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反复无常的生物,半个小时前还很消沉恍的云言现在正元气满满地跑进跑出,活力无限的模样如刚出笼的小鸟,临真怀疑她之前是不是装的。
累积下来的文书工作很多,加上不断更新的报告,要签署的文件像没有尽头般源源不断地送进来。但临是个恪守时间的人,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延迟下班,要加班的话则会提前通知。
云言遇到了难得的黄金时段,每天适量的工作,没有加班没有麻烦没有出错能每天准时下班,这样的生活才是一个正常的上班族。
但也仅限于临还待在这里批改文件的前提之下,之前这位首席大人莫名走失了两天,罗特差点要被电话给逼疯。
说要学开车的云言在看到临让罗特调过来的专职司机后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临交给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的任务不仅仅是开车,还有每天准时准点去菜市场采购大量新鲜食材。知道这个消息后云言都有点羞愧不敢面对他了。
满世界都是令人防不胜防的事情,在云言坐在车里想着今晚吃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而来的急刹车让她的脑袋重重磕在前座上。
身旁靠在椅背纹丝不动的临看了看脸还埋在前座,但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柔软的真皮里的云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尼杰尔。”
“非常抱歉,因为有个人刚刚冲了出来,”尼杰尔有些紧张,第一天上班就发生这种事令人不安,“但请放心,我能感觉到并没有撞上。”
“痛死我了,是谁这么作死啊,”良久才揉着酸痛的鼻梁抬起头,云言拍了拍脸颊朝临说道:“交给我吧,我出去看看。”
说着,她打开车门径直走到车前,还坐在车里的两人只能看见她站在那里诧异地挑了挑眉,然后深深地蹲下去,像是在认真观察着什么视野里只剩下半颗脑袋在那里晃悠。
……
“我说你还没死吧,”伸出手指戳了戳瘫在车前一动不动的人,云言伸手拨开那披散在脸上的发丝,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平稳,脸色正常,看不到伤口也闻不见血腥味,看样子这女人只是低血压晕过去了。”
“谁?!”
正寻思着要不要拦辆出租车送她去医院,好好躺在地上的女人就睁开了眼睛,一巴掌毫不留情就往云言脸上扇去。
“这年头连碰瓷都敢这么凶,”微微侧头躲过那看似凌厉实则软弱无力的手,云言抓住她的手腕笑道:“我说小姐,生病就该去医院啊,躺马路是治不好的。”
“乱说什么呢你!”看来还是一个脾气火爆的女人,她甩开云言的手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别在这胡说八道,也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不然有你好受!”
“好吧,但在你不让我好受之前能不能先站起来闪一边去别在这里挡道?我很忙,还要去买菜做饭没空理你。”这样低劣的警告云言懒得与她争辩,站起来就想回去。
“站住!”喝住想离开的云言,女人站起来瞄了一眼这辆车的车牌,趾高气扬地说道:“是你们开车撞的我,所以有义务送我回去!”
“啊,好麻烦啊你,”眼前的女人与她年纪相仿,身上穿戴的衣物首饰都是名牌,看得出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惜送你回去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去问先生。”
“那就快去啊!”
“老天……刚才真不应该急刹车的。”
女人紧紧跟在她身后,云言瞟了一眼身后的人走到窗边示意尼杰尔将车窗打开,她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并将那个要求告诉了临。
后者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在最后瞥了眼趴在车窗外的云言,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你的要求我们不能答应,小姐,”云言回头笑眯眯地说道,打断准备发火就要说些什么的女人,“先生说了,如果你还敢拦在车面前,他就敢直接碾上去。”
“当然,这样简单暴力的事我是不同意的,我最多就立刻打晕你,让你继续躺在马路上。放心,我技术很好,没有十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你可以趁机沉淀一下你的起床气。”
“你!”
“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们先走了。”打开车门,云言进去前朝呆若木鸡的女人笑了笑,“另外给你个忠告,下次想要骗人麻烦先将演技提升几个级别,不然满身破绽想相信你都难,就算你很漂亮也一样。”
一个人做出某些不合身份的行为是有迹可循的,看到那女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云言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但也有可能是装的,为了什么原因?
“……”对于云言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临可以说是免疫了,喜欢胡思乱想的家伙,再怎么斥责也不会改变的。
蓝颜祸水啊,云言暗自感叹,转头继续思索今晚的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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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过后没再发生什么事,顺利回到家的云言打开门就看到玄关处放着一堆鞋,但客厅只有托尼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贤良淑德的薇薇安不用想也知道她待在厨房。
“哟,你回来啦,”叼着没有点燃的香烟,托尼指着紧闭的房门,说道:“他们两个已经在里面闷了一下午了,神神秘秘的。”
“看家本领当然不能给学生以外的人看到,”就算是夜晚白天的余温仍然没有彻底散去,不过是买菜回来云言就热得一身汗,她脱下外套回答托尼的话,然后自己又非常自然地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儿子,我回来了。”
几秒钟后,云言被一堆杂物追着打,抱着头狼狈地跑了出来,身后的门里,云彻无表情的脸一闪而过,然后门嘭一声被狠狠关上。
“这只是个意外,我只想问问他们想吃什么,”整理了一下松散的长发,云言严肃着脸捡起地上零碎的物件,“我去煮饭了。”
“……”他又没说什么,挠着凌乱的头发,托尼耸耸肩继续看他的电视去了。
……
其实云彻跟墨泠在房间并没有做什么神秘的事,打开门云彻在看书墨泠在浏览网页,祥和到不能再祥和,云言是白担心了。比较令人在意的是她打开门那一刻被两人同时用看侵入者的目光盯着有点不好受,虽然几秒后她就被驱赶了出来。
“这样赶她出去真的好吗,”托着腮,墨泠睨着云彻,“又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与你无关。”
意味深长地盯着云彻,半晌,墨泠轻笑一声,“你,该不会在闹别扭吧。”
“没有,别胡说!”
怎么会是胡说,你的这副模样和那个人出奇的相像,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看腻了,“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出来。因为云言隐瞒了很多事情,所以你也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她面前吧,果然是小孩子的心态啊。”
“才不……”话才说到一半云彻就闭上了嘴巴,愤愤不平地瞪着她,“话说你什么时候才教我情报的收集方法,看这种书有什么用。”
“所谓情报呢,获取的方法是有很多的,”视线落到那本厚重的书籍上,深红色的封面印刻着鲜明的鎏金花体英文,“从一个人的表情、动作、语言、甚至是咳嗽都能获得很有用的信息。”
“我啊,”她拿过云彻手里的书,露出怀念的神情,“就是从这本书开始学习心理学的,也是靠心理学完成了第一次交易。”
“你现在宅在家里又不用出去跟其他人见面,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说谎,”云彻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去观察别人。”
“小鬼就是小鬼,思想就是肤浅,”嗤笑一声,厚实的书本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云彻头上,压着他,“不学的话后悔的只会是你自己,况且现在的我不用亲自出面就能获得很多情报,在安捷里,我的情报网不是最大最好的,但我敢说,就调查个人情报而言,我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想要做到我这样你还有得学。”
“……哼!”不情不愿地接过那本对大人来说都有些深奥的书,云彻自知拗不过墨泠认命地继续把头埋在晦涩的文字间,“总有一天会超越你!”
“口气不小,但我拭目以待。”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墨泠漫不经心地滑动着鼠标,她分神用深沉的目光看着云彻,然后拿起桌上的杯子掩饰住瞳孔深处的叹息。无论你怎么努力,还只是小孩的你在短时间内又能成长到哪种程度,明明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大人的世界对你来说太勉强了吧。
“呐,我跟你做个约定吧,”语气不易察觉地温柔下来,墨泠看了看那本书,将指尖在泛黄的书页间度量,最后停在某页,“就是这里,只要你弄懂在这之前的全部内容,你之前问我的问题就告诉你答案如何?”
“没有时间限制?”总觉得有什么阴谋的云彻狐疑地问道。
“没有,什么时候弄懂了来告诉我就好,”眉梢一扬,墨泠抿唇轻笑,“但是,你是否真的明白将由我来判断。”
“狡猾的女人,不过,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