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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碧灵

正说着,金瑶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夫人,殿下到了。”

大殿外面,一骑飞至。接着一道黑影便射到近前。

上邪夫人堪堪坐直而已,鹰王已拉长一张脸问:“请问师娘,孤的云儿现在哪里?”

“你的云儿?”上邪夫人耳朵被刺痛了,“哀家早就说过了,那不过就是个女奴而已!”

“无论师娘将她看作什么,她都是孤的人,所以,还请师娘完璧归赵!”

“放肆!”上邪夫人拍案而起,“白灜楚,你当真多做了几年天都王,就把过去的事全都忘了吧?哀家不仅是你的师娘,哀家也是这天都城的女主子呢!从先城主在世起,这个地方就是哀家说了算的!”

鹰王闻言冷哼:“师娘就这么不安于在这天衡峰上养老吗?”

上邪夫人退无可退:“哀家必须坚守原应属于哀家的权利。”

“师娘可听过‘一山不容二虎’?”

“你要在这天都做唯一的‘王’吗?”

鹰王瞳孔缩紧:“白麓玉鹏程逼宫、新州带Z药的龙舟要炸死孤,这些事,师娘都知道吧?师娘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上邪夫人不防他竟然这样单刀直入问起,心猛地一颤,脚下发虚止不住往后踉跄。金瑶连忙扶住。她靠在金瑶身上,又定了定神,强笑:“你在说什么?”

“师娘只知道孤有黑风三十六骑,其实,师娘怕还不了解,孤的耳目也很灵敏呢。”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孤不知道云儿为什么突然又和无暇夫人闹龃龉,孤还是那句话,既都是孤的人,那便都是孤的事。是非曲直孤会判断,该惩罚的孤会惩罚,该抚慰的孤也自去抚慰。至于师娘你,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这天衡峰上上下下师娘爱怎样就怎样,其他地方,师娘就放手了,让孤的人自个儿去管理吧。”

上邪夫人拦住他:“不管怎么说,哀家绝对不会让你把那个女人带走。”但是一股柔和力卷上来,像一条有形的手臂,把她挥开。她不由得往后跌了个大大的趔趄,碧玺和念蓉夫人慌忙搀扶,结果三个人一起跌倒,滚成一堆。

“唉哟”“唉哟”的声音响成一团。

九鬟望仙髻上蓝宝玉钗和金凤步摇都歪了,上邪夫人气急败坏爬起来:“白瀛楚!白灜楚!”

鹰王只冷冷回头,瞥来一眼。

延绵的后山山道,通往天衡峰的囚室。平日里不服上邪夫人管教、或是只做错了一两件事情的宫女,都会被放在这儿受刑。

鹰王心急火燎,一间一间找过去,还是没有。

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孩突如其来从暗处冒出来,踮起脚,附耳说了几句。

他脸色顿时变了:“你说的是真的?”

小孩为他打开墙壁上一道暗门。

他风一样穿过去。那边,又是一条幽深的小道,两边石壁乌油油的,长满了肥厚的苔藓。越往下走,一股股寒意涌上来。鹰王接连奔了数十米,最后,他才在山壁的最下面找到一眼深潭。

这个深潭的四周覆满了白花花的东西,那是常年不化的白霜。一个人被分开双手绑在木桩上,从胸口起,下面的身体全部浸泡在水里。本来白皙的肌肤变成灰白,本来乌黑如精灵的秀发也结满霜花,变成雪白。

“云儿……”他声音发抖。急忙奔过去,“咔咔”两声扭断了木桩上的铁索,尔后,一把将云杉从水里提上来。

云杉的脸也如人死去一样灰白,嘴唇没有半点血色。

他手忙脚乱给她输入真气,隐约感到一丝回应,这才急忙将她抱起,往回疾奔。

侍卫牵过马,他飞身上马。打马飞奔,下了天衡山,直奔功德院。法音禅师闻讯急忙赶来,为云杉诊了脉,摇头叹息:“全身经脉受损,气血巨亏,纵然醒过来,也是废人了。”

“不可以!”他控制不住大叫,“孤不能接受,孤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抓住法音的胳膊,他带着蛮横,“无论如何你都要想办法,就算把孤给废了,也不能飞了她!”

说到这里,成串的眼泪滚落。

守在外面的侍卫傻了,连从不会失态的法音禅师都目瞪口呆。

鹰王捂着脸:“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其实很多时候,在孤的小时候,孤的少年时,乃至于如今孤要统治整个蓬莱,每一天、每一个夜晚,孤都没有真正轻松的时候。孤两岁离家,客居此处,一直都是个漂泊的人。未来到底怎么样呢?即便所有的人都开始怕孤,习惯服从孤,孤也不知道,或是那一天,孤就会跌入别人的陷阱,从此万劫不复。她是孤迄今为止唯一的寄托,和她在一起,孤会感觉到孤不再是一个人,心里不会寂寞、不会觉得冷。所以她不能死,也不能废!”

从小声抽泣,到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嘶吼。

侍卫吓呆了,法音也动容:“真不知道高高在上如殿下您,竟也有这般的尘世烦恼。”

“孤怕——”

“殿下还怕什么?”

“真的让云儿死了,孤一定会再次大开杀戒!”

法音一惊。

他眼睛已经红了:“孤留独孤静钰一条命,她屡屡害孤不算,对云儿下这般辣手,孤若不踏平整座花灵城,绝不咽下这口气!”

法音长叹一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殿下勿急,再给老衲些许时间,老衲一定可以找到救回郡主的方法。”

功德院藏经阁的典籍很多,法音发动所有的僧人一本本翻查,最终在《渡世经》中找到一个看似有用的方法。

“这种早已失传的绵息法,看起来可以减缓身体各脏器衰减的速度。”

鹰王快速阅读一遍,按照法门比划比划:“孤的太虚功如同水流,柔和无害,应该可以配合施展此法。”

“但还有一个问题,光减缓脏器的衰减,却不加速伤势的愈合,也不行。”

鹰王想了想:“这个孤也有办法。”

法音同侍卫一起跟鹰王,护送云杉黑蛟山一处朝南的山谷。这个山谷腹地极为宽阔,一脉水从上方流来,在山壁上形成一道奔涌如练的瀑布。时值夏日,瀑布水量充足,冲入下方的石潭后,又往旁边溢去。河流贯穿了整个山谷,孕育出两岸或翠竹森森,或绿树葱茏。三三两两的屋舍散布其中,居民们又在平底上开垦出稻田、菜地,这会儿便有好些正在劳作,另外又能看到掂着鱼叉捕鱼的渔民,一派生机勃勃的情景。

山路上行,他们到达一个亭子。亭子对面有一个山洞,洞里面也往外喷涌着森冷的寒气。但是,鹰王提前给云杉穿上了一件石棉抽丝做成的特殊衣裳,御寒极好。所以,即便带着她进洞,也无需担忧。

通过长长而又曲折的甬道,最后来到一个大大的石窟。

法音进入这里,一眼看见一物,顿时惊叹:“暖玉床!”忙俯身轻抚,只觉一阵温热贴肉而来。这股热流,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小老鼠,颠着轻巧的碎步跑过一条手臂。法音半边身体都止不住舒泰。

“好啊好啊,”他大笑,“既有此物在,郡主的伤势便不愁了。”

至此,鹰王每天都会在岩洞里呆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就在法音的陪伴下谈经论道,或者濒临溪水或占据某个高处,赏景、下棋。

犹如世外桃源的山谷名叫琅琼谷,之前除了鹰王以及被安置在谷中的居民,连左右将军都不知道。

悠悠岁月在此经历,端是一段奇妙的享受。

三个月后,已是金秋,山中层林尽染,通往岩洞的路上,几棵巨大的桂花树缀满金色的细花,香飘了一路。

云杉从极致的昏迷中渐渐找回神智,睁开双眼,茫然观望。

“云儿——”鹰王轻轻呼唤。

法音伸手为她诊脉,须臾,合掌道:“恭喜殿下,郡主身体已然恢复。”

鹰王不由十分欢喜:“那她以后若嫁于孤,生儿育女可有影响?”

法音想了想:“从目前的脉相上看,郡主气血还不足,但是,老衲察觉到郡主的体内隐隐有股热力,应是郡主自幼修炼过纯阳内功的结果。本元稳固,这个问题应该会慢慢改善。加上郡主习武,体质优于常人,生儿育女,不会有问题。”

“这就好!”鹰王松了口气,凑到暖玉床旁边,“云儿,认得孤了吗?”

云杉惊诧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翕动嘴唇:“我还活着?”

鹰王笑了:“当然。”

“这不是阴间?”

鹰王更乐了:“哪有什么阴间?”将她抱起来,三个人一起回到外面。暖融融的空气包围过来,云杉这才发现周围世界里的蓝天白云、鸟语花香。

平缓的坡地上建着一片松屋,鹰王将她带到其中最大的一间前。这间房子门上面题着四个字:与谁同坐。法音留在外面,他们两个进去。

汤桂全满脸堆笑:“我的郡主唉,你可终于回来啦。”吩咐着侍女赶紧伺候着,先净面、漱口,又吃了点米糊。鹰王歪坐在床边,将从天衡峰将她带回来,又逼着法音禅师找方法,最终通过暖玉床为她疗伤的经过简述一遍。

云杉听着听着,眼神里的情意便浓烈起来。

鹰王和她四目相对,不觉缱绻:“也是天可怜见,孤根本连想也不要想,没有你在孤身边,那日子又会变成怎样。”

“可是,我到底……”

鹰王伸指点住她的唇。

时间过了很久,又到了午饭时间,汤桂全又端过来一碗迷糊,鹰王亲自接过来,一小勺一小勺喂她吃了。吃完后,鹰王让她躺下:“先好好休息。”到了晚上,侍女送了谷中溪水里的白鱼熬制的鱼肉荠菜粥,云杉吃完之后,便有了力气下床。侍女便伺候她去沐浴。沐浴完,神清气爽,她又休息一夜。

次日,只睡到太阳高起,整座松屋被晒得暖洋洋的,她才醒过来。伸了个大大懒腰,撩开鲛绡帐下床,净面漱口之后,简单梳妆,又换了衣裳,站在窗边,清凉的山风吹进屋子,撩动起柔软的秀发,云杉这才感觉:活着,真是太好了。

不远的坡下,披着杏黄袈裟的法音禅师正和穿一身黑衣的鹰王说话。

云杉悄悄靠过去,却听法音问:“殿下,三月之前所说踏平花灵一事,还作数吗?”

鹰王思忖:“既然云儿没事,那事自然作罢。”

“但是殿下依旧要娶郡主为妻吗?”

鹰王转头看他。

“阿弥陀佛,”法音双手合十,“老衲虽不赞同殿下娶妻非联姻城公贵族不可,但是,殿下你也亲眼看到,这蓬莱洲上无人能撼动殿下你本身,可郡主并不会像殿下一样,时时刻刻可以保证安全。”

“以后,孤不离开她半步便是。”

“那么,殿下又如何一统蓬莱呢?”

鹰王呆了片刻,旋即由不得生气:“孤亲口许下的承诺,岂能修改?”

法音却毫无退让的意思:“殿下可知无欲则刚的道理,身为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王,但凡真心爱上,也便有了软肋。”

“大师!”鹰王显出挣扎的意思,“暂且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好不好?”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听得心“砰砰”乱跳的云杉急忙把自己隐藏得更好。只听那边鹰王的声音有些悠远:“孤不会放弃,但是孤也不想改变心意。”

将养数日的少女,面色红润又足比刚开的春花。可是,回到天都城后,她所面对的,却是鹰王罚她去明华宫里的浣衣局。

“屡犯宫规,真是胆大妄为!”

千辛万苦才从这儿离开,居然又重新回到这儿,听着大宫女厉声斥骂,云杉禁不住目瞪口呆。

一边搓着那永远都搓不完的衣裳,云杉不由得生气:“这到底算什么?千方百计救我回来,就为了让我受这个吗?”

且说无暇宫那边,毓秀精心给雪姬的脖子涂着太医院精心配制的药膏。

毓秀说:“三个多月了,公主这儿的疤痕,几乎都褪尽了呢。”

雪姬冷冷的:“褪尽又如何呢?反正也没人来,也没人看。”

毓秀伺候她大半年,也有了感情,心里面难过,脸上浮起笑:“殿下不是已经将她罚入浣衣局了吗?虽说太上夫人的方法更加直接,但是,那浣衣局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常年累月将她留在那边的话,不比浸泡碧灵泉活活冻死舒服。”

“你说得是真的?”雪姬眼睛闪动起光辉。

于是,在毓秀的陪伴下,雪姬来到浣衣局探查情况。隔着一排树,远远看到大宫女正将一大堆衣服扔在云杉面前,溅起盆里的脏水又打湿了云杉的脸,那大宫女还在不停怒骂,难听的话隔着这么远,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说的是吧?”毓秀说,“所以说,殿下说得没错,他会惩罚该惩罚的人。”

“也就是说,他也会回来抚慰我?”雪姬苍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

然而,隔了一天,她又来这里时,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也去找找院子里那个人的麻烦,突然远处白光一闪,接着,穿着一身玉白衫子的鹰王从另一边走进浣衣局的大院。

雪姬吃了一惊。

院子里面,正在斥骂云杉的那个大宫女吓得魂都快没了,趴下磕头:“殿、殿、殿下——”

汤桂全喝道:“眼睛瞎了吗,看不见这乃是郡主?”

那大宫女眼泪鼻涕糊一脸:“只当是被贬了,来我这地儿的,没几个还能再出去。”

“放肆!”汤桂全瞪起眼睛,“明华宫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请示鹰王,“殿下,您看呢?”

鹰王瞧了瞧旁边,哪儿有个年纪不大、呆愣愣还搞不清状况的小姑娘。

汤桂全心领神会,问大宫女:“那边那个,谁啊?”

大宫女急忙回答:“小桂花,才进宫的。”

“从今儿个起,这儿主事的就换她了。”

“啊?”

“啊什么,杂家说话,你竟听不懂吗?”

“可是,女官任免都得走三庭啊,那是太上夫人——”

“噗——”一声,这个大宫女的脖子突然被一把剑给刺穿。鹰王收回剑,轻描淡写道:“扔去乱葬岗。”

外面雪姬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忍,才没让自己大声叫出来。小章子带着几个小太监,将那个大宫女抬出去。那个大宫女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双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院子里,云杉也吃惊不小:“为什么要杀了她?”

“虐待你,这一条不就够了?”鹰王的冷冽从不针对她。

云杉躲开他的温柔地注视:“我知道我技不如人,差点杀了无暇夫人,我也要负责任。可是,刚才那个人她始终罪不该死啊。”

鹰王默默无言,良久搂过她:“就是一个宫女而已,不谈她了好不好?”语声温柔,“云儿,孤想:不若就在这几天,就娶了你!”

一口腥咸涌到喉咙口,雪姬转身就跑。一直跑到无暇宫外,扶着一棵树,她大声吐出来,落地一大团鲜红,慌得鸣玉、浮香同时叫起来。

“公主!”

鸣玉连忙扶住她。浮香更是吓了声音都抖了:“你吐血了,你怎么会吐血了呢?”

毓秀忙吩咐灵欣:“快去请太医!”

“站住!”雪姬歇斯底里怒吼。她冲到灵欣旁边,一把将灵欣掀了个趔趄:“不要去请太医,我不要看你们这儿的太医。从现在开始,我不要看见你们这儿的一个人,谁都不要看见,包括你们!”

冲进无暇宫,扑倒在已经泛黄的草地上,遥望汀州上逐渐茂盛的水仙花,离开家乡的她,放声痛哭。

“父王……母后……”她不顾一切哭叫,撕心裂肺。

直到夜里,她才在宫里床上睡着了。睡梦里,又看见长剑刺来时闪动的亮光。她长声大叫,呼地坐起!

脸上一片冰凉,全是泪水。

从床上下来,挪了几步,浑身酸涩。

浮香急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只喝了一口,看到是明华宫里的雀鸟登枝杯,用力夺过来,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出去,你也出去!”她用哭哑了嗓音怒吼。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白天的事又不停在脑子里回放。

他对别人的无情,他对那个女人的深情,好像两把不同的刀子,交错着狠狠扎她的心。

“白灜楚、白灜楚……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又开始流泪,并狠狠捶墙。

后面幽幽想起一个声音:“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你太单纯,不了解罢了。”

雪姬一惊。连忙回身,只见偌大的房间突然多出来一个白衣人,长长的头发披散着。

“啊——”极大的惊骇冲散了悲伤,她禁不住放声大叫。可没叫得长,那个人飞速欺近,一只手死死捂在她嘴上。

“别出声!”那声音恶狠狠喝道。

眼前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五官英俊,只一双眼睛上眼皮中间微微耸起,带着三角情状,而使得他的面相有些凶狠。

“你、你是玉鹏程?”她挣脱开嘴巴。

“你还认得我。”

雪姬又要叫,玉鹏程又把她嘴巴捂住。

雪姬用力挣扎,最后没办法,轻声道:“你放开我,我不叫就是。”

玉鹏程这才把手放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有爱慕,也有情意。

雪姬觉察到,恐惧消退了一些,但是孤男寡女,又不觉尴尬。“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我是先城主的独生子,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雪姬猛一回头:“可是,那次不是——”她蓦地找到一个立场:“这儿是鹰王的明华宫,和那什么‘先城主’,已经没有关系!”

她的脸上还满是泪痕,玉鹏程刚一愤怒,看在眼里,却又叹息。

他递过来一块帕子,雪白的绸缎,一尘不染。

“还是先把眼泪擦了吧。”

雪姬一愕,接过手帕,心头果然止不住狠狠一酸。

“那天在校场,你戴着面纱。但是你知道吗?无论是谁,我,或是其他人,都感觉得到,你是我们所能见到的最美丽的女子。如果可以,就我而言,我一定愿意用尽我的所有供养你,就像供养天上的太阳一样,倾尽这一辈子也不可惜。”

“你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雪姬不屑道。

“那么,白灜楚对你说过吗?”

雪姬努力搜寻:“他说过。”又有些气急败坏,“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话,但他确实说过!他说过他是专程为了我才去雪国,他也说过他一定会保证我的幸福!”

“那你现在幸福吗?”

雪姬不由噎住。

“从那次你非要去校场开始,你就应该注意到:你最喜欢的那个男人内心真正所爱的,根本不是你,而是那个叫‘云杉’的女人。苍龙的刘盟一直想要娶那个女人,但是他就生气,最后还借故杀了刘盟带来的所有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报复?”

“不是的、不是的……“

“你或许认为白灜楚就是英俊风流,实际上他根本就是个嗜血的魔头。他的真面目只有在攸关他最为在意的人时,才会暴露。他就不会为了你去失态、去杀人!”

“你住口!”雪姬再也忍受不了他不停张合的嘴巴,用力一掌抽上去。

“啪!”的一声,不仅打红了玉鹏程的脸,也震痛了她的手。

“我不管你是谁,因为什么才在这里,再说类似这些疯话,我即刻就喊人来抓你!”

“如果是你的心意,那你就叫吧!”玉鹏程压着声音低吼。

雪姬止不住呆愣。

“能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手上,我玉鹏程心甘情愿。”

“你——”雪姬优秀又急又气,狠狠一剁脚,“你还是快点离开吧!”话音刚落,手又被抓住。

玉鹏程重新捂住她的嘴,把她摁到墙上:“你在明华宫里过得不快乐,我都知道。但凡可以让你快乐起来,其实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那你让殿下忘记瑞祥,以后只记得我!”

玉鹏程一呆。

“怎么,”雪姬冷笑,“你根本就做不到?”

他的脸顿时一阵赤红,眉头深锁,少顷转身面对她:“你就这么喜欢他?他都做得那么过分,连你受伤、差点死掉都不管,只顾要救那个一再伤你的女人,你却还只记得要挽回他?”

雪姬泛着泪光,但是眼神坚定。

他便只好笑笑:“兴许,我一直都操心错了呢。”待要离开,快到窗户那里时又折回来,“当真只是那么想吗?”

雪姬眼睛里燃起希望:“你真的有办法?”

玉鹏程掏出一个长颈瓶子。“本来,这个东西我得来是想留给我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他转了转瓶子,通体雪白的瓶身随着转动,发出冷冷的青白的幽光,“这是湘部女主汇集全身精力炼制出来的魅女魄,如果现在我就让你服了,从此之后,你就只会爱我,再不会爱别人。”

雪姬顿时大惊。

好在玉鹏程飞快又接下去:“但我实在不想用这样的手法,把我变成你最爱的那个人。“

雪姬的心这才一松。

“送给你吧!“他把瓶子递过来。

一股深远的浓香幽幽传至,深吸一口,却又不能捕捉。

耳朵里好像听到了很美的歌声,可就在一恍神间,又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雪姬两只手小心握着瓶子:“这个——你真的要送给我?”

“用不用随你。”玉鹏程微微一笑,跳出窗户。

雪姬奔到床边,窗外,月色如银,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后半夜,她盯着这个长颈瓷瓶,再也没有移开眼睛。天光渐渐亮起来,她突然叫:“毓秀、毓秀!”

毓秀连忙跑进来:“公主。”

“去请殿下,无论说什么,用什么方法,必须把殿下马上请过来!”

“可是——”

“怎么,我还没完全失宠,我的话,就不管用了吗?”

“奴婢不敢。”毓秀一吓,连忙磕头回答。

处于明华宫最角落的浣衣局,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时刻。金庭的燕姑姑带着十几位漂亮的宫女,手里托着凤冠、华服、各色奇珍配饰,前来这里。

香儿奉燕姑姑的命令上前敲门。

云杉听到她的声音,方才把门打开。

院子里的人全部跪倒:“王妃殿下长乐无极!“

云杉急忙让她们起来,又道:“什么王妃殿下,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什么?”

香儿妒忌得脸都变形了,不敢当中造次,只有靠近了她,低低声音讥讽:“你还是快换上衣服回昭阳阁吧,免得连累我始终不得安宁。”

“什么意思?”云杉不懂。

香儿叹了口气:“殿下这几天总来昭阳阁,又总是当着我们面说‘偌大的地方,真是一个贴心的人儿都没有’,尔后就叹息你还在时,院子里的紫薇树长得甚好。”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发牢骚,“入冬季节,紫薇那种花树当然长不好,就是每个晚上都罚我在树下面守着,我也不能守到它开花啊,便是你此刻回去,它也还不是要落叶过冬?”

见云杉仍只在门口站着,她便不耐烦:“不管怎样,殿下要看见的是你,这一点儿没差了。所以,你还是赶快接受了所有好意,赶紧回去吧。”

云杉这才走下台阶。但是,她拒绝了燕姑姑要伺候她换装的请求。“这些东西,暂时都先放着。”

她穿一身粗布衣,离开浣衣局,路上遇到正要去昭阳阁宣旨的汤桂全。

见她还是再浣衣局里那一身打扮,汤桂全登时发作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伺候的?”

除了云杉,其他人全跪了。燕姑姑垂首道:“奴婢实在该死,未能完成殿下所给的任务。”

云杉却道:“汤桂全,我现在要去见殿下。什么‘王妃’,等我见到殿下,听他亲口说过了,再作讨论。”

汤桂全对她笑呵呵的:“我这儿就是殿下册封的旨意,娘娘只管受了,还要再去问什么呢?民间的风俗,即将结为夫妇的双方吉时之前也不能见面呀。再说,殿下这会儿在晋阳宫,同谢公、苏公等确定册封大典的细节,明天一早,娘娘什么都准备好,由燕姑姑带着去玉藻殿,到时候,您可不就见到殿下啦。”

云杉越听越心惊,拨开他,往前便走。

汤桂全打了一跌,被小章子扶住,方才稳住身形,追在后面叫:“我说娘娘,您这到底要干嘛呀?”一直跟着追到晋阳宫外,气喘吁吁再也叫不出一个字。

云杉直接闯进晋阳宫。

王庭首辅大臣谢耿池和苏和礼、王兰青另外两位臣公果然都在。三位大臣骤然瞧见她,齐齐一惊。尤其是首辅大臣谢耿池,既没有议事突然被打断的愠怒,也绝无看到未来主母的谄媚。

他站起来,对正座上鹰王说:“殿下,诸事计议已定,臣告退。”

苏和礼、王兰青也站起来:“臣告退。”

云杉目送他们出去,走远,这才转过身:“你们到底在商量什么?当真明天要举行册封大典吗?”

鹰王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孤明天就会明媒正娶云儿你,怎么,你竟一点都不开心?”

云杉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感觉不该只有册封大典这件事。”

鹰王把她搂得面朝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只按照孤说的做,好吗?别人的事情都只是别人的事情,你和孤之间,就只有一个大典——孤必须先让你成为孤的妻子!”

外面毓秀和汤桂全的争吵声响起来。

毓秀看到了晋阳宫里的情况,心里面忍不住涌起一阵委屈和难过。她也为自己的主子不值,便不顾一切大声吵着:“我家夫人就是想见殿下一面,怎么就不可以了呢?”后来干脆扯高了嗓子,“殿下,殿下!岂不闻‘只见新人小,哪管旧人哭’?无暇宫里的无暇夫人,也是殿下从万里迢迢外求娶回来,即便明天就要正式封其他人为妃,今天,你不见得连去看一眼我们夫人也不愿意吧?”

云杉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去那边瞧瞧吧。”

鹰王很是犹疑。

云杉便笑了:“无暇宫的人说得对,到底都是你亲自娶回来的,昔日的情债自然还得当下一点一点去还。”

“可是——”

云杉宽容地拍拍他的手:“去吧。”

无暇宫。

鸣玉、浮香得到消息,先后飞奔。

鸣玉动作更快,冲进内殿大叫:“公主、公主!”

雪姬“霍”地站起:“来了吗?”

“来了,来了!”鸣玉一边说,一边用力抹着胸口,“还是毓秀能办事,她在晋阳宫外把汤桂全狠狠骂了一顿,才让殿下不得不到我们这里来。”

雪姬一听,亮起希冀的眸子立刻暗下去。

浮香走上来:“不管怎么说,公主你等到要等的人,想要交涉什么,待会儿一定好生去谈。”

“你们觉得,我能谈好吗?”雪姬刚刚停下的眼泪,又涌上来。

“公主……”鸣玉、浮香也止不住心里难过。

雪姬急忙擦擦眼泪,笑起来:“算了,干嘛老这么灰心失望呢。”吩咐她们,“殿下快要到了,你们先去外面候着。”等二人都走了,她这才将那个长颈瓷瓶又取出来。

一壶美酒放在桌上,她扒开瓶盖,把里面的东西倾倒进去。

那竟是晶莹剔透一注碧绿的液体,带着依旧深远的幽香,以及依稀响着的浓酽歌声,汇入酒中。雪姬放下瓶子,拿起酒壶晃了晃。说来也真神奇,那碧绿的液体一下子就和酒水合二为一,踪迹全无,没有香气,没有歌声。

鸣玉忽地又从外面进来:“公主,殿下来了。”

她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

鸣玉不由狐疑:“你怎么啦?”

“没有!”她截口,端起酒壶,“我这就出去。”

他站在正殿内,一身白色的衣装还是那么飘逸出尘。从初见那一刻起就没有变过,雪姬真是爱煞了这份孤傲。

“殿下……”

未曾开口,眼泪先流。

鹰王不由动容,冰壳一样的外面倏忽又松动下来。

“雪儿。”他温柔地叫道,可旋即,他目光中又涌起抱歉,“对不起。”

“不!”她立刻打断,“不要说对不起,我也不觉得你会对不起我。”抽泣了几声,“你就娶她做你的正妃吧,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还能这样来看我。”

鹰王一阵心痛如同刀绞:“是孤孟浪了。孤以前始终没有搞清楚,直到现在,孤还是不得不选择。”

雪姬心一阵冰凉:“你要选择她,然后抛弃我们所有人吗?”

鹰王极为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犹如被拦腰砍了一刀,接着,灵魂便突然离开身体,升了空。鸣玉、浮香手忙脚乱把倒地的她扶起来。好一会儿,她才长出一口气,睁开眼。

“好啊、好啊——”她拿过酒壶,倒出一杯酒,“我恭喜你找到真爱,从此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鹰王盯着酒杯,眉头止不住一皱。

雪姬满心悲怆,也不害怕:“怎么,不敢喝?当初雪国求亲的时候,让我感觉到你那么有诚意,回蓬莱的船上,你也说过会让我在这里一直幸福。你说过的话,原来说过就会忘了。只是最后一杯酒,都不想再满足我?”

鹰王情知拒绝不了。然而,他又很是踯躅。看看酒杯,又回望晋阳宫方向,一时间,退,还是进,成了难题。

雪姬只当他心中惦念,唯有瑞祥,心中越发愤恨,紧盯他的眼睛也燃起了火焰。

鹰王最终很艰难叫了声:“汤桂全!”

汤桂全急忙溜进来。

“你现在派小章子去告诉谢大人,明天的大典,需要延迟了。”

“啊?”汤桂全不由发愣。

鹰王端着酒,默默叹了口气:“且让三位大人知道,孤此刻在无暇夫人这里,无暇夫人的酒,孤没法拒绝。”顿了顿,又道:“你自己去告诉郡主,就说孤非常抱歉,只怕暂不能兑现对她的诺言。但是,郡主此刻必须出宫,就说是孤的口谕:着瑞祥郡主立即去都尉府请右将军司空长烈,并命右将军司空长烈速去接管白麓的兵马指挥权。”

汤桂全这才听出不对劲,不紧额头滴汗:“这个、那个……”

“最后一道旨意:无论怎样,郡主和右将军均不得抗命,你也是,速去吧。”

汤桂全完全呆愣。

“还不快走。”他低沉的声音透出严厉。

“噢,是!”汤桂全连忙领旨,一溜小跑而去。

鹰王看了看,须臾,方才回头。凝望雪姬,他满是歉意:“雪儿,孤也多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孤不是一个专情的人,也没有做到把你和其他人都照顾得很好。虽然,孤对你的心,一如一开始去雪国那时。只是还让你不开心,确实都是孤的错!”

看着杯中的酒,他忽地暗暗自嘲:“兴许,这就是我白灜楚的劫吧!”心一横,仰脖把酒干掉。

果不其然,热酒下肚,没一会儿,一直存在于丹田的一丝凉意突然得到了巨大的滋养,好像一个有形的物体,开始蓬勃生长。它长得很快,飞快地将丹田充满,接着就和一直稳固运行的玄秘太虚功纠缠在一起。

犹如两股人马突然交锋,剧烈的厮杀致使战场迅速一片疮痍。

他猛地捂住腹部,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颤抖。渐渐失控的玄秘太虚功没头的苍蝇一般,全部要往丹田处挤,偏有很多挤不过去,因此撑得全身经络仿佛全要爆开。

他想撑住墙,手没撑稳,整个人“咕咚”摔在地上。

雪姬傻了:“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这样呢?”

“快走——”他气若游丝。

雪姬听不清,耳朵凑过去。

“我让你快走!”鹰王依稀听到什么,突从地上跃起,抓住她的手臂往外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接着,一小队身穿红色衣服的人快速堵住无暇宫门。

鹰王曲拇指,扳指外侧弹出一片薄刃。此刻的他,息影功已经大打折扣,勉强移形换位,薄刃划出,连杀数人。但是旁边一道白光劈至,他后退不及,只得伸二指相迎。

玉鹏程两只手紧握刀柄,用上全部力气。但是长刀的刀头,还是被夹在他两指之间。

两个人都在较劲。

玉鹏程精气十足,力气源源不断。

鹰王的丹田已经快被那个冰凉的东西扯烂了,拼着一股意念,将仅剩不多可被调用的真力全部放在食指、中指。

玉鹏程不停催动真力,却始终无法让刀更进一步。

旁边一条花径上,一个女子的声音便在此刻传来:“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磨叽的?你被夹住了一把刀,难道,你就不可以再用另外一把刀吗?”

鹰王余光望去,只见上邪夫人妆容出众,率领一队年轻的宫女摇曳而来。

“瀛楚,你终究没想到吧?你钟爱的女人,最后会喂你喝下最毒的毒药!”

鹰王的目光又往对面瞧去。

玉鹏程果然分开左手,去后背拔另一把刀。

一前一后两把刀,皆雪光刺眼。

鹰王不由得暗叹一声,松了手,接着昏倒在地。

雪姬扑在他身上,怒视玉鹏程:“你骗我给他喝毒药,现在你们要杀他,就先把我杀了吧。”无论金瑶和银玦怎么拖,都拖不走。

雪姬又狠狠咬住碧玺的手,咬得碧玺右手鲜血长流,之后把鹰王抱在怀里,哀哀哭泣。

玉鹏程见此情景,不由怜惜,对上邪夫人说:“暂留白灜楚一命吧。中了魅女魄,全身精气被吸干只是时间问题。再说,黑风三十六骑还没铲除,留着他,才能牵制那些人。”

上邪夫人很看不得他目光在雪姬身上留恋不去的样子,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最后一句话着实有礼。

金瑶在旁边说:“夫人,刚听安插在无暇宫的慧儿说:鹰王喝下魅女魄之前,安排小章子通知谢耿池、苏和礼等人明天取消封妃大典,另外,又让汤桂全亲自传讯瑞祥郡主,务必通知右将军司空长烈即刻前去白麓。”

“他还想让司空长烈去白麓调兵?司空长烈不去白麓也就罢了,若他带瑞祥去白麓,那么,他们两个肯定有去无回!”

“此话怎讲?”别说金瑶了,连玉鹏程都不懂她这句话。

上邪夫人冷哼:“我们在背后算计他,他都知道,岂不知,他想借封妃大典刺激哀家出手,这一点,哀家也知道。楚风坐镇白麓,本来没有问题。可前提是白瀛楚自己得安然无恙。此刻,他中了魅女魄,自身难保的时候当然想到,十万大军,还是留在司空长烈手里才最让他放心。可是已经迟了,在宫内,白灜楚偏爱瑞祥,致使莫雪姬心怀怨恨这种事情,放诸宫外,也有异曲同工的存在。”

玉鹏程仔细想想,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楚风表面臣服白灜楚,其实骨子里早就对白灜楚过分偏爱司空长烈不满。”

上邪夫人“哈哈”大笑:“一个人过于相信自己,就会被刚愎自用蒙蔽住双眼。”说完了,回到前文,“孤已派人前去白麓,只要此人一见左将军楚风,白麓大军的控制权,必定会落在我们手中。”

两匹马,疾奔过御南大街。后面,又是一匹快马急匆匆追来。

“将军!将军!”

司空长烈和云杉连忙勒马。

刘林成驰马来到前面:“将军,密报!一大批苍龙军,约摸两万人,已经逼近城下,现在距离我们我们这儿不足三十里。”

“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不知道,这还是有人在都尉府飞刀留书,才有的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云杉吃惊问道。

司空长烈沉吟:“不是楚风的话,那就应该是主上在你我之外,还安排了其他人在周围。”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刘林成问。

“白麓不能去了!”

“可是鹰王的旨意——”云杉着急。

“我不知道当初主上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解了我的兵权,把白麓十万大军全部交给楚风。但依照如今事态,楚风已经独立在局势之外。”

“为什么?”云杉问。

“苍龙军犯境,至少一日光景,边防就该有反应。快马入京报信,半日便够。而苍龙军想要靠近天都,最近的路上,又要连过三处关隘,尤其是咽喉要道的那一处,守将乃我亲自派遣,攻守俱佳,光是固守,三个月都没问题。但也就几天功夫,苍龙军不仅过了关,还陈兵我天都城下,而我们只能靠主上布下的暗线方才得到消息,这些都是为何呢?只能是白麓那里动了手脚,而消息又全被封锁所致。”

听他这么说,云杉自然懊恼:“都怪我!”

司空长烈急忙安慰:“没事的,云儿。”问刘林成,“如今我们还能调动多少人?”

“将禁军、巡防司全部算上的话,可有三万多人,但是,不排除上邪夫人所布内线,若要防备这一批人,尔后再算去,完全算我们这边的可供守城精锐,怕只有一万。”

“这对付苍龙军都不够啊。”云杉急得眼圈发红。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司空长烈依然哄着她,“虽然军屯没有对敌军犯境做出应有的防卫,但是若说楚风真的反了,却也不对。”

“这又怎么说?”云杉眉头深皱。

“因为主上啊!虽然我还不了解宫里的情况,但是我可以肯定,在没有除掉我、毕坤、佟林他们,上邪夫人和玉鹏程绝对不敢杀主上。而只要主上不死,楚风肯定不会造反。”说到这里,司空长烈忍不住陷入一阵深深的沉思,良久,面对两个正无比焦灼的人,他长嘘一口气,“无论怎样,我们先回都尉府吧。”

这天傍晚,两万苍龙军终于开至城下。

而就在同一个晚上,禁军内部清出依附上邪夫人的数十党羽,禁军之中分作两派,每一派都有上千人,两边火把照耀,明华宫外的御南街亮如白昼。冷延率于尚、秦威、骆一禾、马博新,只眨眼功夫,便将依附上邪夫人的叛将诛杀干净。五个黑风侍卫率领五千禁军,冲入宫内,鎏金宫、碧华宫、长信宫以及无暇宫全部被包围,最后,冷延带人冲入玉藻殿。

玉藻殿上,上邪夫人带上了黄金朝冠,换上了一件黑色底绣金色凤凰的朝服,在周围上千火烛的照耀下,正座上正襟危坐。

于尚、秦威紧紧跟在冷延身后,前者冷笑:“这老太婆,还来真的呢。”

冷延瞧他一眼。

秦威并未察觉不对,也道:“抓住她,拷问主上下落便是。”

上邪夫人却突然开口:“大胆!”她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于尚、秦威面前,“尔等见到天都女主,焉何不跪?”

于尚、秦威刚嗤之以鼻:“跪你?”两道白光先后闪现,他二人脖子几乎在同一时刻,统统被开了口。鲜血井喷!二人瞬间气绝,尸体栽倒殿上。

骆一禾和马博新还没反应,也被两道剑光先后袭击在前胸。

本事本就高他们一截的冷延从最后倒地的马博新胸口抽出剑,冷峻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明华宫已经全部归殿下所有了!”他躬身对旁边说。

上邪夫人听在耳中,禁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苍龙军凌晨时分开始攻城。大将洛珂、裴度、张潭、熊悍勇猛无比,纷纷抢登上城楼。刘林成、季飞宇、翟良东、傅连成和他们再度相遇。洛珂拔出一对紫金锤,裴度用得是两根紫金锏,张潭用的是板斧,熊悍手上则是一根手臂一样粗细的铁杵。刘林成、季飞宇、翟良东、傅连成都用剑,兵器顿时吃亏。几个回合,四把剑纷纷被磕得折的折、断的断。

洛珂“哈哈”狂笑,两只大锤冲着刘林成的脑袋夹击,未曾夹中,后招连绵又至。

只见两团阴影卷起狂风流星赶月般追到,刘林成的心不由一阵冰凉。

他闭目等死,耳朵里听到一阵吃痛后连声的怒喝。睁开眼睛,却见瑞祥郡主云杉挥剑划破了洛珂的两条手臂。鲜血不断流淌,又接连滴在地上。洛珂“嗷嗷”怪叫,举锤来砸。但是云杉息影步练得极好,腾挪纵跃躲闪得干净利落。瞅见空档,又是“刷刷”两剑,分别划在洛珂脖子上。

洛珂愣了,摸摸脖子,眼睛里升起两道惧意。

云杉目光缩紧,举剑平指。

洛珂连忙竖起大锤拦在身前。

但是一片淡淡的紫气升腾,随着长剑递出,接着云杉跨步逼近。洛珂只顾挡她的剑,不妨她一掌从两柄大锤之间穿进来。“嘭”的一声,凝聚着紫阳真力的手掌端端正正印在洛珂的胸口上。

好像钢刀戳进胸口,洛珂全身发出痉挛,也就一眨眼功夫,两柄大锤失去了防御和攻击的能力。云杉跟着手起剑落,“咔嚓”轻响,洛珂那颗斗大的人头滚落在地。

接着,裴度、张潭先后遭到割喉。

云杉连杀三人,又像熊悍扑去。不料白影欺近,两把长刀旋风样劈进她和熊悍之间。又是一把长剑夹进来。玉鹏程两把长刀力战两把长剑,耳听“叮叮当当”不绝,无影刀的绝技也被他发挥到极致,从未这么完美,竟然一点破绽也没露出来。

贺琮保护云杉退在一边。

芙蓉秋水剑的钢口极好,不至于被利器震破,但是云杉握剑的手几乎被刚才一系列猛烈的撞击震麻了。

玉鹏程摆弄双刀,嘴角露出讥讽。

恰在这时,又是一人飞跃而来。还是一把剑,轻描淡写荡开熊悍虎吼挥来的铁杵,“嗤”的一声,顺势点穿了熊悍的喉咙。跟着,“当”的一声,这把剑,夹住了玉鹏程的双刀。

玉鹏程恶狠狠的眼睛对上了司空长烈坚定的双眸。

“据说打败你,等于打败白灜楚!”

玉鹏程一番切齿还没说完,一股浑厚的真力涌动着往前推至。好像蓄满无数力量的巨大海浪一般,猛地推开他的双刀。大惊失色,他急忙顺势后跃,又转动手腕,将双刀舞动起来,一时形成一大片几乎配有缝隙的光幕。

可这光幕,偏偏总是被剑光插进来。

司空长烈一把剑,同时对付他的两把刀,耳听得“叮当……”不绝于耳。司空长烈头顶渐渐升腾起红光,出招越发勇猛且十分迅疾。

贺琮、云杉都看呆了。

刘林成、季飞宇、翟良东、傅连成,拖着断剑站在他们身后。

“乖乖!”刘林成瞠目结舌。

季飞宇不停咂舌:“这才是我们将军真正的实力吗?”

“我以前幸亏没公开质疑过他。”翟良东喃喃。

“我也是!”傅连成轻拍自己的胸口。

玉鹏程渐渐坚持不住,握刀的手虎口固然震破了鲜血流了一手,手腕也因为舞刀节奏远超身体附和红肿起来。

他被司空长烈压住一把刀,握住另一把刀的手怎么努力,也再举不起来。

“主上在哪里?”司空长烈问。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玉鹏程猛地发出一阵大笑。

司空长烈并不受他影响:“我念你年少狂妄,只要把主上还给我们,攻打天都一事,我可保证,留你活命。”

“他——”玉鹏程猛地咳嗽,假装一口气上不来。

司空长烈关心则乱,忙低下头:“他到底在哪里?”

身后传来一阵动乱,司空长烈扭过头,只见冷延一身是血奔过来。

“将军!将军!”

冷延扑到他面前:“主上他、主上他……”

司空长烈脑袋“轰”的一声,冷汗便从额头上沁出来。云杉也脸色刷白,扑过来问:“鹰王他怎么啦?他不会已经——”

冷延抱着司空长烈一阵哽咽、流泪,突然,司空长烈发出一声闷哼,冷延嘴角露出狞笑后,风吹动羽毛一样,轻飘飘后退。

云杉这才发现,一把刀,已端端正正插在司空长烈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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