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不甘心。
程倚天拉住她，为她将一缕青丝理到耳后，柔声道：“别管啦，这么多天你总在奔波，这会儿，就让我带你回岳州好好睡一觉。”
“你没听楚清幽刚才怎么说吗？她把花珏舞的死算你身上……”
“嘘——。”程倚天点住她的嘴唇，又单手圈住她，“好啦，不说这些。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得出去。”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华毅扬站起来。本就阴暗的黑松林里，忧伤如同无形的黑云，笼罩住他。只一张脸惨白着，他充满着愤怒，恶狠狠盯来这边。
楚清幽见此情景，忙站队在其身边：“都尉，有需要效劳的你尽管说。”
程倚天拉住云杉的手，刚刚说出一个“走”字，周碧莹的袖子里，冷香儿的身上，浑身通红的百足仙已经那绿莹莹的幻蛊成群出动。
唯独楚清幽拽出的金线蛇死活不听话，让楚清幽干着急。
程、云二人皆将自己的轻功发挥到极致，疾行了很长一段路，那些蛊虫才因为主人的召唤反将回去。前方已是松林边缘，东方也呈现出鱼肚白，启明星一闪一闪亮得可爱。
云杉开心道：“终于要离开这儿了。”不料头顶的树上“扑棱棱——”一阵响，一群鸟雀振翅飞起。
“鸟儿这时候便要离巢了吗？”她不由奇怪。
耳畔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细长若丝，在丛林间穿行。
这下不禁近处的，连远处的鸟也飞起来。半空中，鸟则越集越多。飞在最前面的一群乌鸦竟然眼睛赤红。
“催鬼术！”云杉陡然想起来。
一只乌鸦离弦的箭一样俯冲而来。“嚓！”无巧不巧撞在一根刚巧伸过来的树枝上，身体被戳了个透心凉。
“拿着。”程倚天抖手甩落乌鸦的尸体，顺手递了一把透明的长剑给云杉。
云杉来不及惊奇，被下了“催鬼术”的乌鸦已完全丧失了害怕的本能，正前赴后继。她一剑穿透最前面一只的眼睛，继而长剑翻飞，斩杀了一大批。
空中羽毛飘舞，地上到处都是鸟尸。
“倚天哥哥。”终于将第一批鸟儿杀完，她紧靠着程倚天。
更多的鸟儿在琴声的促使下从更远的地方向这里飞来。
他们没办法，只能提神准备再战。
然而就在这时，云杉突然瞥见一张特别大的网蓦地升起在林子口，结网的线在晨光的照射下，闪着幽蓝色梦幻的光。
程倚天也注意到。他和云杉忽视一眼，心意相通。
鸟群直直冲他们飞来。他们便向那张网跑去。眼看鸟群即将追上，他们同时矮身，贴地一滑，穿过网与地面的空隙，来到林外面。
“噗噗噗……”鸟儿接连不断投身网中。幽蓝色的物质沾一点便全身蔓延，片刻之间一只鸟便化为脓血。后面的鸟孜孜不倦撞进来，一只接着一只中招。直到被召唤来的鸟都死完。
程倚天这才拉住云杉：“快走。”
网的另一边，莲花宫主肖飞艳被楚清幽、冷香儿、周碧莹等一大群宫女簇拥着，火速赶到。可一个高瘦的人倏地从树上跳下来，他咧开的嘴好像一个鲜红的洞口，深黑的眼眶里赤黄的眼珠闪着恶毒的光……
程倚天找到自己的马，又给云杉在附近的集镇上买了一匹。他们飞马直奔岳州。眼见前方灰色一线便是岳州城墙。云杉又将马勒住。
程倚天随后勒住缰绳，圈马回来：“怎么啦？”
“我觉得，我还是回去更好。。”
程倚天一听，急了：“那你不是自投罗网吗？让莲花宫主将你嫁给华毅扬？这样一来，你觉得华毅扬就能放下花珏舞的仇，从而放过我？”
“可至少我能同华毅扬好好谈谈。”
“没用的。”二人手上开始几招，云杉招数精妙，好几下都切中程倚天的手腕，但是内力修为甚为悬殊，每次占上风的是她，但对方手腕坚硬如钢铁一般，她不仅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屡屡被震痛手指。
“哎呀！”最后一次被反震，她终于忍耐不住，呼痛出声。
程倚天干脆将她从马背上提过来，放在自己怀中：“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涉险。跟我回去，等我先见过杜叔叔他们再说。和谈的方法一定会有，我保证。”
天南客栈的伙计自开门就守在门口，脖子伸得老长观望。老远的终于看到，他连声对柜台里面掌柜说：“回来了，回来了。”
马到近前，程倚天下马后，缰绳扔过去。掌柜急忙招呼人将另一匹空马也牵走。
程倚天一直拉着云杉的手，吩咐：“开两间上房，我和云姑娘都饿了，准备饭菜，送到其中一间，我陪云姑娘在房内吃。”
伙计殷勤开道，将他们领到后院深处两个互相连着的单独院落，推开其中一扇门：“公子，请进。”
里面是一栋两层的小楼。
饭菜不一会儿送过来。
程倚天看着云杉吃完饭，才道：“无论是莲花宫，还是尚武门，最终，只要我给他们好处，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把我赶尽杀绝。”
“假如并不是呢？”
“莲花宫主一来和我无怨无仇，二来么，当年她派人将玉雪笙送给我，所图也是我的财产，我给她就是。至于尚武门，花珏舞对华毅扬忠心耿耿，二人关系显然也非同寻常，但是，对于华毅扬来说，是不是一个花珏舞就这么重要呢？我肯未必。华毅扬是丫鬟所生，背井离乡又花了很大的代价，为的乃是功名。区区一个‘尚武门都尉’而已，如果我愿意出资，助他在仕途上能够继续高升，别说一个花珏舞，就是十个八个，他也应该放得下。”
“可是这样一来，你的损失会有多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如是一来，莲花宫、尚武门都成了我的盟友，我在这个江湖便不再孤立无援。那莲花宫里都是女人，所用也是诸如蛊术一类阴毒的手法，我本不该结交，可有尚武门参与其内，情况又自不同。说起来，莲花宫也好，逸城也好，亦或是慕容世家、六大门派，还不都得受官府的管辖？能让尚武门不针对我，现在伺机而动的慕容曜、郑尧之流如何还能对我纠缠不休呢？”
一炷香功夫后，杜伯扬、萧三郎、殷十三、冷无常被伙计领到隔壁楼里。
程倚天过来，四杰先行见礼。
“公子。”
“四位坐。”
专职在这里伺候的伙计奉茶，程倚天喝了一口，先将莲花宫里发生的事简单说了。萧三郎听到“金线蛇”时，微微一震，继而再听到“附骨针”以及“催鬼术”，禁不住道：“那个莲花宫主，真的姓‘肖’吗？”
“我是一直听云杉这么叫，怎么，三哥竟然也认识她？”
萧三郎甚是震惊，想了又想，却又连连摇头：“不会不会，苗疆凤凰山一带的苗民皆会用蛊，可那个人自恃本领甚高，从来不屑使用，特别是‘催鬼’，集低俗和阴损之大成，即便她本人便是道中高手，人前也决计不会使用。”
殷十三一头雾水：“你说得是谁啊？”
杜伯扬捻着胡须，脑中灵光一闪：“你说的是昔日的凤凰教主吧？”
萧三郎缓缓点头：“对，就是她——肖静瑶！”这个名字涉及悠远而深刻的过往，他刚说完，便不由自主陷入好一阵沉默。
半晌，程倚天才主动打破僵局：“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位。”想想萧三郎日常的品味，一时神往，“这位凤凰教主，听三哥的描述，方方面面应当都卓越得很那。”
萧三郎平复了一下心情，勉强笑道：“是啊，我走南闯北，从未再见过一个气派能有她那么大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实际上长什么样，可便就只看到她半张脸，我也知道，加上银面具背后另外半张——凤凰教主肖静瑶，必定是倾城绝色。”
程倚天琢磨着这些，越发肯定：“那位莲花宫主首先不戴银面具，长得甚美，风姿卓越，可怎么看，也不是能让三哥折服至此的，肯定不是凤凰教主。”
“可金线蛇确系凤凰教独有，附骨针更是凤凰教同金线蛇并列的镇教之宝。凤凰教共有四件宝贝，第三件乃是一部武功秘籍，叫‘神音谱心咒’，顾名思义，能够化内力于琴声，莲花宫主可以弹琴催动附骨针的药力，也符合凤凰教高级教徒的特点，加上她也会用‘催鬼’……”
殷十三挠着头：“到底什么叫‘催鬼’啊？”
“本是针对死人的，后来又用在了活人或者活物身上，运用蛊虫掌控那些死了或者还活着的物体，是为‘催鬼’。”
殷十三顿时恶心坏了：“还有这么邪门的事情——”
萧三郎不理他：“凤凰教里有一脉姓‘肖’的，专出圣女，昔日凤凰教主肖静瑶便是其中佼佼者。这位姓‘肖’的莲花宫主么，高阶教徒会的她都会，还另外开辟了门派，自成一派之主，可见底气十足。”
“底气这么足的人，和肖静瑶应当关系匪浅。”杜伯扬提醒。
萧三郎双掌一拍：“对，应当就是她了。”
“谁？”殷十三和程倚天异口同声。
“‘肖飞艳’乃是化名，这个莲花宫主应当就是肖静瑶的妹妹，她的本名叫作肖静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