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涯在脑中琢磨指剑,脚下不停,往城中行去。兴之所至,走走停停,来到了一座府邸。只听轻微脚步声响,对面有一顶轿子行来。四名轿夫步履一致,脸不红、气不喘,似乎肩膀上什么也没有抬。轿子两边各有一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者。两人四处观望,见到李梦涯时,眼神中微微闪现寒芒。李梦涯适时将自己身上的气机敛去,两名老者见其腿脚微跛,神情索然,也就不再注意。
轿子在府邸前停下,一名老者恭敬地拉开轿帘,小声道:“刘公公请!”
李梦涯离得虽远,可以他目前的修为,依然能够清晰听到老者的话。只见一名面色雪白的中年人缓步下轿,仔细看去,衣饰甚为华贵,竟像是朝中的一名宦官。
李梦涯知道目前朝中宦官当权,姑苏富庶之地,自然常有宦官前来巡查,也不以为意,正待离去,却听那刘公公问府内走出的一名壮年汉子道:“雷渐来了么?”
壮年汉子恭谨答道:“雷公子已入姑苏,不过先前在城门口遇到玄天门的弟子,动上了手,是以不能在此迎接公公,还望恕罪!”
刘公公声音尖细,嘿嘿笑道:“这小子还是喜欢惹是生非。”
四名轿夫和两名老者左右护送刘公公,跟着壮年汉子进入府内。李梦涯这才仔细观看大门上的牌匾,只见牌匾上写着两个鎏金大字“雷府”。李梦涯心想唐门在姑苏设了小唐门。雷家为了制衡其势力,便也在这儿建了个府邸。不过雷家在姑苏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名声不显。
这时雷渐和雷多宝、雷布雷两大护法匆匆自远处赶来,似乎两人才知晓这刘公公到达雷府,赶紧放弃在姑苏寻欢作乐的念头,匆忙赶到此处拜见。
雷渐三人大汗淋漓,也不等守门弟子通传,径直奔入雷府。
李梦涯不禁奇怪,一般江湖门派很少有跟朝廷过从紧密的,刘公公的轿夫、护卫都是便装,说明其来到雷府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李梦涯看到雷渐诚惶诚恐的样子,便猜测刘公公来头定然不小,不是东厂,就是西厂的管事太监。
雷渐既然参加比武招亲,李梦涯就更加想知道其来历和所图,便深吸一口气,从外墙翻入,悄没声息地落在院内一处假山背后。
李梦涯见院中有四五名好手在巡视,便抓准时机,疾步穿过长廊来到了后院,远远看见四名轿夫和老者守在一幢外观精雅的屋子前。李梦涯不敢大意,从院中屋脊上兜了个圈子,潜到那间屋子的房顶,轻轻揭开瓦片,向内观看。
只见那刘公公高高坐在一张乌木大椅上,壮年汉子站在一旁,雷渐则刚刚赶到,跪在地上向刘公公叩了个响头道:“孩儿给义父请安!”
刘公公似乎并不急着让雷渐起身,只是嘿嘿笑了一声,端起茶杯,放在鼻端嗅了嗅,闭起眼睛深思,一副陶醉的神情。
雷渐心中不安,又道:“孩儿不知义父千里迢迢来到姑苏,实在该死。方才孩儿与两大护法被玄天门的弟子拦截在城外,没能及时赶到雷府迎接义父,请义父责罚。”
刘公公这才饮下一口茶,细声道:“起来吧、坐。”
雷渐便战战兢兢坐在下首的一张椅子上。
刘公公忽然温言道:“我们已有一年不见了吧,你还好么?”
雷渐笑道:“不劳义父记挂,孩儿每日精神抖擞,致力于读书习武。不知义父近来身子安好?”
刘公公哈哈笑道:“好得很,好得很。我常和汪大人提起你,汪大人还说想见见你呢!”
雷渐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起身道:“那也都是义父栽培有方。”
刘公公点了点头,又低着头观看杯中茶叶缠绕舒卷。
壮年汉子和雷渐互看一眼,神色疑惑,但不敢多言。
李梦涯听了雷渐和刘公公的对话,心中一时颇为难解,原来这刘公公不是别人,正是西厂提督太监汪直的得力助手刘暮蝉。明宪宗年间设置的西厂,风头正劲,隐隐盖过东厂。刘暮蝉既然是朝中当权人物汪直的得力属下,此次前来姑苏必然身有要事。而雷渐又是刘暮蝉的义子,看来西湖霹雳堂已经和朝廷绑在了一起。这壮年汉子想必就是雷渐的叔叔,坐镇姑苏雷府的雷斗了。
刘公公抬头道:“你们可知我这次秘密前来。所为何事?”
雷渐茫然道:“孩儿愚钝,并不知情。”
刘公公笑道:“你从西湖赶来,可是为了参加比武招亲?”
雷渐道:“正是。”
刘公公道:“我这次前来,也是要去万壑山庄走一趟。”
雷渐诧道:“义父要去观看孩儿比武?”
刘公公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接到汪大人密令,要去万壑山庄调查一件大事。可现在这事还未寻到什么证据,所以我才暗中前来,不想惊动地方官府。你跟你叔叔在外面,也最好不要透露我的行踪。”
雷渐道:“孩儿不敢。”;雷斗道:“属下不会。”
刘公公道:“我来雷府,就是打算扮成雷家的随从,和门外六名大内高手一道进入万壑山庄。这点,还要劳烦你们叔侄二人。”
雷斗道:“这个容易,就是扮成随从太委屈公公了。”
刘公公笑道:“别忘了我也是习武之人,只要能办好事,不必诸多讲究。况且借这次盛会,我也想看看近年来江湖上到底出了多少年轻英雄。如有好的人选,自然可以招入宫中,为皇上效命。”
刘暮蝉不说,雷渐哪里敢打听汪直密令调查的事件。只有听从其吩咐,和雷斗商议如何伪装刘暮蝉一行七人。
李梦涯这才知道门外那两名老者和四名轿夫都是大内高手,但不知刘暮蝉神神秘秘要到万壑山庄调查的究竟是什么事。刘暮蝉奉的是汪直的命令,这件事看来已经惊动了朝中红人汪直,只因没有证据,还不便明地里查探。刘暮蝉地位尊贵,这次也只不过算是西厂暗中派来的一个先锋。
不管怎样,这一定是一件关乎到万壑山庄命运的大事,李梦涯这么推断。
刘暮蝉仍然看着杯中茶水,听雷渐和雷斗商议。忽然刘暮蝉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伸手一扬,杯盖电射屋顶!
李梦涯立刻掩上瓦片,翻身便到了屋脊背面。待溜至屋后墙头上,顺手将墙上一只酣睡的小猫扔到了屋顶。自己则飘至墙外另一个院子内,躲到了一间山房后。李梦涯动作一气呵成,快捷无比。此时瞥眼看去,只见雷渐和两名老者跃上了屋脊,四下查看。雷渐向下喊道:“义父放心,只不过是一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