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里最常见的景色便是漫天星辰,从窗户往外看是逐渐深蓝的夜幕,三三两两亮起的零星灯光,还有远处地平线上,照了夜空的市中心的璀璨霓虹灯。
盘旋在楼宇间的晚风带着白天的余温从敞开的窗户钻入了厨房,撩起云言额前细碎的发丝,她面无表情地把砧板剁得嘭嘭响,排骨都碾成了碎沫,血腥而暴力。
“那个,云言姐……”一旁的薇薇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想要靠近又被那徒然加大的剁菜力道给吓得瑟瑟发抖,只好缩在墙角小心翼翼地出声,“不快点的话,晚餐会拖很久的。我这样倒是无所谓,但小云彻学习了一天,晚餐又不准时,他会饿肚子的。”
云彻就是云言的软肋,薇薇安一说出他的名字,方才还魂不守舍的某人立刻把游魂吸了回来,顿时恢复了精气神,“你说得没错,我不能因为儿子赶了我出来就这样消沉,一点做母亲的气量都没有!呜呜……我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第一次被赶出去什么的,也没有被讨厌……”
薇薇安:“……”
果然很在意,能让云言在食物面前分心的也只有云彻才有这个本事,虽说患得患失的状态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但他们怎么看都不在这个范围。
“说不定小云彻是……害羞了?”忖度了片刻,薇薇安歪着脑袋说出了某个可能性,“我觉得他可能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心情,或许他想给你一个惊喜之类的。至于讨厌这回事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正如云言姐爱着小云彻一样,我想他也是爱着你的。”
“薇薇安……”听她一席话,云言茅塞顿开异常感动,但拿着菜刀就想扑过来的样子有点恐怖,薇薇安吓得瞬间贴紧了墙壁,“你、你别过啊!”
见状,云言也注意到了手上的菜刀,歉意地笑了笑,视线转到砧板时整个人呆住,“我本来还想蒸排骨来着,碎成这副模样……就做煎肉饼吧。”
语气神转折一样平复了下来,见状,薇薇安放松下来赶紧走上前去帮忙,“对了,云言姐今天有看新闻吗?最近安捷里好像出现了一帮专门诱骗有钱人的团伙,用各种方式将他们诱拐到偏僻的地方再勒索财物一类的。”
“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在安捷里。”打开橱柜将淀粉拿了出来,云言不以为然地说道。
“话是这样没错,但据说那些人都不像很穷的样子,穿着名牌甚至行为举止还很有涵养,”思索着什么,薇薇安轻声说道:“我总感觉他们是在玩弄别人,就像吃饱了撑着闲得发慌的那些富家子弟一样。”
“那样的话还有点意思,”冷不丁地想起回来时撞倒的那个女人,云言轻笑出声,“如果他们这次的目标是先生的话,呵呵……”
“云言姐,你笑得好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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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白天里空城般萧条的街道也热闹起来,聚集着来自各个阶层的人们,人声鼎沸,将夜空也渲染上暗红色的色泽。
不同于托尼的“白酒与番茄”这种休闲聚会为主的家庭式酒吧,位于沙华大道18街的蓝色妖姬具备了现代人所追求的各种奢靡与刺激,被欲望跟罪恶所笼罩。
“这次你又失败了,卡洛琳。”
偌大的包厢里,昏暗迷离的灯光给人一种虚幻朦胧的感觉,如同坠入了幻境,近在咫尺的人长什么样都难以看清。
名叫卡洛琳的女人醉了,但她仍然能听见身旁某人嘲弄的话语,导致烦闷的心情更加暴躁,“失败就失败了,本小姐有的是钱!”
“啧啧,这里有谁是穷人呢,”身旁的声音有些飘忽,年轻男人的声音充满揶揄跟讽刺,“不过是无聊找那些愚蠢的家伙打发时间罢了,但没想到你一次都没有成功,看上去更想被他们给耍了。”
“你行不行啊,卡洛琳,再这样下去真的变成胸大无脑了。”
“这种小事也做不好,所以才超越不了杰奎琳。”
“闭嘴吧,她哪能跟她姐姐比啊。”
不留情面的话语利箭一样刺激着卡洛琳的神经,她不由得想到几个小时前马路上那个笑着调侃她的女人,“提升演技?那个女人居然敢这样嘲笑我,明明就是个跟班一样的人物!”
都是她的错,如果没有她我就成功了,那里还用得着坐在这里被其他人嘲笑!全部都是那个女人的错,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现实不如意的话,就坠入美妙的梦境吧。”
飘忽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近,就在耳边,像来自深渊的恶魔,诱惑着她往下坠落。手心被摊开上了某个细小的物件,其上的半透明包装纸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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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
翌日,坐在早班公交车上的云言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还抖了三抖。夏日的早晨只能用明媚清爽来形容,刚刚从东边的升起的阳光虽然刺眼但也不燥热,照在身上还颇为温暖,所以这个毫无预兆的喷嚏跟恶寒感显得很怪异。
她揉了揉鼻子继续无所事事地靠在椅子上望着车窗外,殊不知一只漆黑的锅跨过半个安捷里准确无误地甩到了她的背上,云言在不知不觉中顺利被某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给记恨上了。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啊,心情舒畅,”寥无几人的早班车,云言小幅度地活动着手脚,半晌嘀咕道:“难道我老了,怎么腰酸背痛像被诅咒了似的。”
另一边,罕见早起的某个不务正业的男人正百无聊赖地听着助理复读机一样的行程报告,带着一丝困倦的桃花眼拥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刺啦——”
车胎在马路上碾压出明显的胎痕,猝不及防的急刹车让本来就坐在窗边的季诺顺势磕在了车窗上,安洁莉卡则因为安全带的缘故稳住了身体,扶正歪掉的眼镜略微同情地看着季诺通红的额头。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用想都知道季诺生气了,微带笑意的语调嘴角却是危险的弧度。
“实在很对不起,因为刚刚有个人冲了出来,”跟在季诺身边时间不短的司机更了解他笑容下潜藏的危险,回答都有些惶恐,“好像是一个女人。”
“哦?”听到是位女士季诺倒没说什么,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女人就轻易原谅,这个披着人皮的恶狼,十足的伪君子。
“我想应该出去看看,那个人一直没有起来。”安洁莉卡提议道,伸手解开了安全带。
“既然是出事了我就不能不管,毕竟还是一位女士。”擅长用自己的外表去魅惑愚弄他人的季诺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优雅地打开车门,迈开长腿与安洁莉卡一左一右走到车前。
先入眼的是散乱一地的文件,然后才是瘫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女人,宿醉的浓烈酒气就这样扑面而来,季诺皱起眉头,视线扫过脚边的纸张,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部长,这个女人没什么事,只是宿醉加上疲惫所以才倒下的。”安洁莉卡简单替她检查过身体后抬头就看见自家部长诡异的笑容,她知道,季诺又想弄出什么幺蛾子。
“或许会很有趣。”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季诺将文件递给安洁莉卡,后者在上面扫了几眼,心中不详的预感立刻应验。
“部长,您又想找首席麻烦吗,”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昏睡不醒的女人,安洁莉卡说道:“随意将无关人员带进来,如果出了什么事,就算是部长也会受到严厉的责罚。”
“责罚?”季诺甩了甩他飘逸的低马尾,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睨着安洁莉卡,“你认为我会在乎?”
“……她还不一定会达到部长您的期望,”安洁莉卡在做最后的挣扎,严肃地说道:“请不要随意作出决定。”
“安洁莉卡还是这样古板无趣,”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季诺转身留给她一个修长利落的背影,“我当然知道这女人用处不大,但即使是这样,也很好玩不是吗。”
“我明白了。”认命地拦下了路过了一辆出租车,安洁莉卡将她扶了进去,“那么部长,如果这次首席责怪下来,请不要那我当挡箭牌。”
“……”
一夜宿醉,再加上连夜去找人调查那个车牌号码,才刚拿到情报来不及细看卡洛琳就糊里糊涂地冲出了马路,非常恰到好处地晕倒在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但这一次不是装,是真的晕了。
虽然疲惫的身体在叫嚣着要休息,但勉强将精神维持在睡与不睡之间的卡洛琳知道有人围在她身旁打量着她,烦人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扩大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还要找那个女人算账,花大价钱买到的情报也还没有看,不能就这么晕过去。卡洛琳在心里呐喊,然后她就被人扶了起来,不算温柔地扔进了某个地方。
“……去圣兼六路斯堪纳大厦。”
她听清楚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听清了她在说什么。这个地名很熟悉,是全安捷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却不可触碰的存在。
可惜的是卡洛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有那个时间给她弄明白,因为下一秒,她就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