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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一苇

奇花谷附近最大的镇子叫一苇镇。

镇子上只有一个大点的客栈,叫一苇客栈。

云乔尹、曹伟、西门丰等人跟着吴彪到这儿投宿时,一进大堂,云乔尹眼尖,瞥见里面正在吃饭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剑眉朗目,正是小旋风谢刚。女的则是燕无双。

他自带的傲慢显然刺激到谢刚。

谢刚虽被燕无双摁住一只手,但是扒了几口饭后,还是没惹怒,一拍桌子站起来。

“云乔尹。”

云乔尹目光一凛:“怎么着?”

“当啷!”谢刚把剑拔出来。

燕无双唯恐他惹事,连忙过来阻拦:“师兄!”

谢刚剑指西门丰:“上一次是我大意,着了这个人的道。”接着又斜瞥云乔尹,“我知道你本事比他好,但是你不要插手,否则,我照样对你不客气。”

西门丰“嘿嘿”强笑:“好个狂妄的小子,看来上次对你还是太客气了。”

“客气倒不至于,只是我命大,没折在你的流影蝎毒之下而已。”谢刚说着将头一歪:“怎么样,今天再比一次,赢了输了我都让你走,但是,你要是不肯,我现在就要你好看。”

西门丰并不明白他既然中了自己的流影蝎毒,此刻为什么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只是,自己好歹也是毒门一绝,此时此刻哪能就此示弱。“去就去,谁怕谁。”他昂起头,率先出门。

云乔尹不屑一顾这样的争斗,自顾带着吴彪去房间,留下曹伟和西门丰颇有些交情,唯恐西门丰这回会吃这小旋风的亏,连忙率领黄大、赵二跟去外面。

一苇客栈旁边有条河,河边上经历一场寒冬,此刻光秃秃的,但是冰雪消融后的泥土地上,一根根绿绿的芦牙正冒将出来。谢刚就选了这儿,对西门丰说:“你先出招吧,免得待会儿我赢了你,你怪我占你便宜。”

西门丰紫涨了脸:“好你个小旋风,才败在我手上几天,现在口气竟然这样大!”说着,双手一伸,两大团物事抛将出来。这是他积累许久的所有流影蝎,总数有两百多只,因为想到谢刚背后大概率有一个擅长解毒的能人,所以干脆全力以赴。再加上谢刚的九花落英剑有多快,先前他已经看过,而他的流影蝎能够成为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厉害暗器,也有个秘密,便是放在半空,一只只流影蝎会突然加速,一只只飞得好好的,突然便像装上火药推进器的小箭,“嗖嗖嗖……”猛地激射。

意料之中,对面抖起剑花。那剑花到底有多少朵,看不清,只觉得当真闯入了茂盛的花林,眼前只有一片落英缤纷。

但西门丰却快乐地想着:“只要有一只——只要有一只会突然加速的流影蝎能打中,谢刚必定当场玩完。”他甚至想到日后江湖上会流传“毒蝎魔的流影蝎能破九花落英剑”这样的传说。

没想到,一阵“咔咔……”的声音密集如雨,无数段流影蝎的木质残块从半空掉落。这些残块落得还很有规律,一点一点,最后组成一片图案。

曹伟、黄大和赵二定睛细看,后面两个“唉哟”一声,瞪大的眼睛里,眼珠子差点滑出来砸肿脚面。

“我乃个乖乖!”黄大吓得家乡话都冒出来,“难怪就九花落英剑呢,当真有九朵花。”

赵二惊得只晃脑袋:“我以后,只要看到剑庄的人,一定要离开十丈远。这速度,这招数,太可怕啦。”

西门丰不敢相信,看看地面,又看看对面。

谢刚抛下剑,又分别从左右手各褪下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认识这是什么吧?”

“糯米衣。”西门丰面如死灰。

“所以说,毒门虽然阴狠,可破这种阴狠的方法多的事,而且并不一定是毒门中的至尊才能知道,乡间普普通通的大夫也一样知道。”

西门丰嘴角猛地一抖:“你说毒门至尊?你是见过逸城的追魂了?这就难怪你到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儿,但你又说什么普普通通的大夫,莲花乡有几个大夫知道糯米衣能挡毒气的?我必定查出来,然后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噢,”谢刚拉长了语调,“那你就去莲乡堂找他吧。我们江南十六堂很喜欢有本事的人,兄弟们平时打打杀杀,难免受伤,也很需要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所以,那个人就被我直接带去莲乡堂了。莲乡堂的堂主叫司马勋,本事就比我差上一点点,你若可以摆平他,那个大夫随你,你想怎么着他就怎么着他。”

西门丰被气得浑身乱颤,喉咙随即被一把软剑指住。

“从今天开始,离开江南,以后,但凡我小旋风到达的地方,绝不许有你毒蝎魔的存在。”谢刚年轻的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你。”西门丰刚动了动左手,他又冷笑:“我若杀不了你,你以后,也将是江南剑庄的敌人!”

西门丰傻了。

黄大在他后面咂舌:“乖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旋风一个就这么难搞,他还有师兄呢,那个剑庄庄主——他的师父,更加不知道厉害成什么样子。”

赵二也忍不住叹气:“这可不是糟了。”

西门丰有气没处发,回身照这两个,“啪啪”,摔过去两个大耳光。

黄大和赵二顿时被打愣住。

曹伟心里明白,虽然他在小旋风那儿吃了瘪,可是想整死自己手下这两个人,还是易如反掌,连忙拦在中间:“好啦,西门先生自己想得清楚,不需要你们两个多嘴。”

西门丰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最后方才笑了,讪讪道:“退出江南,就退出江南。”拍拍曹伟的肩膀,“曹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你要去了别处,咱们兄弟再会啦。”

曹伟当然舍不得,又惧怕小旋风,只得一副恋恋不舍。

初春的河水在旁边潺潺流着,谢刚看着西门风走,又跟在曹伟后面回到一苇客栈。他和燕无双也要了两间房,住在客栈东北角,从行囊中又取了一把新的剑,试了试,还挺顺手,于是随身携带。中午,他们又和吴彪、云乔尹碰到,曹伟也在,两只眼睛根本瞧这边,谢刚不禁得意。

“霸王彪,云乔尹,你们也和我比比武功,怎么样?”

云乔尹瞧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谢刚就走到他桌子旁边,“嘭”,把剑连着鞘往桌子上一砸。

云乔尹撩起眼皮:“拿开!”

谢刚目光从上面射下来,充耳不闻。

云乔尹便把手也按在剑把上,手指间微微升起些紫气,谢刚突地掌心被很热的铁条戳了一下似的,还没来得及呼痛,手臂接着发麻,随后,胸口又如被一根粗木撞中。他想撤手,结果惊恐地发觉,手掌已牢牢粘在剑鞘之上。那根“粗木”压在胸口越来越重,最后竟要将他的心压得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谢刚整张脸紫涨。

燕无双吓坏了,连忙拔剑,不料对方旋即丢过来一个茶杯。

“刷刷刷!”“当当当!”这两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并且互相伴随。那只被云乔尹丢来的茶杯,最终被两只铁爪绞成了碎末。但是一道紫气扑至,两只铁爪同时抓住,只前进一半,便被强烈的掌风阻止,顿在半空。两根碧莹莹的筷子从旁边飞过来,云乔尹撤手屈指,内力直接将这两根筷子抓得在半空折断。

燕无双腰间被一股柔和的真力缠了下,整个人不由自主翻了个筋斗,又稳稳落在桌子另一边。而她原来站立的地方多出个人,长身玉立,轻袍飘逸。

“程大哥!”

语声刚落,云乔尹和程倚天已对了一掌。

这是他们第三次交手,程倚天依然倍感压力,但是云乔尹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阴阳二力,短短时间而已,竟一起增强了数倍。

“你怎么进步这么快?”

程倚天深呼吸一次,站稳身形,浮起笑容:“这还要谢谢你呢。”

“这话怎么说?”

“本来我的内力独阳刚一脉见长,阴柔一脉无论怎么修炼也不得长足增长,就被你一掌打伤过之后,反倒把这始终难以进步的阴柔真力激发起来,与阳刚之力相辅相成,进步方才神速。”

云乔尹听了,脸色登时阴晴不定:“我走遍大江南北,竟然不知道这天下还有这样的武功。”

“那你现在就见识到咯!”

旁边谢刚捂着胸口,好一会儿,依旧没能忍住,“噗”吐出一口血。燕无双扶着他,急得眼泪在眼眶里转:“这可怎么好?”

追魂萧三郎和神爪殷十三陪在公子身边,程倚天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稍后,你带他来找我吧。”说罢,去柜台那儿问掌柜要了一间三个床铺的大屋。

午后,他们三兄弟正在房中休息,门被轻轻叩响。

萧三郎和殷十三都没动,程倚天只好自己去开门。门外只有燕无双,程倚天不由奇怪:“你师兄呢?”

燕无双叹了口气:“他脾气就是这样,先前死活不肯用萧三爷留下的解毒丹,还是我想办法拌在饭里面,才哄得他吃掉。现在,就死活也不肯到这儿来。”

程倚天微微思忖:“那我跟着你找他去吧?”

燕无双一听很是欢喜:“好啊!”

两个人结伴而行,燕无双脸颊始终笼着红霞。等推开谢刚房间的门,她才略微平静:“程大哥,请!”

谢刚正捂着胸口咳嗽。

程倚天走过去:“小旋风,新伤不治,拖久了,可就要成顽疾啦。”

谢刚瞟他一眼:“不需要你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程倚天闻言发笑:“你是耗子吗?我也不是要对你不利的猫呀。”

谢刚张着嘴,过了会儿才扭过头嘟囔:“总之,我是不会欠你人情的。”

“这个不算人情。”程倚天说着,拾起他的手。一股柔和的劲先行,紧跟着,另一股暖洋洋的真力从另一只手掌注入身体。谢刚盘膝而坐,任由这两股真力将自己的心脉包围。他的气海也被这两股力流经,一时阴凉的,一时又温暖,皆很舒服。

约摸过了一炷香时间,程倚天收功。

谢刚收回手,摸摸胸口:“唉,真的好多了。”

“你再休息两日,应该就会好。”程倚天说着往外走,刚出门,又回头嘱咐,“那个云乔尹是内家高手,便是我,也颇有不及,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和他比拼内力。噢,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又道,“他出掌时,掌风也很强,我三哥打出的两根筷子就被他凌空抓断,你的九花落英剑确实神奇,可若是和他打起来,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占到上风。”

谢刚当然不服气,可是,刚接受他给自己疗伤,这会儿便不好意思再说难听的话,当下点点头:“好啦好啦,听你的就是。”

程倚天笑了。

燕无双也松了口气。

次日清晨,天空乌压压堆积着乌云,闷雷一声接着一声滚动。云乔尹一大早就将吴彪、曹伟等人叫醒,他们一行早早向奇花谷进发。

离开一苇镇约三十几公里,只见前方两座山峰拔地而起,一条道路迤逦,顺着走上去,不多时,来到一处平坝。以一条小路分界,来的这边植物多样,树林间、草丛里,鸟鸣虫语,去的那边有一圈长可及腰的野草,此时此刻死气沉沉,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后面才是塔松林,层层叠叠自然也安静得不得了。

黄大、赵二一马当先,分别抽出一把腰刀,便要砍那野草,被云乔尹瞪眼吓退。

曹伟便问:“云先生,这草也会有问题吗?”

“你说呢?”云乔尹说着,弹指打出一颗石子。一只鸟被打落在草上。野草被压弯,鸟儿想要扑棱翅膀,还没飞到草那么高,翅膀就开始烂。烂得翅膀疼痛难忍,与此同时,羽毛和筋骨迅速萎缩。刚刚飞起的鸟“嗵”又掉在草上。更多毒药粘在鸟身上。一只不算小的大山雀就在众目睽睽下化为一堆血水。

曹伟固然吓了一跳,黄大、赵二更是舌头吐出来好长时间也缩不回去。“这个、这个……”后面这两个人魂儿几乎都飞了,哆哆嗦嗦老半天,方才记起给云乔尹作揖,异口同声说:“谢谢云先生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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