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岳深夜辞别王真和杜袭红、跟吴四绝离开牡丹庭,来到姑苏才子会。
姑苏才子会乃是由各路人物组成,有的人甚至身兼其它门派职位,例如唐卷。
才子会总堂就设在吴四绝家中。孔岳见吴四绝家的院子并不算大,但是花木葳蕤,亭台楼阁无所不有。几处才子会中人聚首的厅堂内,更是挂满了名人字画,摆满了古玩奇珍,一望可知是雅士门第。
吴四绝道:“吴某除了琴棋书画外,也喜好鉴赏古董,摆弄花鸟虫鱼,让兄弟见笑了。”
孔岳道:“个人有个人的喜好,吴大哥如此过活,也是潇洒痛快,小弟羡慕还来不及,怎谈得上取笑?”
吴四绝见孔岳以“大哥”、“小弟”相称,心知其已经对王真动了情意,和自己的关系也就自然拉近了一层。
吴四绝今日十分欢喜,既然解决了王真的终身大事,自己这孤家寡人的日子,眼看快要熬到头了。想到此处,他竟有些感激孔岳。
孔岳道:“劳烦大哥给小弟安排住所。”
吴四绝只顾带着孔岳四处参观,自己全无睡意,也忘了孔岳的劳累,当即拍额道:“你看我真是糊涂了!”
两人会心而笑,吴四绝便带着孔岳来到院子深处一间幽静轩敞的屋子落脚。
闲谈一阵,孔岳送走吴四绝。漱洗完毕,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孔岳想起自己昨晚答应白玉屏要去万壑楼拜访,便匆匆起身,向吴四绝借了一辆马车,驶向万壑楼。
孔岳心有所属,哪里还会参加比武招亲,只不过想来万壑楼跟白玉屏讲明此事罢了,昨日白玉屏说有事情想请教,八成也跟此次招亲有关。
不到一炷香时分,马车已停在万壑楼门口,孔岳示意车夫在此等候,心想自己不多时就会出来。
孔岳走入万壑楼,向掌柜打听白玉屏身在何处。掌柜得知来人是杂盟盟主,似乎早已得到白玉屏吩咐,将孔岳引至一楼一个僻静的房间。孔岳进了房门,见这房间内只有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不由疑惑道:“白总管就在这下面么?”
掌柜恭谨道:“孔盟主见谅,万壑楼中不方便商讨事宜,所以才建了这地下石厅,白大总管就在下面等候。”
孔岳发现自己运足耳力,的确可以听到隔壁房间的细微对话,觉得在地下建的隔音石室也不失为一个议事的好去处,便点了点头,走下楼梯。
楼梯下面是一条几丈长的过道,尽头便是两扇朝外开着的铁门。
孔岳走入铁门内,掌柜的留在过道守候。
孔岳行出数步,一个五丈见方的大厅便呈现在眼前,大厅内亮着牛油火把,照的厅中如同白昼。
厅中摆着一张长桌,白玉屏和一个长袍道人正站在桌边商量着什么。
孔岳道:“白总管好,道长好。”
白玉屏点头微笑,向孔岳介绍道:“这位道长就是玄天门掌门张师古。”
孔岳暗暗一惊,点头道:“久仰道长大名。”
张师古抚髯笑道:“白总管将孔盟主昨日力挫姑苏才子会的事迹讲给贫道听了,果然是青年才俊、文武双修!”
孔岳道:“愧不敢当!”
白玉屏安排两人坐在长桌靠内墙的一端,自己则坐到两人中间。
张师古笑道:“孔盟主也是要参加万壑山庄比武招亲?”
孔岳脸上发红,笑道:“孔某前来正想告诉白总管,比武招亲我不参加了,因我现在已经找到所中意的人。”
白玉屏微微一愣,转念极快,探问道:“莫非孔盟主昨晚已得画中人垂青?”
孔岳见白玉屏反应灵敏,心思细腻,暗暗佩服道:“不错,正是画中人!”
白玉屏哈哈笑道:“画中人倾倒姑苏城,能将芳心托付孔盟主,也是难得的一桩喜事,白某在此恭喜孔盟主了。”
张师古笑的更得意了,仿佛是听到一件非常利己的好事。
白玉屏转头向张师古道:“这下另徒就可以独占鳌头了。”
张师古尴尬道:“那也得看小徒自身的本事和运气如何。”
孔岳这才知道张师古听说自己不参战为何会欣喜万分,原来其弟子也是要参加比武招亲。孔岳道:“孔某虽然抱憾,不能参与这次盛会,但是仍想和万壑山庄交个朋友,希望日后白大总管、卫庄主能在江湖上为杂盟多多美言!”
白玉屏精于场面话,立刻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孔岳心想自己既然不能成为卫九重的女婿,也就不能借万壑山庄这棵大树乘凉,将杂盟的名声尽快矫正过来。对白玉屏的应酬话,便淡然地微笑点头,想起身告辞,去牡丹庭探视王真。
白玉屏忽道:“其实白某邀孔盟主前来,是商讨一件更大的事情,也是足矣改变你我命运的事情。”
孔岳见白玉屏神情严肃,不禁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白玉屏仍然不正面回答,只说道:“甚至可以让杂盟也流传青史!”
孔岳觉得白玉屏越说越离谱,不过涉及到杂盟名声的事,孔岳便愈发想知道。
白玉屏道:“昨天白某在明月楼见识了孔盟主的人品和才学,深知孔盟主怀有济世之志,只不过现在朝廷有些庸庸碌碌、得过且过,没有给孔盟主施展拳脚的机会罢了。”
孔岳觉得白玉屏说出了自己少年时的志向,自己创立杂盟,也是因为对于官场争斗的失望,才投身江湖之中。孔岳于父亲死后,孤身飘泊天涯。曾在流浪途中见到一名清官告老还乡时,惨遭到政敌派人暗杀。这名官员身怀武功,勉强爬到路边,遇见孔岳,被孔岳搭救。老清官重伤之下,已无法医治。听孔岳有为官之志,便对孔岳讲述官场的黑暗,劝其莫入为好。孔岳当时年幼,听得浑身起满鸡皮疙瘩,自此再无兴致参加科举考试,步入仕途。所以孔岳的确怀有济世的志向,只是没有一个理想的环境让其尽展所长。
白玉屏这句话却让孔岳生起一丝警觉:难道白玉屏可以创造这个环境?那白玉屏又凭借什么才能创造这个环境?
白玉屏见孔岳脸上闪过一丝期待之色,故意停顿片刻,又道:“下面白某的话,可是今天要发自肺腑对孔盟主所讲,白某相信孔盟主的人品,一定不会将今天的谈话泄露半句!”
孔岳知道白玉屏是想迫自己立下誓言,他也十分好奇,想弄清楚白玉屏到底在说什么,便寻思:大不了我听完他的话,是对是错,是恩怨是秘密,我都不向外人吐露就是。于是孔岳立誓道:“我孔岳若将今日万壑楼石室内的对话泄露半句,即遭天雷轰顶,五内俱焚而死!”
白玉屏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终于安心的微笑,缓缓点头道:“孔盟主既然立誓,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杂盟在江湖上遇到难处,万壑山庄自然会鼎力相助。”
孔岳见白玉屏明言要帮助杂盟,跟刚才的模棱两可截然不同。他执掌杂盟已久,心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宴,便留心问道:“那白总管到底需要孔某做何事?”
白玉屏话锋一转,问道:“我想听听孔兄对朱家治国理政的高见。”
孔岳见白玉屏将话头转到一边,不由心中恚怒,但是脸上仍显得极为认真,思索片刻,答道:“高见谈不上,只不过觉得官场之中忙于内斗,不思进取,对付外辱唯唯诺诺,不会用兵!”
白玉屏击掌道:“孔兄实在说到白某心坎里。现在宦官左右朝政,表面谐和,内里却乌烟瘴气。东南沿海倭患猖獗,用兵不当,至今也未能平息。”
孔岳道:“可现在好歹算是个丰衣足食的太平盛世。”
白玉屏哈哈大笑,震的四面石壁回声隆隆:“扪心自问,这是你想要的太平盛世么?”
孔岳道:“虽不甚满意,但纵观历史,也勉强说得过去。”
白玉屏站起身来,走到石壁旁,轻轻触动一块石板,只见石壁忽然凸凸凹凹,如湖水流动一般,表面开始变形。片刻时间,定下轮廓,竟化成了大明的万里河山!
孔岳今天才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大明疆域图,心内不由热血沸腾,直欲提起长剑,上阵杀敌。
白玉屏眼睛盯着石壁,流露无限憧憬,张开怀抱道:“这锦绣江山,应该让德才兼备的人来治理;这万里疆域,应该由像孔盟主一样的英雄来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