恸哭六军俱缟素——慕容令的尸首自荡阴送回,邺城外燕军大营哀戚若死,士气全消。慕容垂把自己关在帐中,两天两夜不曾露面,但有人求见,皆为斥退。
此刻中军帐外挤满了人,有些嚷嚷着要与晋军决战以报慕容令之仇,有些则面露惶惶之色,更多的人垂头丧气,愣愣不知前路何往。
慕容德站在最前,面带焦急来回踱步。高弼与悉罗腾等满脸戚色,注目帐门。段延、卫驹、王腾、扶余蔚等亦是气息低沉。便只慕容宝与慕容麟两个,躲在一边蹙眉低语,貌似悲苦,眼中的得色却藏也藏不住。
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人群分开两边,一人大步而来。众人定睛望时,乃是奉命巡弋前线的慕容隆回来了。
慕容隆显是来得急了,发丝散乱,气喘吁吁,却半步不停歇,直跑到帐前开口大叫:“父王!刘牢之所部晋军拔寨而来,前锋距此不到三十里!请父王早做定夺!”
此言一出,***变。慕容德也管不得了,对着帐中高喊:“王兄!事情急了,还请出帐!”
“请大王出帐!”大伙儿一起出声。不料叫唤再三,帐中依旧声息全无。这一下人人焦头烂额,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慕容隆一跺脚,朝着慕容德叫道:“叔父!侄儿先领本部兵马前往阻遏!”
慕容德眼中闪烁不定,不住去看大帐,半晌,终于重重点下了头。
悉罗腾见状也跳将出来,喊道:“晋军势大,我领本部助隆公子一臂之力!”段延亦开口:“我也去!”军中不少将领一起呼应,一时群情激愤,仿佛竟要与晋军决一死战。
便在这时,中军帐久未掀开的幕门呼啦开启,慕容垂高岸的身形顿入众人眼中。他甲盔俱全,神情肃穆,天神般站在那里,不怒自威。不待众人发应过来,慕容垂雷吼般喝道:“谁人敢妄言出战?”
大伙儿嚅嚅不敢出言,场中为之一静。还是慕容德上前,开口道:“王兄,晋军前锋只在三十里开外,来势甚急。。。”
慕容垂面无表情,沉声道:“日前孤已下令,诸军早做准备,以回师新兴城。进行得如何?”
高弼忙躬身,奏道:“皆已完备,随时可启程!”
“那还等什么?”慕容垂声如冻铁:“营寨不必拔除,一把火烧了干净!限一个时辰之内出发,违者,斩!”
“诺!”众将噤若寒蝉,忙不迭转身去了。
慕容德叹了口气,凑上一步,轻声道:“王兄身系大燕社稷,当保重身体,那罗延他。。。”
“孤家有问过那罗延的事么?”慕容垂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玄明你安排几路游骑断后,不与晋人硬拼,只骚扰其侧翼,阻其来势。事情紧急,速速去吧!”说完头也不回,掀开帐幕闪身不见。
慕容德又叹了口气,朝着大帐虚虚一拱手,大踏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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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建康乌衣巷谢府的一间厢房,一向处事不惊的谢道韫居然面露焦急之色,催促连声:“妹妹!好了没?再不走,叔父该回府了!”
她口中的“妹妹”,自然就是客居谢府的晴儿。谢玄的信儿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谢道韫手中,咏絮女全无拖泥带水,立时安排妥当。今日谢安不在府中,她便借口带晴儿与小段誉外出观雪,行“偷人”之实。
“好了,好了。”晴儿搀着小段誉的手,拎起个小小包裹,点头道:“都已收拾妥当。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忽然眼中隐现波光,轻声道:“姊姊!郎君他。。。”
“离了府再说!”谢道韫一把抢过晴儿手中的包裹,风也似地转头就走。晴儿幽幽叹了口气,拉起小段誉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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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东,青溪河畔,一个气度极其不凡的老者垂目四望,拈须低吟:“青溪迤逦,七桥九曲,真好景哉!”
老者边上还站着一个华服青年人,闻言笑道:“耶耶长年忙于国事,太久没来这青溪一带了。眼下天寒地冻,枝叶枯残,水流低缓,可算不得什么好景。若再过得一阵,春风荡漾,草长莺飞,这青溪才叫美不胜收!”
“难得今日忙里偷闲。末儿,且随为父好好逛一遭。”
“敢不从命?”
原来这老小二人正是当朝第一大臣、第一大大名士谢安与其子谢琰(小字阿末)。今日不知为何,父子两个联袂来东郊一游。
沿着青溪信步而行,两个不觉走出老远,渐渐人迹稀少。
忽然谢安停下脚步,莫名其妙来了句:“阿元(谢道韫小字)带着从石妻小动身了么?”
谢琰如遭电击,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支吾不能成言:“耶耶。。。我。。。阿元。。。”原来谢道韫策划“偷走”晴儿母子一事,谢琰也有份参与,更主动请缨,今日将老父谢安诳离府中,以方便谢道韫行事。
“阿羯(谢玄小字)以为压下军报不发,我便不知前线战事了么?糊涂!”谢安脸色一肃,朝着谢琰道:“你们几个好大胆,怎敢瞒着我如此行事?”
谢琰扑通跪倒在地,抱住谢安双腿叫道:“耶耶!念在从石当初大功,就放过他妻小罢!”
谢安沉默不语。
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鸟鸣,清脆撩人。谢安脸上忽然现出笑意,悠悠道:“春日,终究快要到了。。。”他长长叹了口气,轻拍谢琰的后脑,缓缓道:“起来罢。难道你等心中,为父就那般铁石心肠、顽固不化?嘿嘿,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们几个小辈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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