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顺鑫客栈,柴房,被哥哥姐姐姐夫们遗忘了的华七小姐劈柴劈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将她从一个傲气十足的千金小姐,生生磨成了灰头土脸、可怜兮兮的小姑娘。
孙张氏还专门备了根藤条,现在华淑萱只要露出想要逃跑的意思,就狠狠抽。抽得华淑萱不顾一切哭号,然后将自己缩在堆满木柴的角落里。
孙张氏啐了一口,勒令她赶快滚过来,继续劈。
这天,外面传来管厨房的王家男人招呼声:“大掌柜!”
孙张氏连忙丢了正在抽打华淑萱的藤条,跑到院门口。只见客栈大掌柜真的来了,还带着个清瘦的年轻人。孙张氏猛地一瞧,阅人无数如她立刻看出:“这个年轻人绝非等闲。”急忙堆笑迎在院门那儿。
大掌柜就和那个年轻人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的柴火堆积如山,没劈的是一堆,劈完的是另外一堆。劈完的很少,没劈则很多。
大掌柜顿时皱了皱眉头。
管厨房的王家的跟过来,瞅这情形,立刻高喝:“孙家的,咋回事?”
孙张氏连忙赔笑:“身子骨不利索,都着落新来的丫头干活。”王家的便将华淑萱给找过来,上下一打量:“这个,不是曾经住这儿的一个小姐吗?”
孙张氏连忙申辩:“尚武门的都尉罚在这儿干活的。”
王家的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大掌柜晓得,可是这会儿,他可不想把自己牵连进去。
大掌柜转而对年轻人说:“杨爷,便是这位七小姐了。前都尉确实有过交代,现在你要带走她,请便!”
洗心楼的杨昱杨爷,淡淡瞧了他们一眼,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孙张氏手里,沉声道:“得罪了!”伸手将华淑萱给拽过来。
华淑萱一看见他,黑暗中看到了光一般,急忙拽住他的袖子。杨昱带着她,对顺鑫客栈大掌柜说:“告辞。”
大掌柜回礼:“再会。”
杨昱带华淑萱离开顺鑫客栈。
在洗心楼旁边的庆春茶楼,华淑萱一手抓住一只杨昱买给她的馒头,不问味道,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念叨:“太好吃了,真是太好吃了!”拼命吞下那些面和馅儿,噎得伸长脖子然后说:“我还从来没遭过那种罪,那个丑女人,一直拿藤条抽我。她居然抽我,她居然抽我。”喝了一大口粥,总算将嘴巴清干净,华淑萱长出一口气,尔后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让我二姐、我二姐夫狠狠修理她。把她打得满地找牙,否则我就不叫华淑萱。”
杨昱等她说完,并且不再往下说,方才淡淡道:“你二姐,还有你二姐夫,都已经不在。”
“不在?”华淑萱闻言一愣,“他们走了吗?”拍桌子站起来,“他们竟然不等我,自己就走了吗?”瞪着杨昱,“谁的主意?又是我四哥?”坐下来气红了眼睛:“我这个四哥,就记着和六姐一个娘亲,帮着六姐一定要欺负我。”说着说着便哭起来,边哭边说,“我对六姐到底有多狠,他要帮着六姐这样来整我。每天都要劈柴,劈得腰酸腿疼还要被那个恶女人毒打。他居然还让二姐他们走了,都不带我。他这是、他这是……他这是存心想我客死在这里?他就这样恨我,我也是他妹子好不好?”越说越激动,最后大哭起来。
杨昱说:“不是离开岳州。”
“啊!”华淑萱迅速收住泪,睁大一双水光莹莹的眼,满目无辜盯着他。
杨昱脸微微发烧,收住心神,佯咳一声,尔后才告诉她真相:“尚武门前都尉华毅扬,连同慕容世家大公子慕容曜、孟家堡少主孟颂贤以及华山派郑少主夫妇、青城派欧阳和少主,全部死在江湖斗争中。”
这个消息一说出来,华淑萱眼睛瞪得圆溜溜,半晌,也没恢复正常。
华淑萱喃喃道:“你、你、你说什么?”
“你的四哥,还有你的姐姐姐夫,连同青城派的少主,都已经死了。”
“胡说。”
杨昱淡定的神情否定这样的说法。
华淑萱居然笑起来:“不可能,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
杨昱替自己斟一杯绿茶。茶没送到口,“啪!”华淑萱用尽全力拍响桌子。
华淑萱的眼眶飞快潮红,汹涌的泪水已经泛到眼眶,只是迟迟不掉下来。
“谁干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谁干的?”
“奇花谷主桑越人。”
“那又是谁呀?”华淑萱急促喘气,原本因劳累而发白的小脸瞬间涨到通红。
“我姐姐、姐夫连同尚武门加起来那么多人,怎么会有人胜得过他们?”
“用药。”
“目的呢?”
“公文里说得很清楚,奇花谷主是为了报复名门正派,同时又可以嫁祸洗心楼。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逃生本领,你的姐姐、姐夫们自相残杀的时候,他也没逃得过去。”
“你的意思,他已经死了?”
“嗯。”杨昱的神情,半点不像扯谎。
华淑萱想啊想,双唇翕动,接着身体都抖起来,对杨昱,口齿开始不清晰:“你……再说一遍,我二姐、我姐夫……”
“都已经不在这人世。”杨昱肯定地又回答她一遍。
华淑萱闭上眼睛,紧紧的,紧紧的,再也不能睁开。刺痛心脏后从眼睛里流出的泪水涌泉一样。不一会儿,呼吸都开始急促。
杨昱急忙起身来到她身旁,抱住他。华淑萱闭着眼睛哭:“二姐、二姐……姐夫,姐夫……”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太过悲伤得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