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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闻香

夜深人静。一个白影悄然穿行在百花台偌大的后院中。每隔一段路,或在树后,或在花后,都会有一个人,她们分别穿着着粉红、乳黄、淡蓝以及银白的衣裳。

长长短短的虫鸣声远远近近响着。

轻盈若雪的白衣女子最后来到一大丛冬青树的后面。

若非百花台里的人,当真找不到这样隐蔽的地方。

忽近忽远的虫鸣声依旧,她放心取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扭开锁,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晃亮火折,点燃一支蜡烛。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大半个屋子。她慢慢来到五角被五花大绑的云杉跟前。

云杉被喂了一半冰魄水和一般赤焰丹的解药,此刻毒质并不致命,但是忽冷忽热,她也被折腾得够呛。头发乱糟糟的,一张明艳的脸此刻蜡黄。

白衣女子将火焰凑得很近。跳动的火苗几乎要撩着她的脸。

云杉心里发虚,拼命往后缩,同时压低声音:“你想干什么?”

“我要仔细看看,你究竟有多美貌。”

云杉不想刺激她:“总没有你此刻体面罢。”

“可是,他不喜欢我,却喜欢你。”

“玉雪笙!”因为火苗再次靠近,云杉吓得叫起来,“你若撩坏了我,肖飞艳不会放过你的。”

玉雪笙果然手一抖,蜡烛被收回去。“你——”她不由得一阵紧张,“竟然敢直呼宫主名讳。”

云杉“呵呵”笑起来,声音依旧有些颤抖:“她起名字,难道不是给人叫的?”平息着惊恐,又勉强镇定道,“你们应该会把我回来的消息飞鸽传书给她知道。毕竟我对于肖飞艳有怎样的价值,你们还不知。但是至少,你、梦瑶仙和梦沉仙,都想借着我和其他人斗一斗。”

“你果然知道冷香儿在这儿的事。”

“那是自然。”

“那你也一定晓得她利用梦瑶仙、梦沉仙这几年拉拢的势力,拼命要置你于死地?”

云杉听了,止不住叹息:“是啊,所以白天我才主动来这里。原是要找她做个了断,没想到碰上了变故。”

玉雪笙凝视她的眼睛:“你喜欢‘他’吗?”

云杉一怔。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喜欢你,但是,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他呢?”

云杉脑中念头急速飞转。

玉雪笙的脸上满是哀怨,盯着她的眼睛写满急切。

她不由得沉默,良久才道:“我和他六年前就认识了。”

玉雪笙大吃一惊。

云杉干脆敞开心胸:“你若单纯想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他,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喜欢——六年前我就喜欢了。但是,那时候我和他没有缘分。”

“为什么?”

“我和你一样,都来自于莲花宫。接近他的目的也许也一样,只是,我并不会成为掣肘他的那个角色。只是,他的义父,也就是那位中原大侠决计不会相信。”

“他义父从中破坏了吗?”

云杉摇头:“根本就没开始。”

“那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又为什么?”

云杉脸现迷茫:“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冥冥中某一种安排吧,一开始,我只是无处可去,所以信步去找可以去的地方,于是去了扬州的洗心楼,结果重新遇到他……”

烛光摇摇晃晃,映得她们的脸忽明忽暗。

良久,玉雪笙的声音幽幽响起:“假如这次我可以放了你,那么这会儿你要向我保证:无论日后怎样,你都一定要记得六年前那个初心,你不仅要继续喜欢他,还要爱他,为了他,做能够做的一切。”

云杉诧异:“这种话,为什么不等有机会,你自己对他说呢?”玉雪笙不答,她便沉吟,片刻后道,“你又何苦那么悲观呢?真的不想再做莲花宫女,干脆走出去就是。”

“哪有那等容易?”玉雪笙嘴上说,眼睛却不自觉发亮。

云杉顿时笑了:“你看我,不早就离开了?当初要做莲花宫女的并不是我,等到我可以做自己的主,自然要推翻别人为我做的选择。”

玉雪笙顿时欢欣鼓舞:“我真的可以从莲花宫里出去吗?”她一扫阴霾,快乐地走来走去,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就不做白箭侍女了,我要回逸城,以干干净净的身份,我也不一定要成为倚天哥哥的女人,只要陪着他,看着他,让我在淞南苑里做个粗使丫头,每天洒水除尘都不要紧。”

云杉听得动容:“你这个傻丫头。”

玉雪笙抽出一把剑,割断了绑住她的牛筋绳,又喂她吃了另外一半的解药。云杉闭目调息,一盏茶后,真力恢复流动,蜡黄的脸上这才多出神采。

玉雪笙将她扶起,把剑还入她手中:“我今年十八岁了,腊月的生日,比你大还是小呢?”

云杉瞧她表现得娇憨,也不戳破:“我痴长你些。”

“那从现在起,我就叫你姐姐吧。云姐姐,待会儿你和我出去,我们起一起去找到倚天哥哥,从梦瑶仙、梦沉仙手里救出他,我就跟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云杉干笑两声:“噢,那好啊。”

“假如倚天哥哥还是不愿意收留我,你可务必为我美言。”她很刻意,趁热打铁。

云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好。”

从冬青树丛后面转出来,穿银白衣服的辛白梅当先出现在她们面前。

“姑娘,”辛白梅瞧她们联袂而至,顿时明白,又对云杉行礼,“云姑娘。”

玉雪笙问她:“情况如何?”

辛白梅凑近些:“两个梦仙子快要得手了。”

云杉听得真切,脸色也禁不住一变。

玉雪笙斜眼看到,当下也不掩急切:“云姐姐,我们快去前面吧。”

云杉这才全盘回过味:“感情你千拐八绕,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玉雪笙一边快步在前面引路,一边莞尔:“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云姐姐,你难道能接受,倚天哥哥今天晚上要变成别人的?”

“光冲你给逸城绣出一幅《江湖百强榜》,我刚刚就不该轻信你的表演。”云杉止不住唏嘘。

她们先后来到一个被几十棵桂花树重重包围的大院。浓郁的桂花香将远近的空气全部酿成了甜美的酒一般。若无杂念,畅游其中,端是享受。

云杉站在高墙下,回头看玉雪笙:“从华容,到这里,我终于明白,比起狐媚贪婪,你确实远逊于梦氏姐妹,可是论及心思活络、算计频出,你才算得上莲花宫女中的翘楚。”

“哪里哪里,”玉雪笙成功邀得她来,心里高兴,脸上笑嘻嘻的,又谦虚,“不过平日里多看看、多听听,小时候在宫里面,长大了在逸城中,来往还不多是那些混迹江湖的前辈。”

“但愿你对倚天哥哥的心是真的。”云杉说得严肃,“假如还是心在莲花宫,只不过不甘心喜欢的男人落入他人之手,才出此计策,那么等我救出倚天哥哥,我敢保证,你的死期一定不远。”

玉雪笙这才一僵。

云杉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回头轻轻一跃,便像一只鸟儿一样高过围墙,跟着鹞子翻身,没入院中。

墙内很空,因此她刚一落下,便贴地急滚,飞快躲在一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后。奇怪的是,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守,又等了一会儿,她这才飘身出来。

大模大样走上走廊,来到一个人影晃动的窗户前,戳破窗户纸,她凑上去。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顿时一起涌上脸。

这间屋子,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粉:粉色的蜡烛、粉色的花、粉色的床铺、粉色的幔帐……连空气中氤氲的香气几乎都变成了粉色,而两个梦仙子,此时此刻也换上了粉色的纱衣——

程倚天双手双脚被固定住绑在墙上,脸色虽然时青、时红,但眼神还算清亮,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两个粉红色的身影。

梦瑶仙、梦沉仙哼着歌、跳着舞,因为一直被他关注,所以很是兴奋。

云杉心里蓦地升起一阵怒意,可是,刚要离开,不放心,又重新回来。

梦瑶仙、梦沉仙一直把自己累到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梦沉仙最先耐不住,叫道:“不管了,我现在就要和他在一起。”

梦瑶仙拦住她:“他还没有完全着道。”

“那就灌他合欢散啊。”梦沉仙抓起桌子上一个白瓷瓶子。程倚天脸上的青红二色渐渐隐于皮下,但是已经将自己撩动起来的她怎能发现?她想要扒程倚天的嘴。

程倚天一侧头,尔后语气平静:“蓝仙子为什么不解开我的手呢?”

梦沉仙一愣,旋即惊喜:“是啊,光解开手,还绑着脚,本仙子还怕你飞上天去?”

梦瑶仙想着哪里不对劲,可又不能完全明白,眼睁睁瞅妹妹把程倚天的手解开,接着,程倚天挥手一掌,将满心想要欢乐的妹妹破布娃娃一样打出去。

梦瑶仙吃惊大叫:“沉仙!”闪目又见程倚天从腰间拔出一把透明的匕首来。这透明的匕首薄如蝉翼,但是切金断玉锋利无比,程倚天挥了两下,脚镣“嗤嗤”一起断裂。

梦瑶仙想也不想,手中突然握住什么,飞身扑去。

屋外,云杉目力灵敏,暗叫:“不好!”

屋内程倚天动作更快,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猛地一踢,将梦瑶仙踢开。

先前梦沉仙被打得后背摔在墙上,血气翻涌,头昏眼花。

这会儿梦瑶仙却是撞上了烛台,烛台倒了,上面十几支蜡烛顿时点着了窗幔。

玉雪笙在外面看到里面突然烈火熊熊烧起来,顿时慌乱,待要冲进去,被罗春兰拦住。

“姑娘,万万不可。”

可她唯恐程倚天有三长两短,不顾一切推开罗春兰:“你让我进去。”

刚到院子里面,突然,空中地下长绢横空,许多茶媛冒出来。一名伴侍大喊:“结玉女摄心阵!”更多长绢又在空中飞舞。玉雪笙和四美跳舞唱歌皆能,武功一般。茶媛们十来个人,顿时将她们团团围住。

走廊上,云杉也陷在玉女摄心阵中。

程倚天从屋子里面跳出来,也一起被长绢缠住。

茶媛们齐声高呼,将她们一起裹成了粽子,并拉扯得他们一起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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