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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死敌

且说碧游池。屋前空地。

周碧莹和楚清幽各自使出看家本领。

一条一尺多长鲜红的蜈蚣从周碧莹雪白的手指间爬出来,钢丝一样的足示威一样抖动。

楚清幽手持红莲,头扁扁的金线蛇则呲着红信。

屋内的榻上,华毅扬本来被这两条毒虫吓得脸色发白,可是看看,此时此刻,两个美人都在为他打架,缩成一团的身体不知不觉舒展开。

“珏舞。”他蓦地看到从门外奔进来的花珏舞,不由自主一阵高兴。

花珏舞拦在他面前:“都尉,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我的附骨针还没解。”

话音刚落,外面“嗤嗤”两声响。华毅扬害怕,又控制不住好奇,躲在花珏舞身后,慢慢伸出头。只见外面的空地上,那条一尺多长的大蜈蚣和金线蛇绞在一起。蜈蚣的嘴巴用力咬在金线蛇的身体上,奈何那条细绳一样的身体柔韧异常,加上表面鳞片坚硬如同铠甲,怎么也咬不透。倒是金线蛇的三角形脑袋咬住了蜈蚣,尖锐的毒牙瞬间插进蜈蚣的甲壳。蜈蚣疯狂扭动身体,不一会儿全身痉挛,“吧嗒”掉在地上,灰掉的甲壳上泛着金光,僵硬死去。

“宫主驾到!”

随着白衣伴侍的高呼,周碧莹顾不得继续震惊,慌忙跪在地上:“宫主,请为我做主。”

肖飞艳伸手在她左脸上掴了一掌:“你这条百足仙练了许久,我让你看看好,不要随便出来找虫斗,为什么不听?”

周碧莹捂住脸,委屈道:“属下也是气不过嘛。都尉喜欢属下,属下也喜欢都尉,偏生红箭要来插足。”

楚清幽吓得也跪下来:“母亲,我没有。我只是路过这里,花侍卫请我送茶,我才进去。”

“胡说,”周碧莹一双大眼睛满含泪水,“你进来之后,便说琴棋书画你才是这宫里最高,在碧游池观赏我的表演,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说到这儿,她干脆往肖飞艳那儿膝行几步,“宫主,红箭贬属下至此,属下日后还有什么脸再在宫里待,不若您下令,今天就将属下送去下面的歌舞坊吧。”

“混账!”肖飞艳眼神刀子一样锐利划过楚清幽的脸,“你胆子到底有多大,敢说莲花宫里本事最大的已经是你了吗?”

楚清幽从未受过这样的训斥,胆战心惊不知怎么回答。就在这时,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出来,又趴下磕头:“宫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原是香儿。

香儿只穿了贴身的小衣,两条藕一样的胳膊全露在外面。

楚清幽不由惊异:“你怎么成了这样?”

肖飞艳冷笑:“连尚武门的花侍卫都看得出跟你来碧游池的‘香儿’是假的,你们两个一母同胞,分别六年,在一起也有好些天,作为亲姐姐,你竟一点儿都瞧不出来。”长叹一声,“清幽,看来本座对你这么多年的疼爱,都是错付了。”

香儿趴在地上,不知是因为风凉,还是因为恐惧,身体抖得越来越明显。

肖飞艳暂且放过楚清幽,问她:“到底什么要事?”

“紫箭回来了。”

“就是她偷了你的衣服?”

“对。”

“还有呢?”

冷香儿不由头略略抬起一些:“宫主,您不会已经碰到过他们了吧?紫箭回来了,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逸城公子程倚天。”

肖飞艳寒着脸,闭口不答。

周碧莹跪在地上幸灾乐祸,楚清幽和冷香儿都怕得冷汗直流。

月上中天,正在看好戏的华毅扬感到后背一紧。皮肤下面,还很轻微的刺痛正细细密密传来。他慌忙拨开花珏舞,跨出屋门:“肖宫主,子时将至,还是烦请你先为我解除附骨针。”

肖飞艳转过身,冰山似的冷颜蓦地融解,春风般的笑容瞬间拂面:“不知不觉,时辰竟然到了。”扭头吩咐白衣伴侍,“拿过去吧。”

白衣伴侍取出一个白瓷瓶,殷勤送上。

华毅扬迟疑不敢接。

肖飞艳笑了一声:“都尉放心,本座想要挟持你,有的是办法,并不需要这时候使这样的花招。这确实是附骨针的解药。”

后背的疼痛渐渐加剧。华毅扬心一横,拿过瓷瓶,拔了木塞一饮而尽。瓶中的液体,散发着花朵的甜香,好像是蔷薇,又好像不是,浓烈的时候,又仿佛成了茉莉,但是喝到嘴里,却火辣辣的。沿着喉管一路流下,这火辣辣的东西便如同利刃一样刺进去。跟着,浑身的经脉都往一处抽搐似的,华毅扬难以控制,“哎呀”惨叫。

一直跟在他旁边的花珏舞扶住他。

“都尉!”

华毅扬没能注意他有些揪在一起的表情,只自己双目圆睁,鼓起的眼白上爆裂出无数血丝:“好痛、好痛啊……”

肖飞艳见怪不怪:“都尉,你可忍着些。本座这附骨针乃是提炼数十种毒物再匹配而成,种在脊椎里,非是剧毒不能相克。”

花珏舞体内的附骨针此刻也在发作,他咬牙硬生生忍着,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若是都尉有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肖飞艳一听,仰天大笑:“哈哈哈……”尔后道,“本座就在此静候。”

华毅扬死死抓住花珏舞:“带我离开、带我回去!”

肖飞艳连忙拦住:“都尉且等好了再走也不迟啊。”

一大排桂花树后面,悄悄重回这边的云杉连忙想要出去,被程倚天拉住。

“我说我要将安全他们带出去。”

“我来。”程倚天飞身跳出去,一手托着华毅扬,接着腾空飞起。因为乾元混天功练得深厚,这一跃,连花珏舞都带起来。半空中只见三条人影连成一条横线。

云杉不禁叫了声“好”,展开轻功,随后跟去。

碧游池那儿传来肖飞艳的怒吼:“抓住他们!”

云杉一边跟上程倚天,一边关切问花珏舞:“花侍卫,你还好吧。”

花珏舞不愿意接受程倚天的带动,松了华毅扬的胳膊,憋足一口气奔跑。但是,纵使程倚天和云杉察觉他的不对,都降低的速度,他在运足了力拼命跟上的前提下,因脊椎最终痛不可当,没法控制,脚下一绊,整个人滚倒在地上。

茂密的黑松林,暂时隐藏住他们的行踪。

华毅扬一路上哀嚎得累了,抱住一棵大树,一边继续呻.吟,一边重重喘息。

云杉急忙蹲下:“花侍卫。”

花珏舞捏着双拳,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再挺起来。他的皮肤发生着可怕的变化,下面不时发生着剧烈的起伏。

程倚天看在眼里,猛吃一惊。“走火入魔?”他上前给花珏舞搭脉。真力轻轻一冲,迎面对上的只是一团乱麻。花珏舞全身的骨骼也开始“咯咯咯咯……”爆豆般响。

“真的走火入魔?”

而华毅扬,痛苦到达极限的时候,极致的疼痛蓦地一松。如同枯死的树枝在某个地方猛地爆出一个嫩芽。这鲜嫩嫩的生机,从一点点,逐步蔓延。叶子长了出来,其他的地方也爆嫩芽了,新的叶子也蓬勃舒展。跟着,整棵树都复苏了——噢,不,是人复活过来。他从地上爬起,昂起头,贪婪呼吸着树林间穿梭的凉风,沾着露水树叶的寒气,以及泥土上留下的各类动物的腥味……这时,都成了人间最美。

随着一阵脚步,楚清幽、冷香儿和周碧莹率人追到。眼前的情形,楚清幽当先笑道:“怎么样,华都尉,我家宫主没骗你吧。忍得苦中苦,方能恢复自由身,这解附骨针的解药,她老人家可没半点掺假。”

云杉站起来问:“花侍卫这又是怎么说呢?两根附骨针,就是要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华毅扬这才发现不对劲:“珏舞,你怎么了?”

楚清幽连忙解释:“这可怨不得我家宫主,他自打进了莲花宫,就一直在冒犯我家宫主,我家宫主给他点颜色看看实属正常。脊椎开裂、经脉寸断、走火入魔,皆是他自不量力,一味催动真力从而自戕的结果。”

“什么自戕?附骨针何时还有这种结果?”华毅扬抱着人,抬头怒问。

“唉,都尉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楚清幽继续说,“每晚子时发作而让人疼痛难忍,这只是附骨针的副作用。附骨针真正厉害之处,是能够切断高手内力的流动。譬如逸城公子这种高手,内力一旦被切断,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普通人。而如果一个人中了附骨针,偏偏又逞强非要使用内力,疼痛固然有,最可怕的还是内力冲击附骨针不成,反而硬生生震断了自己的骨头和经脉,从而走火入魔。”

“你的意思,珏舞没救了?”

楚清幽迟疑片刻,扭头对程倚天说:“逸城公子,这可是你害的,要向都尉大人交代,你且留下吧!”

“刷刷刷”,三条金线蛇迎面射出。

这蛇滑行得飞快,加上自己还能找寻攻击目标, 程倚天眼疾手快去夹时,两条毒蛇被夹住了七寸,第三条却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嗤”,一口咬中他的肩头。

“倚天哥哥!”一旁观战的云杉魂飞魄散。

楚清幽笑嘻嘻道:“这可好了,连累花侍卫跑这么远、跑得骨头都断了的罪魁祸首,我可替都尉大人逮住了。”转脸对华毅扬说,“都尉,逸城公子就是凶手,我这就请命,代替您结果了他!”一根葱管一样的手指画着圈点指,“倒也、倒也!”

却不料程倚天将两条毒蛇远远甩开,拔去第三条毒蛇一直好好站着。

云杉早就慌得泪流满面:“这可怎么办?你还能看见我、听到我讲话?”

程倚天龇牙咧嘴:“被这蛇咬了,好痛啊。”

“痛?!”不等云杉诧异,对面楚清幽大叫:“你怎么还能感觉得到痛呢?”俯身将金线蛇捡起来,“现在的你,难道不应该呼吸困难,满眼冒金星吗?”可是那条蛇躺在她手上,竟然怕对面的程倚天,头飞快扭过去,又摇摆着没精打采的三角形头,缓缓向她袖子里游。

这么一来,楚清幽可真吃惊得说不出话。

程倚天问华毅扬:“华都尉,你还和我一起走吗?”

华毅扬抱着身体慢慢冷下来的花珏舞,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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