。在那座写字楼里的18层,何桐果然看到了天诚真言咨询事务所的牌子。
没有人会告诉何桐那个中午刘笑媚是怎么出事的,刘笑媚知道,可她已经疯了,张军知道,可打死他也不会说。但是,何桐已经判断出,张军与刘笑媚的流产以及发疯有直接的联系。也就是说,张军可以跟踪他与于珍茹,并拍下了那些照片,同样也可以跟踪拍摄他与赵凤翎的生死离别,以此作为证据,向刘笑媚表功领赏。已经完全相信了何桐关于他与于珍茹关系解释的刘笑媚看到这些新的证据后,如闻晴天霹雳,痛不欲生,就出现了最悲惨的结局。
先前,何桐每周都要到精神病康复中心看望刘笑媚一次,送去生活用品和营养品。每次,他一走进康复中心就提心吊胆,好像进了戒备森严的监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