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绛州,高迎祥一听外甥李自成率众投奔而来,喜不胜收。他们俩原先从未谋面,所以高迎祥迎出帐外时,微笑地对部下说:“让我先猜一猜哪一位是我的外甥自成。”
经过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一路上餐风露宿,一路上且战且退,自成的人马都是精疲力竭了。迎祥一眼就看上一个头戴毡帽、高颧骨、深眼窝的年轻人。那青年虽满身风尘,面有憔悴之色,但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仍带着一股逼人的英武之气。那人肯定是李自成!
“自成!”高迎祥虽是响当当一条硬汉,叫了这么一声,也由不得眼圈儿微红。
李自成更是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舅舅!甥儿投奔你来啦!”他几步跨过来,倒身拜在高迎祥膝下。高迎祥将自成扶起,重又细细端详了一番,说:“自成,你从小就命苦,我这当舅舅的鞭长莫及,一直也没能好好照看你,难得你自己硬是闯荡出来啦!我一听说你也举了义旗,就想招你一起来,咱们舅甥二人同心协力,一起把这朱姓天下,捅出个大窟窿来!哈哈!”迎祥豪迈地笑了起来。
这天,闯王高迎祥设宴给李自成及其弟兄接风。“自成啊,你奔波了几天,一定饿坏啦。你好生吃着,我给你介绍你这几位哥哥,互相认识一下,以后都是自家人!”高迎祥一边说着,一边一一向自成介绍。
“我们这儿有八队人马。这位是第一队的队长叫钱眼儿――”自成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高迎祥也笑着说:“这是他的绰号,你别只顾着乐, 我们这军中都兴叫绰号的,赶明儿也给你取一个呢!”
李自成笑着应道:“那就由着舅舅给想个好名儿吧!”
高迎祥点点头,又依序介绍道:
“第二队叫点灯子;第三队就是你的族叔李守信李晋王;第四队的掌盘子叫蝎子块,他大号叫拓养坤,官兵一听到蝎子块来了,比见到真蝎子还怕呢;那位是五队的头儿,叫老张飞,本名叫张文朝,手下有马步兵500人;看那个,瞧着不起眼是不是,那可是我这八队里带兵最多的一位,手下马步兵上千哩,他是六队的乱世王郭应聘;喏,七队的队长叫个夜不收。”虽说高迎祥叫自成不必见礼,可自成还是站起来,恭谨地向每位掌盘子都一一抱拳作揖,他们也都忙不迭地起立还礼。
高迎祥又吩咐道:“自成,从今天起,你就是第八队的掌盘子,你带来的700人马还归你指挥,好不好?”
李自成点着头说:“好!听从舅舅的安排。”
“自成,你叫个什么名儿好呢?嘿,咱们舅甥一体,我称闯王,你就叫‘闯将’吧,你看如何?”自成还来不及答言,众将先哄然叫起好来。蝎子块拓养坤故意细看看高迎祥,又打量了一下李自成,笑着说:
“人都说外甥像舅舅, 这回我可信啦! 俗话又说:‘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自成, 你就照着你舅舅的样子,狠狠地闯他一闯吧!”
一席话逗得众人又是笑又是叫。
崇祯五年的十二月,活跃在山西的36营农民军开始分兵四出。这时因盟主王嘉胤业已牺牲,闯王高迎祥因李自成的投奔,在山西接连攻克大宁、隰州、石楼、寿阳、泽州等州县,无形中就成了众望所归的人物。这么一来,山西整个省都给震动了。
崇祯帝于是罢免了山西巡抚宋统殷,派许鼎臣接替他,许鼎臣与宣大总督张宗衡分别督率各部将领。宗衡督率虎大威、贺人龙、左良玉等部8000人,驻守平阳,负责平阳、泽州、潞州等41个州县的防务。鼎臣督率张应昌、颇希牧、艾万年等部7000人,驻守汾州,负责汾州、太原、沁州、辽州等38个州县的防务。得知明军布防步骤的消息,36营起义军首领会聚于磨盘山上,以高迎祥为首策划着进军方案,把部队分为四路出击,一路由阎正虎占据交城、文水,窥伺太原;一路由邢红狼、天上龙占据吴城,窥伺汾州;一路由王自用、张献忠突袭沁州、武乡,进至霍州,高闯王与闯将李自成分兵,高迎祥北至长子坐镇,自成则率兵直攻辽州。
李自成大破辽州之后,越过太行山进入河南,竟有渐渐逼近明都之势。其余的36营农民起义军也由山西的井陉、固关、河曲等地,分批进入豫北。明**大为恐慌,立即追究责任,将河南巡抚撤职查办。农民起义军在山西、河南纵横驰骋,成了明王朝的眼中钉、肉中刺。而闯将李自成在独挡一面的战斗中,也脱颖而出,锐不可当。他初归高闯王时,人马不到1000,才过一年多,便已发展到二三万之众了。
当然,明王朝不肯善罢甘休。明军乘义军10余万人尽集于豫北之时,追踪而至,用重兵左右合围。正逢初冬季节,前有黄河亘阻,左右及后方都有大军堵截,十几万义军危在旦夕。明军将帅已经觉得稳操胜券,打算草拟捷报奏疏了。
闯将李自成这时已和闯王高迎祥合兵一处,直抵黄河岸边。他们舅甥二人和一班义军首领望着滚滚黄河浩叹不已。
“真他娘的,莫非要束手待毙不成吗?”一些沉不住气的义军将领急得骂起人来。
由于怕义军渡河逃走, 明军早早派人把黄河上下游的民船统统提往对岸。等到义军赶来时,连一条船影儿都看不见了。
李自成皱着眉头对高迎祥说:“我军自山西入河南,一路上攻无不克,势如破竹,谁知会在这里遭到困厄。眼下前有黄河, 后有重兵,也只有破釜沉舟,决一死战这一条路了。舅舅,我知道我军与官兵兵力相差太远,这一战凶险万分,我就做个先锋,大家抖起精神,拼死一战吧!”李自成当然知道,硬拼是凶多吉少的,但眼下又能有什么良策呢?
心情也万分沉重的闯王高迎祥,听了自成的话,只是长叹了一声而没有回答。
这时, 一个义军将领轻轻地走近高闯王,说:“我倒有个计策。目前我军兵临绝境,不能以力取胜。按我的愚见,不如暂时投降,以保全实力……”
自成一旁听着, 极不耐烦,喝道:“投降?什么馊主意,要投降你自己去,我李自成就是死也要拼到底!”“你性子也太急了, 听我说完嘛!” 那将领继续说:“我们可以诈降, 先赢得时间, 私下悄悄打造船只, 准备渡河。如果能拖上三五天不开战,渡河还有希望。”
高迎祥轻轻摇着头说:“造船渡河这十几万大军可不是三五天能完的事。官军岂会容我们打造完船只从容渡河呢?此计恐怕不太妥当。”
自成也说:“绝对不妥! 大丈夫死不足惜,怎么能摇尾乞怜?”
正说着,一股刺骨的北风呼啸着刮过,众人都不由得觉得身上一颤,天气仿佛一下子又冷了许多。李自成眼中的黄河浊浪似乎也被这股风激得愣了一下,继而又慢吞吞地朝前流去。
“且慢!”李自成心中灵光一现,急切地说道:“舅舅,也许我们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只要一两天就够了。这样倒也可以用一下那缓兵之计!”
高迎祥一听,难以置信地看着自成:“一两天?你有什么退兵妙计?”
自成指指黄河,说:“并没有什么退兵妙计。只是我看这天气冷得异常,或许黄河会在这一两天封冻呢,那样我们大军渡河不就易如反掌了吗?”
一听这话,包括高迎祥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大摇其头。有人就抢着说:“自成,你是急糊涂了吧? 黄河这时候会封冻?”
确实,当时才刚入11月下旬,往年这时候黄河从来不曾封冻过。可是李自成也反问了一句:“ 往年这时候,天有这么冷吗?要是万幸能从冰上渡河,岂不甚好?即使不行,我们就与官军拼个你死我活好了!”想来想去,似乎也只能这样权且把赌注押在天气上了。高迎祥当即遣使往明军帐中诈降,以拖延时日。大家都眼巴巴地盼着北风刮得再猛一些,黄河流得再慢一些。
明军监军太监杨进朝接到高闯王的降书,心中倒也幻想着能兵不血刃,轻而易举地收伏这大股义军。他一面上奏朝廷,按兵不动,一面暗中派人来探义军的虚实动静。
谁知老天爷还真的帮忙。刺骨的北风是一阵紧似一阵,就像是三九严寒提前降临。才过两天,咆哮的黄河竟陡然安静了,整个河面上结起一层厚厚的坚冰。黄河竟真的“速冻”了!这简直是千古罕事。一班义军将领喜得围着李自成又是叫又是笑,像是都变成了小孩子。
高迎祥得此天助,立即传令,调齐了全部人马,连夜拔营。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由毛家寨一带踏冰渡河,迅速抵达黄河南岸的渑池。
此时此刻,黄河南岸的明军猝不及防,一触即溃,义军接连攻陷渑池、伊阳、卢氏三县,在黄河南岸又燃起了漫天烽火。
崇祯七年春天,明朝廷开始特设五省总督一职,专门办理讨贼事宜。总掌山西、陕西、河南、湖广、四川五省军务,这一要职委任给了原延缓巡抚陈奇瑜。新官上任的陈奇瑜第一把火,便是对义军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围攻,打算一鼓而定天下了。因为陈奇瑜曾在延水关打败过义军,在明军中颇有威名,而卢象升经历战阵,通晓军事。于是陈奇瑜与卢象升一起进军湖广,在乌林关大败义军,于是义军连连退往汉南,以避明军锋芒。陈奇瑜这一下真是踌躇满志,认为湖广一带不值得担心,于是领兵向西追击。
崇祯七年六月,李自成率兵掩护义军大部队撤退,转战汉中殿后。陈奇瑜发现李自成所部虽然人马不算多,却勇猛善战。如果能剿灭李自成所部,将是给起义军的重大打击。因而他一面虚张声势派兵追攻义军大部队,一面则留下精锐,不动声色地紧盯着李自成的行踪,密密撒下了罗网。
正在紫阳县的李自成浑然不觉,还以为掩护任务已基本完成,开始伺机突围。他派出的哨探纷纷回报,各处均有明军活动,唯兴安州(今安康)一带尚称平静。李自成不疑有诈,遂率众奔往兴安。
自成所部义军,大都为陕北人,不熟悉这一带地形。他们在崎岖山路上走着走着,竟误入绝境车厢峡。等到自成惊觉,已经太迟了!自成抬眼望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前面狭长一条通路逶迤难行,两面绝壁陡起,势若刀削斧砍,直矗云天,连鸟兽的影子都看不见。时值初夏,峡中林草茂密,荆棘遍布,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李自成一看这个阵势,他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已经中计,但他还心存侥幸,传令派几员精干弟兄飞马前往打探出路可有伏兵,又命侄儿李过及大将夜不收,率精兵据守峡口,为大军殿后。自成自己则率领本部依水源安营扎寨。
哪里知道不到一个时辰,前方探马飞报,说是已探明前有重兵埋伏;又过了片刻,李过也狼狈而归,说追兵势盛,峡口告急,大将夜不收已经阵亡了!一听噩耗,李自成紧紧攥起双拳,拳心都捏出了汗水――这一次的失策是会断送这3万义军的性命呵!他痛悔自己轻敌大意,竟不暇深思熟虑,便轻临绝地,被陈奇瑜诱进死路。此时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李自成只好先命义军在峡中休息,以待来日。
陈奇瑜一见李自成已经中计,陷入车厢峡,倒也并不急着进攻。只是分布人马将前后峡口及四面山顶小路重重扼守,将40余里长的车厢峡围了个水泄不通。因为陈奇瑜深知李自成所部骁勇异常,倘若此时硬拼起来。官兵纵然获胜,也必然伤亡惨重,他也想要尽量保存明军实力。反正李自成已是网中之鱼,他索性消消停停地等待李自成粮草耗尽,人马疲困,不堪一战的时候,再一鼓歼之。
赶巧连绵的大雨不歇气地下了两个月,峡中遍地泥泞。各营帐中兵器、粮食、衣物、被褥,悉数浸泡水中,散发出一股霉味儿。义军将士终日坐卧于泥水之中,饥寒交迫,十之八九支持不住病倒了,战马缺乏草料大多饿死,弓箭上的胶皮、羽毛,都因为受潮而脱落下来。根据义军这种情形,别说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即使官军不来攻,生存下来都是个大问题。李自成心急如焚,无心寝食,每天从早到晚巡查各营帐,探视病倒了的弟兄。这天,他坐在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弟兄身边,良久不愿起身。
“他还是个孩子呢!”李自成喃喃自语道。他的嘴唇上已燎起了一串水泡,结痂反复又皴裂,渗出血珠儿来;眼睛也布满红丝。他对身边站着的义子李双喜说:“这孩子怕还不到17岁,还没有你大呢! 要就这么把条小命断送了,我怎么对得起他的爹娘!都是害了他啊!”
李自成说着,心中一阵阵的绞痛。
那高烧了几天,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孩子却听到了自成的话。他吃力地睁开眼,断断续续地低低说道:“闯将, 俺爹娘和俺……都不会怪你。我要是不投义……义军, 早就……饿死了, 俺爹娘……3年前就……前后脚饿死了。俺这么死……值!”那孩子说完,脸上微微地竟现出一丝笑意。
自成看了,一股心酸冲上鼻头,大滴泪水落在那孩子枯瘦的手臂上。
李过走进帐中,禀报说:“叔叔,刚才山顶上的明军,用乱箭射下许多告示,是那陈奇瑜向我们劝降的。”
“噢!”李自成从李过手中接过告示,细细看了一遍,又怔怔地凝视了一会儿那昏昏沉沉的少年,然后站起来,对双喜说:“你去请军师顾君恩到我的营帐去,说我有要事相商。”
顾君恩闻言迅即来到自成身边。自成眼睛并不看他,只低沉地问道:“军师,依你之见,此次诈降还有可能吗?”
顾君恩心中一阵难受,他明白心高气傲、意志如钢铁般的李自成口中吐出“诈降”这两个字意味着多沉的分量。
顾君恩沉吟了片刻,说:“我看有可能,陈奇瑜现在还不明我们的底细,不敢贸然硬碰。如果我们说投降,再多拿些金银珠宝贿赂他的左右,明军文武多有贪鄙之心,必会巧言劝陈奇瑜受降,甚至陈奇瑜本人也可能受贿。那就更好办了。只要出了这绝地,休养一阵,我们还可以伺机重举义旗。”
李自成长叹一声,说:“一切都交给你去办吧!”事情果然如顾君恩所预料的那样,陈奇瑜得知自成愿降,大喜过望,亲自约见李自成。
一见陈奇瑜,李自成做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表示不愿受官职,只想解甲归田。陈奇瑜满口答应李自成8月间将这支原籍多在陕北一带的义军妥善遣送回乡。
于是,在陈奇瑜特派的“安插官”监视下,3万义军全师出峡。李自成赢得了两个月的时间来休养生息。
8月间,这支义军由汉中度栈道,由15名明军监视官遣送还乡。当月14日,义军到达凤翔宝鸡附近,一夜间杀尽15名监视官,重举义军旗号,迅速击破麟游、永寿、灵台、崇信、白水、泾州、扶风等7州县,与略阳等其他各种农民军会师。一时间关中大震,闯将李自成的名声也因此更为响亮了。
可怜的陈奇瑜这才知道自己受了李自成的愚弄,打开樊笼放走蛟龙,只得徒唤奈何。最终他因此丢了乌纱帽。继任的则是农民军的老对头洪承畴。
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的八月,各路农民军二三十万人,都集中于河南。河南荥阳县城已被义军攻破。当时,西自潼关,东至归德,南连楚境,北达黄河,明王朝的中原腹地,已成了农民军畅通无阻的活动地区。
明朝令洪承畴接替陈奇瑜的职务,李乔在陕西为巡抚,吴牲在山西为巡抚。大学士温体仁对吴牲说:“流贼只不过是轻微的祸害,不用担心。”不久,西宁官军哗变,洪承畴刚刚接受任命向东进发,听到兵变后急速返回。高迎祥、李自成于是进入巩昌、平凉、临洮、凤翔各府的几十个州县,打败贺人龙、张天礼的军队,杀了固原道的陆梦龙。围困陇州四十多天,洪承畴发文书命总兵左光先与贺人龙合力进击,大败义军。恰巧朝廷也命令豫、楚、晋、蜀的驻军分四路进入陕西,高迎祥、李自成随即向东出击,攻陷了陈州、灵宝、汜水、荥阳。听说左良玉将要来到,就把军营转移到梅山、溱水之间。部分义军攻占了上蔡,烧了汝宁的外城。朝廷就命令洪承畴出潼关追赶义军,与山东巡抚朱大典合力进击。欲把农民军压缩到黄河北岸,加以消灭。义军侦察到了这一情况后,为了缓和紧张的形势,从而打破明军的包围。13家72营的义军首领,大会于荥阳,群雄聚义,共商对策。这13家义军的首领是:老回回、闯王高迎祥、革里眼、左金王、曹操、改世王、射塌天、张献忠、横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顺天王。
然而到了会上,说着说着,却起了分歧,争论十分激烈。
老回回说:“官军这一次是给咱们逼急了眼了,要端出老本儿和咱们拼命。我看,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渡过黄河以北,退到山西去,避避他们的势力再说。”
张献忠本就脾气暴躁,听了老回回的话,大觉逆耳,登时发作起来:“你个老回回, 不如改名叫老孬种!官兵则放个屁,你就跟兔子似的,吓得要往老窝蹿,真没出息到家啦!哼!我老张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顶着,照样把狗日的官兵杀得屁滚尿流!”老回回好歹也是一营之主,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肆无忌惮地当面羞辱过。他当下被气得满脸通红,勃然大怒地冲张献忠直嚷嚷:“你小子甭满嘴胡诌!咱们有种就真刀真枪练练,看看到底谁装孙子!”
两人针尖对麦芒,吵成了一团。
李自成坐在闯王高迎祥身边,一直静静地听着群雄议论,没有作声,但心里其实早有了主意。一见老回回和张献忠吵得动了真气,便走过去劝解,好说歹说算是让这两位住了嘴,他才沉稳地向大伙开了腔:“各位依我说,咱们义军过去吃亏就吃在各占各的山头,各打各的仗,互不通气。人家官兵那可是一体的,所以容易把咱们各个击破。”他笑着看了一眼还在气哼哼的老回回和张献忠,接着说:“一个人尚能拼命一搏,何况我们多达10万之众的义军呢。我们应当分兵数路,议定各路进攻的方向,成败听从天意,只要我们协同作战,互通声气,互为救援,官兵绝奈何不了我们!”
接着李自成有条不紊地提出了具体的作战方针:是分兵作战,各挡一面,必要时互为驰援。
此计一出,13家首领个个称奇,心下叹服,纷纷向高迎祥笑道:
“你这贤甥还是个诸葛亮呢!”
“那是,上次闻说他从绝地车厢峡全师而退,我就知道高闯王这员闯将是位人中龙凤呵!”
高迎祥笑而不语,心里着实有些得意。
八大王张献忠与自成同岁,一向盛气凌人,这回也不得不向李自成竖起了大拇指,说:“怪不得这一阵人人都夸说高闯王麾下这李自成如何高明,百闻不如一见,你老哥还真有些道行!你行!我老张服了你啦!”
大家说笑一阵,便开始计议如何分兵。最后用拈阄的方式作出了决定:革里眼、左金王向南以挡四川、湖广的官军;横天王、混十万向西迎击陕西的官军;曹操、过天星分别屯兵于荥阳、汜水间,探中牟、邓尉之虚实;高闯王与张献忠则专门对付东方;老回回、九条龙作为游击,往来策应;因陕西的军官精锐,恐怕西军难以抵挡军官,增以射塌天、改世王作为后应,所攻占的城镇,获得的男女玉帛一律均分,分兵的重点则在高迎祥与张献忠的东进一路。
大计既定,各路义军分头部署。高迎祥、张献忠迅速突进,破颖州后,直逼明朝朱姓皇帝的祖茔所在凤阳。在这之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担心起义军向南方进攻,请求加强凤阳先帝陵墓寝殿的防卫,未予采纳。在当地贫民的引导下,义军乘雾攻破凤阳,于正月十五日相继入城,全歼明朝驻军4000余人,留守署正朱国能等人战死。
进凤阳之后,李自成一面协助高迎祥休兵养马,补充粮草,一面下令把狱中的囚犯都给释放了。张献忠则纵火焚烧了凤阳文武官署,以及皇陵宫殿,连那陵前的巨松古柏上万株,也一齐燃着,烈焰腾腾,一直烧了5天5夜。张献忠还命人挖掘皇陵,搜求陪葬的宝物。
李自成得知张献忠的所作所为,很不以为然,对高迎祥说:“献忠贪图小利,看来不足以成大事啊!”迎祥也点头叹道:“他又是个最不肯听人劝、极任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