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绡不紧不慢地走回中宫,隐隐带着一丝猩红的黑眸一眼看见站在石阶之上的东陵帝未铭,夜风稍显寒凉,他只着一身明黄的单衣,手上依然是那一件雪色的狐裘披风。
他并不上前,只等灵绡走上石阶,才缓缓伸手,甚是轻柔地把披风落到她肩上,仔细地系好那精致的缎带,他很是小心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尔后浅浅一笑,温声开口:“冷么?”
闻言,灵绡照例摇头,轻轻说一句不冷,尔后缓缓走向殿内。
依旧是那一盏烛火,在这幽沉的夜里稍显冷寂,借着晕黄的烛火,未铭依稀可以看到她眸间不及消退的恨意,似是轻叹一气,他放下她冰凉的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尔后转身,正待再点一盏灯,手却被死死拉住,他听到灵绡近乎无声地开口:“未铭,不要。”
知她定是不想自己此刻见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未铭无法,却也只得心疼。
他轻轻坐到她身边,见她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心里一阵无力的疼。
鼻尖还隐隐飘着一丝血腥气,他秀气的眉不觉皱了皱,尔后不着痕迹地舒展开,拿过桌上那一把精致的金剪,未铭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开口:“绡儿,怎么这么不知爱惜自己,月前才给你修过,不过一天,你倒是糟蹋成了这般模样。”
话虽如此,但他到底还是小心握住她纤细的指尖,很是甚是温柔地剪掉那些残破不堪的指甲,一个一个,他慢慢修得圆润,再无一处刺人的棱角。
灵绡也不说话,任他把自己的指尖握在手上,过了很久,她才恍惚着问道:“未铭,你有过恨的人么?”
这是平素柔媚入骨妖娆多情的绡妃娘娘第一次问出这样的话,且问得那般无力,未铭手下的动作顿了一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有的。”
闻言,灵绡似是一霎回神,她墨色的眸子隐隐泛着幽蓝的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烛火下稍显病态却风华不减的未铭,似是疑惑着开口:“未铭,你也有么?”
未铭只轻轻点一下头,却并不说话,只很是细心地帮她修着已经近乎完美的指甲。
怎么可能没有,他恨自己,不仅耽误阿缭的一生,还无法给到灵绡完整的幸福,或者说,他更恨的是自己明明作为一国帝主可在她面前却那般无力怯弱。
他隐隐知道绡儿身上有着血海深仇,那惨烈的过去,他从不问起,也不敢问,不过还好,自己对她,总归是有些用处的,不是么?
想到这里,未铭的眸子蓦地暗了暗,不过灵绡却是一无所觉。
终于,未铭觉得再没有必要,他缓缓放下那一把金剪,尔后拉过灵绡的手,仔仔细细反复看一遍,清浅的眉眼缓缓笑开,温声开口:“还好,总算是修得能见人了。”
言罢,他稍稍用力握住她的手,缓缓起身,走向那漆黑一片的内殿。
夜到深沉,听着耳边平缓的呼吸,灵绡倏地睁眼,那黑到令人心悸的眸子此时泛起一抹幽蓝的光,在寂寂的夜里莫名地渗人。
她轻轻掀开锦被的一角,尔后蓦地倾身,俯身到未铭的上方,嫣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她极力抛开内心那不合时宜的挣扎,尔后蓦地凑近未铭,浅浅贴上他白皙的额。
随着那绵延不绝的龙息进入身体,灵绡的眸子里的墨色已经悉数褪尽,彻底被幽蓝的暗光给侵蚀。
那过分白皙的颈侧,缓缓浮起一片一片幽蓝的鳞甲,泛着森寒的光,下三寸一片更暗的逆鳞,透着一股诡异的狠厉。
此时,许是隐忍着莫大的痛苦,她雪色的里衣被细密的汗浸湿,透出后背一片幽蓝的龙鳞,然更为令人毛骨悚然的,便是那龙鳞之下,再往后腰下去,膝盖以下却是隐隐泛着水蓝色的流光,不是冷厉,反而透着一股圣洁,依稀勾勒出一条鱼尾的形状。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那隐秘的变异悉数恢复如常,素白的手缓缓抚上未铭的眉心,光华过后,她掌心已然出现一枚紫色的鲛珠,色泽稍黯,却是摄人心魄,手下微一用力,那原本光华万千的紫珠便化作飞灰,缓缓散落一地。
她不禁不慢地起身,深深看一眼床上睡得安稳的东陵帝未铭,嫣红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轻到无声地开口:“蛟龙,终究抵不过真龙。”
不过,这一切,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一夜过去,木姑娘悠悠转醒之际,身旁已经没有了某妖孽的身影,她明媚的月牙大眼眨了眨,不禁想到昨晚自家公子完虐某色龙的一幕,只觉内心简直荡漾到不行。
怎么办,话说勾搭到这样颜值与实力都变态到在这八荒六界找不出第二人来的男神,她会不会遭天谴?
收拾妥当,疑似杞人忧天的木姑娘缓步踏出殿外,果然就见自家刑大公子甚是慵懒地斜靠在一方竹榻上,手上闲闲拿着一册古籍,似是看得漫不经心。
一早就被自家公子美哭的木姑娘几乎小跑着凑到自己公子身边坐下,尔后不待自家公子反应,又得寸进尺一般地长裙一撩把某人往一侧挤了挤,心安理得在他身旁躺下,小小的脑袋往他怀里凑了凑,木姑娘眉眼弯弯,很是软糯地开口:“阿渊,在看什么?”
感受到某人不老实地在自己怀里乱蹭,刑大公子潋滟的桃花眼稍稍一敛,尔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怎么,你还没睡够?”
闻言,木姑娘似是有些讪讪,她近乎讨好地笑笑,尔后机智地转移话题,软糯着问道:“阿渊,你还没告诉我,看的是什么书?”
丫的,木姑娘绝对不会承认是在见识了自家刑大公子惊艳的虐杀之后更是坚定了她无下限抱大腿的决心。
见自家姑娘如此乖巧,刑大公子甚是欣慰地笑笑,尔后把那本翻到一半的古籍给她看看,似是无奈地开口:“央儿,你确定想知道?”
木姑娘稍稍偏头一看,然后,那一张原本还算明媚如花的小脸彻底僵了,丫的谁来告诉她为何自家刑大公子看的永远都是不在她认知以内的书?以前好歹字还算认识,现在干脆连书名也认不出了,为何她引以为傲的天宫智慧第一的脑袋在某人面前都显得这么九块九包邮般的低端呢?
看着自家姑娘甚是苦闷的小脸,刑大公子忍俊不禁地笑笑,随手捏捏她气鼓鼓的腮帮子,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怎么,要不跟公子我一起看看?”
一想到自家刑大公子可能会因为自己疑似高仿的学历而嫌弃自己,木姑娘死命忍住到嘴边的我一个字也看不懂的大实话,当然,她甚是理直气壮地想,这一切的不厚道都是为了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爱情。
所以,机智如木姑娘联想到某人以前闲时看过的《大慈大悲咒》、《般若古经》,很是理所当然地开口:“不了,这些佛经虽然甚是难得,但我以前在西方梵境佛祖那里已经看过不少孤本了,对此已经免疫。”
话落,木姑娘禁不住暗忖,很好,这句话不仅避免在某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还很是隐晦地表明了自己在九重天宫相当吃得开的事实,也算是面子和里子都堪堪保住了,只是却不得不感叹,丫装逼真的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
见此,刑大公子那闲闲拿着一册古书的狠狠一抖,一贯云淡风轻不世风流的脸也疑似僵了僵,他浅叹一气,那潋滟的桃花眼稍稍一敛,深深看向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木姑娘,似是戏谑道:“笨蛋,你看的佛经是讲授杀人之道的么?我竟不知,这《诛邪九道》什么时候,竟成西方梵境之物了。”
闻言,木姑娘只觉所有的心安理得在此刻化作一句杀你大爷,丫的以前不是一直在研习佛法修身养性么为何现在一言不合就看这些所谓的杀人放火必备神器?敢不敢沿着她的套路走一次?
不是昨晚才走上传说中男主不要脸地送上门踹也踹不走且娇宠绝宠霸宠无下限宠女主的正轨么?不过一夜,怎么又回归了她凄惨无比走不完的套路呢?这一刻,木姑娘深深觉得,她大抵又是被某无良作者给耍了。
被自家木姑娘那甚是无辜的表情给萌一脸,我们风姿出尘的刑大公子甚是不厚道地笑了笑,尔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怎么,不想看?”
木姑娘委屈地点点头,尔后眨了眨明媚的月牙大眼,很是软糯地开口:“阿渊,你会不会嫌弃我没有文化?”
自诩独领天宫风骚一千年的木姑娘此刻蓦地便生出了一丝不自信,话说越是相处得久了,她就越是发觉自己与某妖孽公子之间的差距,虽然她总是仗着嚣张很是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会嫌弃他,但从心里,木姑娘一直都清楚,大抵从始至终都是自己高攀。
看到她眸间蓦地黯淡,刑大公子只觉心上一紧,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二,现在看来,大抵是没把握好尺度,某个笨蛋明显是当真了,看这样子,还有些失落。
他不觉伸手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潋滟的桃花眼深深一敛,眉梢隐隐带着一丝不厚道的浅笑,似是无奈地开口:“怎么办,好像被你发现了。”
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