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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揭竿而起

鸿基成年以后,生得膀阔腰壮,身材高大,一双眼睛深陷在高颧骨上面,精光四射,虎虎有神。他办起事来沉稳而颇具心计,又胆略过人,专与艾乡绅作对,却让这老家伙无法抓到把柄。由于老父亲一病而故,鸿基则更加孤苦无依。但生性倔犟的他,为人又极为豪爽,经常出头为朋友为穷人打抱不平。因此,穷朋友中无论谁提李鸿基,无不肃然起敬。

艾乡绅开始从心里害怕鸿基了,每时每刻找机会抓把柄。一天,鸿基起得稍晚了点,艾乡绅一看机会来了,就以此为借口而辞了鸿基的工。

这一年,李鸿基已经20岁了。赶巧,陕北大旱,田地里几乎颗粒无收,灾民走投无路。一次,衣食无着的李鸿基碰上了几个相互熟悉的小伙子,于是他们就在一块聊起天来。其中有一位刚从延安回来,面带惧色地说:“唉!今年这饥荒闹得可邪乎! 我本来还寻思着去延安投靠亲戚, 混一口饭吃哩, 哪里知道延安和我们这里一样闹饥荒,连我那亲戚家也已经是无法揭锅啦!这可怎么办呢?”

“饿死人现在都不稀罕,揭不开锅算啥!”一个饿得有气无力的小伙子说:“蒋村已经把饿死的人都给分了呢。唉,这年头,连死了都落不到全尸!”那个去延安投亲不成的小伙子见四下无人,推了推一言不发的李鸿基,说:“老兄,眼看没有活路了。我们几个人不如一块做点生意,怎么样?”他比划着偷盗的姿势,并说:“怎么着也可以混口饭吃呀!”另几个人一听,先是吃了一惊,过了一会都把眼睛瞧向李鸿基,那个饿得有气无力的小伙子小声地说:“对呀!李哥,你当头儿,我们都听你的!”

李鸿基扫视了每个人一眼,然后朗声大笑道:

“男子汉大丈夫在世上,怎么能做这等鸡鸣狗盗的事儿,要干就干大事情,要取则取天下!”说完,冲他们一抱拳,毅然地掉头离他们大步流星而去。

一天,李鸿基独自一人进了米脂县城,想找份活儿干干。忽地,只见街头上围着一群人正在看什么东西。鸿基快步走向前去,原来是一张银川驿站招募驿卒的告示。驿卒是干什么的呢?就是在各地管理递送公文事宜的机关中专门担任往来送信的人。鸿基仔细看完告示,心中颇为高兴,拔脚就去驿站报名应募。“你叫什么名字?”驿丞问道。

“李自成!”李鸿基踌躇了一下,说道。

“什么地方人?”

“米脂县李继迁寨人。”

“多大年纪?”

“20岁。”

“读过书吗?”

“念过几年私塾。”

驿丞这时仔细打量了鸿基一番后,心里止不住说,此人生得真雄壮啊!“李自成,你跑一跑,试试。”“遵命,大人。”说完,李鸿基快步如飞地跑到了指定地点。

“李自成,你被录用了,要注意……”

李鸿基听了驿丞的话后,异常兴奋,心想自己总算有个衣食住所啦!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给自己取名为李自成时, 鸿基回答说:“大丈夫应该横行天下,自成自立,不能只是死守父业。我曾做过一个梦,梦中听见有人叫我为‘李自成’,我想这名字挺不错的。”一年后,也就是1627年,那个爱动手做木工活的明朝熹宗皇帝终于一病不起,双腿一蹬,见阎王去了。他的弟弟朱由检继了位,改年号为崇祯,人们称他为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倒是一反祖父及父兄历年来的昏庸作风,一心想要当个励精图治、奋发有为的有道明君,指望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拯救垂危的大明江山。他当机立断,一举铲除了魏忠贤与客氏这一股邪恶顽固势力,勒令魏忠贤自杀。同时,崇祯皇帝大肆启用东林党人,力图重振朝纲。

可是,明朝早已腐败透顶,病入膏肓,全国各地的官吏,几乎都是贪鄙受贿之辈。崇祯皇帝新任命的官儿,才干也并不怎么出色,弄得崇祯皇帝心里直发急,一急,就开始犯疑心病了。一下子怀疑这个文臣有野心,不尽心尽力扶助他;一下子又怀疑那个武将拥兵自重,想与自己争坐金銮宝殿。于是,就大开杀戒,有罪的,杀;无辜的,杀。就连抗击后金军的钢铁长城,赤胆忠心的袁宗焕也因崇祯皇帝中反间计而惨遭杀害。一下子,满朝文武,全国上下,人心惶惶,仿佛大明朝的末日即将来临了似的。

崇祯元年,一会儿是陕西百年未遇的大旱,一会儿又是河南闹罕见的蝗虫,一会儿广东、浙江发大水……其中陕北灾情最严重, 正巧陕西巡抚乔应甲是魏忠贤的死党,延绥巡抚朱童蒙也是魏忠贤的党羽,他们俩只知道贪图财利,搜刮民膏,至于地方治安如何混乱不堪,饥民们生活怎样清苦,则好像跟他们无关似的。田地里颗粒无收,他们不管,照样要求各知县催逼饥民们交粮纳钱。尤以澄城知县张斗耀为最胜。饥民们一个个饿得奄奄待毙,又被张知县催赋逼税,逼得走投无路。三月的一天,白水王二集合数百名饥民,他振臂一呼:“乡亲们,饿死是死,被张知县逼死也是死,杀死张知县而被官府抓住也还是死,既然都是死,不如杀死张知县!你们谁敢杀张知县。”“我敢!”忍无可忍的饥民们齐声应和。于是众人在王二的率领下,闯进县衙,杀死了张斗耀知县,砸坏了牢狱,放走了全部犯人,从此扯起了造反大旗。紧接着府谷的王嘉胤、宜川王左桂、飞山虎、大红狼等相继起事,遥相呼应。就这样,一场声势浩荡的、惊心动魄的农民起义斗争终于悲壮地拉开了帷幕。这些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耳目灵通的银川驿卒们耳中。李自成等人一面传递着那一封封惊慌失措的告急文书,一面心中暗喜。尤其是胸怀大志的李自成更仿佛是听到了某种召唤,心中激动不已,久久难以平静。自当上驿卒一年来,李自成豪爽仗义,又结交了一群能同甘共苦的驿卒兄弟,然而,驿卒这活儿也够累人够苦的。无论烈日炎炎似火烧的酷暑,还是朔风凛凛如针刺骨的严冬,在尘土飞扬的驿道上,驿卒常年累月马不停蹄地传递公文,有时还要运送货物。李自成还饲养了十几匹官马。和奄奄一息的饥民相比,他也就只多了一口饭吃,身份则和奴隶几无差别。故王二、王嘉胤、王左桂等人公然扯起造反大旗,他们无不为之振奋,心里无不痛快不已。

秋天,延安一带的饥荒愈来愈惨重,百姓们挣扎在人间地狱之中。

当时有一个大臣名叫马懋才,他是延安人,曾痛心疾首地上书崇祯帝。根据他的描述,延安整整一年滴雨未下,到了八九月间,百姓争相采摘山间的蓬草为食;十月后,蓬草被采摘光了,饿疯了的饥民又挖山上的石块吃,吃几块石头倒能觉得饱了,但过不了几天就会腹胀下坠,一命呜呼!最可怜的是,在安塞城里,每天都有人把婴儿扔到城墙下,那些弃婴有的放声大哭,有的哀哀地叫爹叫娘,有的张着小手爬来爬去,随手抓起粪土朝嘴里塞……到了第二天早晨,前一天的弃婴都冻饿而死,又有新的弃婴哭号于城墙下。更让人害怕的是,小孩子或独行的人,一出城便再也回不来了。原来城外有的人竟杀人来吃,把人骨头当柴烧,把人肉煮来当饭。但吃人肉的人,几天后也不免面目红肿、内脏燥热而死。只见城外死人成堆,臭气冲天。挖了好几个大土坑,每个坑可以装数百具尸体,但来不及掩埋的更不知有多少!尽管如此,侥幸没死的饥民整天还受着官府的催逼,索要钱粮,唯有逃亡一条路可走。但逃来逃去,哪里又能容身呢?于是,扯旗造反的饥民一日多似一日,“一人振臂而起,便千百成群,到处鸣金聚义”。

兵部郎中李继贞也曾上书崇祯皇帝说:“延安的民众闹饥荒,将要全去当盗贼了,请陛下用十万两库银来赈济他们,以安民心。”崇祯皇帝未采纳。一天黄昏,李自成投递公文归来,已是筋疲力尽。他驱马归厩时,发现有三匹官马挣断缰绳跑了,不由吃了一惊。几天前,一个驿卒兄弟因为丢了一匹官马,就被革了职,还遭了一顿毒打,险些儿被活活打死。自成顾不得饥肠辘辘,一头钻进暮色中,一路打着唿哨,呼唤着逃跑的马匹。

午夜时分时,他终于从荒野中找到这三匹马。刺骨的寒风吹干了他满身的汗水,衣衫单薄的李自成紧紧抱着马颈,藉以挡风。他拨马驰往好友刘宗敏家里,打算喝几口酒暖暖身子。

刘宗敏是个铁匠,在米脂县城开了个铁匠铺子。这些日子生意清淡,早早地关了灯歇了。田都荒了,饿昏了的人们谁还有心打制农具呢?李自成敲开刘宗敏的门,往他床上一躺,一时间,好像瘫了似的,再也动不了啦,只是叫着:“兄弟,拿碗酒来!”虽说把马找回来了,李自成心里可窝了一股火,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份差使不是人干的。他几口酒下肚,一拳砸到桌上,愤愤地对刘宗敏说:“什么狗世道!老天爷不让人活,狗官儿们也不让人活。莫非要把天下百姓都逼死不成!狗日的,人命还不如马命值钱!”

刘宗敏也撸着袖子骂道:“真不如反了!饿死是个死,造反也是个死! 还不如造反死得痛快! 小鸡给捏住脖子还知道叫唤两声哩,咱好歹也是条汉子,能这么窝囊死?”

自成压低嗓门儿说:“你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在安塞有个舅舅, 叫高迎祥吧? 我听说他与王大梁一起也领头反了,他自称‘闯王’,王大梁自称‘大梁王’,手下有几千号人呢!”

刘宗敏惊喜地说:“那闯王就是你舅舅哇?他名头可是挺响亮的。现在那些义军首领都有个称号或外号,本名倒不大有人提, 像西川的不沾泥, 延川的混天王,宜川的飞山虎、大红狼。嘿,人家那才叫不白活!”

哥俩正聊得热血沸腾,忽听有人叩门,不由一惊,立时住了口。宗敏开门一看,却是他们的一个穷哥儿们,叫李大亮的。这李大亮一直给一位秀才当长工,就在宗敏的紧邻。宗敏亲昵地擂了他一拳,说:“你小子呀!深更半夜吓了我们一跳!”

李大亮笑着说:“我正睡着迷迷糊糊的, 听见门外有几匹马咴咴地叫,一想就是自成来啦!”他一扫房内的情景,哈哈一笑,道:“自成, 你放着公事不干,跑到这儿来想造反不成?”

当时陕北几乎村村有揭竿而起的,李大亮看他俩深夜饮酒,便拿着这事儿寻开心。

一把揽住李大亮的肩膀,李自成也笑起来,说:“好兄弟,真要谋反还能少了你不成?”他望望刘宗敏,又瞅瞅李大亮,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说:“宗敏,你是抡大锤打铁的;大亮,你是扛长活儿的;我呢,也就是个低三下四的驿马夫罢了―― 咱都是任人欺负的人下之人,还真就忍气吞声活这一辈子不成?现在这世道,贿赂公行,做文官、武官要通过什么考试,咱是粗人,识不得几个字,做官做宰相轮不到咱们,可也不能做缩头乌龟!如今老百姓的生活多么惨,要是造了反,那皇帝不也是人做的吗?有种的就该敢上刀山,下油锅,敢往水里火里闯,替百姓冲出一条活路来!”说完,他咕噜咕噜大口喝干一碗酒,虎目圆睁,豪气勃发地说:“今天我李自成就算对天盟誓啦!不杀尽那些为非做歹的狗官,不算条汉子!”

听了这一番话,刘宗敏、李大亮也气血翻涌,他们各自干了一碗酒,冲李自成亮着碗底。刘宗敏抢着说:“自成,平常看你就是个有大志的。今天我们也对天盟誓,日后要干大事,我们兄弟就提着脑袋跟你一起闯!” 李大亮也拍着胸脯说:“咱穷得什么都不剩了,就这条命可是响当当的。”

李自成按住他们的手说:“咱们先沉住气。我还有一班驿卒兄弟,都是生死之交。等到造反那一天,咱们一起干!”

说完,三个人会神地笑了起来。

崇祯三年,专管驿递事务的兵科给事中刘懋觉得在驿站经费中还大有油水可捞,他给崇祯皇帝上了一个奏折,出主意裁驿站银两。他说各省的驿马驿卒,数额太多,不如大加裁减,每年可省巨万经费,以补充军饷。深陷于危机四伏、内外交困的崇祯皇帝朱笔一挥,于是一次大规模的裁驿拉开了序幕。

被裁减的驿卒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李自成。

正值盛夏,一群驿卒在驿站打点行装。他们有的抱着个小包袱,愁眉苦脸想着今后该怎么办;有的侥幸留下,也觉朝不保夕,更同情失去生计的伙伴。说着说着,几个人就骂开了:“刘懋这老小子只想着自己邀功买好,可把咱们坑苦了!”

“兄弟,你光棍一条还好说,我这拖儿带女的,没了饭碗不更惨了!”

“自成也够倒霉的,娶了亲没多久,就被裁了。”一位年岁大一点的驿卒,为自成也为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自成呢,怎么没见他?”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问。

“听说是县衙里来人找他出去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有人应道。

这时“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一个驿卒兄弟闯进来,脸上跑得全是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不好啦!自成出事啦!被县上枷起来,正在街上挨打呢!”

屋里人唿啦啦围了过来,都焦急地问:“怎么回事儿?慢慢说。”

那人擦了把汗,急匆匆地说:“咱们赶紧去想想办法吧!要不然,这么毒的日头,不把自成折腾死才怪呢!咱们边走边说吧!”

原来,自成父亲借过艾乡绅的债,为了抵债,自成在艾乡绅家干了好几年的活,然而,这艾乡绅心肠阴毒,一直记恨着自成和他作对的事儿。一听说驿站把自成给裁了,便落井下石到县衙告了自成一状,说他赖账不还。知县晏子宾受了他的贿,立即把李自成拘了来,先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了一顿鞭子,然后上了重枷。此刻正在县城大道上示众呢。

驿卒们赶到那里时,已经聚了百十来号人在看热闹。他们拨开人群一看,只见李自成满身伤痕,头发散乱,披枷戴锁地坐在炎炎烈日之中,伤口处的血还在一滴滴往下淌着。他微闭着眼睛,焦渴的嘴唇裂开一道道小口。然而艾乡绅却叫几个家丁在一旁监视着,不许给自成水喝。

驿卒们再也不忍看下去了,他们不顾一切地走到自成身边,七手八脚尽量小心地把他抬到树荫底下,这时一个驿卒又端来一碗水送到昏昏沉沉的自成嘴边。自成缓缓地张开嘴,干裂的嘴唇刚触到清凉凉的水,谁知劈头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夺走了碗,水也泼了一地。

驿卒们吃惊地抬头一看,竟是一个艾家家丁。他傲慢地指点着驿卒们的鼻子,狐假虎威地大声呵斥道:“找死呀?敢救李自成?他妈的,要是真的可怜这小子,你们就替他把债还清了――嘿嘿!谅你们这帮穷鬼也没这个本事!没钱就滚开!”

驿卒们一个个听得怒目圆睁,却又有些敢怒不敢言。这时,李自成站了起来,拖着枷,踉踉跄跄地自己走到道中坐下,眼睛盯着那个家丁,似要喷出火来,他一字一字低沉地说:

“艾乡绅不就是要我李某人的命吗?好,我李某人就死在这毒日头底下,又有什么了不起!”

黄土高原的太阳,毒辣辣的,格外烤人。李自成就这么忍受着酷热和饥渴,一直从中午挨到黄昏,一滴水都没喝。他虽然闭着眼睛,可仍是一副不屈不挠的神色。

驿卒们在一旁守望着,心中酸楚难忍,很不是滋味。眼看着已暮色四合,还没有放人迹象。那几个狗仗人势的家丁已钻进一家酒店大吃大喝起来。驿卒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道:

“咱们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自成死在面前吗?”

“艾乡绅狗日的,真毒啊!咱们得救救自成!”“对,平日里自成哥对咱们大伙多么讲义气,谁没受过他的恩!”

“闲话少说,咱们干吧!不过,拖儿带女的退一边去,出了事别连累你们。”

“什么话!这年头也就只有造反是一条路了,有种的就都上!”

“上!”20多人大喊一声,一拥而上。还没等艾家家丁赶到,他们已经砸碎了枷锁,又夺了官马,拥着自成冲出城去。把一旁的百姓们都给惊呆了。入夜,他们伏在城外林中与策马闻讯赶来捕人的县尉及其吏卒们对峙着。

盛夏时节,林深草密,县尉胆战心惊,不敢贸然闯入,只得命人扯着嗓门儿叫阵:

“李自成,你们狗胆包天!要造反,朝廷把你满门抄斩!有种的,出来比试比试呀!”

喊了半天,没见动静。月影儿下,县尉的人马开始躁动了。“这么大的林子,到哪儿逮人去? 回去得啦!”有人开始发牢骚。

“嚯――”随着一声响亮的唿哨,林中冲出一条条黑影儿,手中都举着木棍或长刀。县尉的坐骑是一匹没经过事儿的劣马,猛一受惊,急蹿而出,把县尉生生地摔了下来,脑袋撞到石头上,竟然当场摔死了。那些吏卒们本就无心恋战,一见县尉死了,纷纷扔下弓箭刀枪,一哄而散。

“弟兄们,县尉这一死,咱们再不反也不行了,我李自成既蒙弟兄们相救,咱们就同心协力,扯旗造反,怎么样?”李自成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家问道。“自成,大伙都听你的,反吧!”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驿卒们叫了起来,一个个精神抖擞。

李自成一挥手,扫了人群一眼,说:“依我看,咱们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趁势去攻县城,然后多集合些人马去投义军!行不行?”

“行!”大伙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李自成当夜率众轻而易举地攻破县衙,振臂一呼,闻风而至的饥民竟上千人。自成连夜派人回家乡将妻子高桂英、妻弟高一功、侄儿李过及好朋友刘宗敏、李大亮等一一唤来。之前他们听说过起义军将领不沾泥的事迹,不沾泥的真名叫张存孟,崇祯元年他随王嘉胤在府谷打开粮仓,赈济灾民,并举起义旗。当时,王嘉胤在义军中声望很高,各路义军尊他为群雄之首,是陕北农民大起义名义上的总首领。这年夏季,不沾泥率米脂、绥德、青涧、宁夏一带的饥民转战于西川,于是李自成率领千余人声势浩荡地往西投奔不沾泥去。

明王朝深深恐惧于“贼势日盛”,他们采用“剿抚并施”也就是出兵镇压和封官许愿、招降纳叛双管齐下的策略。但明军内部却是将帅离心,又有后顾之忧。崇祯帝一手剪除了阉党魏忠贤的势力,另一手却把兵权又委之于宦官。他在各军中都派了太监监视军队将帅,明朝将帅因此大受牵制。这些太监平时气焰嚣张,指手划脚;一打起仗来却脚板抹油,比谁溜得都快。将帅们对他们早就一肚子怨气,但碍于圣命,又奈何他们不得。至于普通士兵更是士气低落。明廷军费吃紧,经常缺饷。从天启六年到崇祯元年这两三年间,共亏欠军饷550多万两银子。结果各路饿着肚子“剿贼”的明军,连连发生兵变。比如延绥总兵吴自勉、山西巡抚耿如杞、甘肃巡抚梅之焕率兵镇压农民起义,因为他们克扣军粮,其所部士兵还未与义军交战,便激起哗变,都逃回家乡去了,更有许多逃兵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加入了义军。这样便把延绥巡抚张梦鲸给活活地气死了。

当时陕西三边总督是杨鹤,辅佐他的是延绥巡抚洪承畴。杨鹤深知明军兵力有限,又军心不稳,便主张采取怀柔政策,诱降起义军。而洪承畴呢,则仗着自己有所谓的文韬武略,自以为能征惯战,便力主以“剿”为主,坚决镇压农民起义。

自从李自成投入不沾泥麾下半年多来,随不沾泥所部转战延南一带,倒也打了不少胜仗。崇祯四年(1631年)四月,不沾泥攻抵米脂县城时, 遭到明将王承恩的大举围剿。

已经苦战了几个昼夜的义军,被官兵杀得人马支离,溃不成军。

自成所率的一彪人马,且战且退,趁夜隐入凤凰岭。所幸他极为熟悉家乡地形,方未被搜捕的官兵发现。但是自成检点跟在身旁的弟兄,只有五六十人了,心里相当难过。由于撤退得匆忙,不光弟兄身上还带着伤,身边又未带粮草,大家只好喝些山泉水解解困乏。

天色微明时,自成派出去与不沾泥联络的一个弟兄回来了,身边还跟了十几个义军,个个脸上都带着悲戚之色。李自成预感到有些不妙,他身边的弟兄也都一下子围拢过来。

原来,不沾泥攻米脂失败,逃奔到关山岭,意图暂避一时,不料仍被官军副将马科追上。不沾泥一见后有追兵,前无退路,竟手刃了另一个义军首领双翅虎,又绑缚了紫金龙,献给官军,换了自己一条命。“不沾泥杀了双翅虎大哥?”自成听到这里,不由得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肩上带着箭伤的义军兄弟悲忿地喊起来:

“这都是我亲眼所见!不沾泥降了官军之后,带我们一起要收编成官军。我们几个是中途悄悄溜出来的。真是天可怜我们,让我们碰上了李大哥派来的弟兄。”一闻此言,大家怒声顿起,纷纷指责不沾泥出卖自己弟兄的可耻行径。

李自成垂着头,半晌没说话。他细细地思索着。义军降明,倒也不是独独不沾泥一个。比如,另一个义军将领点灯子兵败青涧时,就曾一度降明,作为权宜之计,骗取了杨鹤的回乡“牒令”。但后来却重又抗命,再举义旗。简直视明朝总督如同儿戏。“不沾泥会不会也是假投降呢?” 李自成问着自己,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对自己说:不管怎样,用自己弟兄的生命换来自己苟且偷生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再原谅……义军,义军,比性命还重要的不就是这个“义”字吗?

今后又该怎么办呢?李自成看了一眼大家,激动了一阵的弟兄们此刻却都有些茫然,有的失神地凝望着苍天,有的用衣袖擦着眼泪,也有的期待地注视着自成。

思索良久,李自成缓缓地抬起头来对茫然失措的弟兄们坚定地说:“我们都是恨老天爷不公平, 对我们到处都是死路一条才造反的。男子汉大丈夫要造反就要造出个名堂来,要想造出个名堂来,必没有那么容易。不沾泥虽然不仁不义,降了官军,但还有大股义军坚持着跟官军拼命呢! 咱们可不能就此灰心丧气。”

“是啊!”那带了肩伤的弟兄说:“我就知道不沾泥手下还有不少弟兄决不愿跟着他投降的。还有不少弟兄是被打散了的。等那大批官兵撤了,李大哥你只要一举大旗,肯定会有好些弟兄投奔咱们的。”刘宗敏走过李自成身边,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又说:“自成,咱们聚齐人马,干脆去投你迎祥舅,怎么样?”

自成眼睛一亮,脸上终于有了喜色。他站起来对大家说:“咱们去投闯王高迎祥,你们觉得怎么样?”“好!”大家齐声喊了出来。仿佛一身的疲惫和伤心顿时减轻了许多,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

就这样,李自成率领不愿投降的义军,东渡黄河,进入山西的绛州,去投闯王高迎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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