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记者,我没说过这话吧?”于珍茹口气坚定地说,“你要么听错了,要么记错了,我向你保证,我没说。”
赵则刚好奇地看着于珍茹,面对谎言,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沉稳刚毅,神色又是那么坦然不惊,好像刚才她真的没说过这话似的。
“好了,于经理,别故作高深了。”赵则刚拉开背包,从中掏出袖珍录音机,倒完带子,按下播放键,放在于珍茹的桌子上,说,“这里面有你刚才说的话。”
录音机清晰地播放着于珍茹与赵则刚刚才的对话,当播到于珍茹说“这是何总的一点儿小意思”时,她终于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惊慌,脸色苍白了。她想,这下问题严重了,是不是马上就向何总汇报,如果一旦让赵则刚捅了出去,麻烦就不能与广告牌落地砸死人事故相提并论了。
“赵大记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请你解释一下,好吗?”于珍茹咬着嘴唇,说。
赵则刚关掉录音机,取出带子,说:“于经理,你不想要回去?”
于珍茹的眼里划过一丝惊喜过望的神色,说:“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给你可以,于经理。”赵则刚将手里的录音带在于珍茹的面前晃了晃,说,“不过,我有个条件,不知道你是否能答应。”
这盘小小的录音带成了蒲公英广告公司行贿的证据,于珍茹恨不能一把抢回来,一脚踩碎了。
“说吧,只要我,还有蒲公英广告公司能做到。”于珍茹用饱含乞求的目光看着赵则刚,说。
赵则刚不敢与于珍茹的这种目光对视,低下头来,说:“于经理,这对你来说很容易,易如反掌,你能做得到。”
“那你就说吧。”于珍茹怨声怨气地说。
赵则刚蓦地哈哈大笑起来,说:“于经理,你不后悔?”
“不!”赵则刚的挑衅让于珍茹的神经几乎彻底崩溃了,她突然怒吼道。
赵则刚被于珍茹的怒吼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了,好像刚才行贿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于经理,你别……”赵则刚的口气软了下来,说。
于珍茹站起来,说:“好了,赵大记者,别在这里猫哭老鼠了,有什么条件你就直说吧。”
赵则刚一下子将录音带扔到窗外,又拿起信封放进背包里,马上弯腰鞠躬,满脸堆笑,说:“敬爱的于经理,我的条件是,我今晚想请你吃饭,如果你能赏光,我将不胜荣幸。”
请我吃饭?于珍茹还没从刚才紧张的气氛中解脱出来,再次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赵则刚这是犯的什么毛病,由冷酷无情到热情洋溢好像就在弹指一挥间。
“你说什么?请我吃饭?”于珍茹大惑不解地说。
赵则刚想请于珍茹吃饭的愿望早就诞生了,这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而且爱之切切,不能自拔。他马上就年届三十了,失过一次恋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过心。但是,自采访广告牌落地砸死人事故,第一次见到于珍茹那天起,他就对她魂牵梦萦,好像于珍茹已经长在了他的心里。他觉得,无论于珍茹的气质还是品行,都是他所追求的,凭他的观察,她肯定也是单身。他先前的频繁造访,拉广告只是一个借口,他真实的目的是增加接触于珍茹的次数,争取早日彼此熟悉起来。因此,在他帮她谈成巨霸超能家用电器公司的广告生意之后,他就准备主动出击,向于珍茹当面求爱了。
刚才,赵则刚与于珍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之所以想起开这个玩笑,是由于他刚刚得到了高倍望远镜以及袖珍录音机设备,想试试新鲜,这是他从天诚真言咨询事务所张军那里弄来的。他在前几天采访过张军,并在今天以“婚外恋的克星”为题发了张军一个整版的专访,称当今社会是一个危情四伏的时代,道德呼唤像张军这样的婚外恋的克星,为爱情为正义摇旗呐喊,保驾护航。他出于对这些设备的好奇,来找于珍茹的时候,先在蒲公英广告公司大楼的对面观察一下她在干什么,然后又突发奇想,录下了他与于珍茹的对话,做了个让于珍茹胆战心惊的恶作剧。
“是啊,请于经理吃饭啊,饭店我都订好了。”赵则刚觉得自己刚才的玩笑开过了头,反倒把于珍茹得罪了,就低三下四地说,“我刚才只是……”
惊魂未定的于珍茹终于明白,赵则刚是在跟她开玩笑,她不知内情,以假当真了。但是,她不想陪他出去吃饭,他装神弄鬼地把她吓坏了,她现在没这个心情。
“我不去。”于珍茹想到赵则刚刚才的表演就气不打一处来,脸色一沉,说。
赵则刚知道于珍茹为什么一口拒绝,就连忙求饶道:“好了,敬爱的于经理,我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别当真了,我都订好餐了。”
赵则刚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于珍茹感到很出气,尽管刚才她也是这样的。
“我说不去就不去。”于珍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说。
“唉,你还真生气了。”赵则刚后悔不迭,抓耳挠腮,说,“我向你赔罪,好吗?”
“应该我向你赔罪。”于珍茹开始得理不让人了,说,“是我向你行贿了。”
赵则刚拍拍背包,说:“不瞒你说,于经理,我现在还真急等着钱用,谢谢你了。”
赵则刚现在确实急等着钱用,他的姐姐不幸患了重病,上个月从小县城老家医院转到省城大医院,钱花了无数,可是仍不见好转,已经病入膏肓,医生说拖不过今年去了。
“行了,你在这里谢谢我就行了。”于珍茹故意语气冷淡地说。
“还有呢,于经理,你还得祝贺我啊。”赵则刚兴奋地说。
“祝贺你,祝贺你什么?祝贺你刚才表演得精彩成功?”于珍茹的鼻子哼了下,说。
“不是啊,昨天下午我们报社刚刚宣布,我升任报社副总编了,分管广告经营。”赵则刚志得意满地说。
赵则刚当了副总编?又恰恰分管广告经营?这不禁使于珍茹想起了何桐刚刚对晨报以及赵则刚做出的分析,现在看来,何桐几近神机妙算了。
“不会吧?”于珍茹有意识地想打击一下赵则刚的嚣张气焰,佯作不信,说。
“怎么不会?我告诉你啊,于经理,你别拿着馒头不当干粮,我可是省城报纸中最年轻的副总编了。”于珍茹的冷落压不住赵则刚的得意忘形,他摇晃着身子,说,“你知道现在想请我吃饭的单位有多少吗?广告公司又有多少吗?”
赵则刚说的这种情景于珍茹可以想象得出来,因她知道,晨报的发行量正如何桐所说,很快就会成为省城报纸的第一媒体,他这个分管广告经营的副总编是广告公司重点关怀的对象。那么,这个赵则刚也就要摇身一变为广告界的重要人物,他的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赵大记者,噢,不,赵大总编,我们蒲公英广告公司还真的要为你祝贺一下了。”于珍茹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说,“我给何总打个电话,让他请你吧,副总编嘛,可是报社领导了,我这个部门经理恐怕不能与你并肩齐眉了。”
并肩齐眉?赵则刚今天来的目的正是想与于珍茹并肩齐眉,如果把何桐也叫了来,他向于珍茹求爱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不用了吧?何总挺忙的,以后再说吧。话又说回来,今天是我请客,不是让蒲公英广告公司请客,请谁不请谁应该由我来定吧?”赵则刚媚态毕露,说。
在赵则刚的一再哀求下,于珍茹终于决定赴宴了,她觉得,再这样推辞下去就有些不礼貌了。但是,她又觉得,赵则刚执意只请她一个人,肯定有他的目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这个时候,赵则刚最近一个时期以来的种种表现争先恐后地涌进于珍茹的脑海,她认真仔细地整理着他每一句经意不经意的话,每一个直露不直露的眼神,最后得出了一个令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结论,那就是,赵则刚爱上她了。但是,她又想,赵则刚怎么会爱上她呢?尽管他们年龄相仿,可对女人来说,她已经过了如花似玉的年龄,而赵则刚则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他应该去追求那些年轻漂亮的青春美女才是啊。那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吗?
“好吧,赵大总编,恭敬不如从命啊,走吧。”于珍茹背起坤包,说。
赵则刚立时蹦了个高,说:“谢谢于经理赏光啊。不过,于经理,以后别叫什么赵大记者赵大总编的,我总觉得刺耳,好像是你存心在讽刺我似的。”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那叫你什么?”于珍茹关上灯,走到门外,锁着门,说。
“叫我赵则刚就行了,我爸妈给我起的名字就是让人来叫的嘛,谁都不叫,不等于否定了他们的功劳吗?他们会伤心落泪的。”赵则刚抬手做着抹泪的样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