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觑,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两个人又半跪在了地上,沁凉的竹子,激发了体内所有的水分。
“吱嘎,吱嘎。”这是上楼的声音,她掏出丝绢,匆匆为彼此抹了把泪,这会功夫,要想补妆、整容、收拾,都来不及了。
“演戏。”嘴型一嘟。
“啪。”手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敏月顺势侧躺在地上,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状。
此刻没有声响,心虚了半截,不过做戏还得做全套。我板起脸,竖起食指,恶狠狠道:“叶敏月,你凭什么审问本宫,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婕妤。看什么看,打的骂的就是你。”
几句话,脱口冒出,并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心里暗暗焦急若他还不出面制止,这后面的戏要怎么继续下去。
早已被动了手脚虚掩的门此刻被大力推开,一袭黄袍在竹楼间隙的阳光里熠熠生辉。
“这么热闹?”毫无波澜的声音,隐含的怒气在听起来比死神的声音更为可怕。
“两位主子娘娘怎么愣着?见了皇上还不行礼。”尖锐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安公公看着我们两个愣在原地忍不住出声提醒。
“叩,叩见皇上。”下跪,低头。
“虽说是暑日,地上还是凉的,你向来身子弱些,快起来。”视线看到他的脚步移向敏月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谢皇上。”敏月柔柔应了一声,随他安坐。
“这几日,有几地降了暴雨,洪涝成灾,有几地却是连旱不雨,旱情颇重,朕忙得是焦头烂额,忽略了爱妃,爱妃莫怪。”
安公公蹑手蹑脚地关了门离开,他倒是旁若无人地关心起敏月来。
我跪着转了个身,手拨了拨衣摆,朗声道:“皇上若没有什么事,臣妾先告退了。”
抬头,起身。
敏月惊愕,微微摇头。君子羽竖眉瞪眼,手中的杯子重重与桌面相碰,浅浅的茶水溅了出来,慌得敏月忙为他擦拭:“朕说你可以起来了吗?叶昭仪怎么这么没规矩,来人。”
安公公轻轻地推开门,快步走到皇上身边。
敏月忙出声劝解:“皇上,叶昭仪是嫔妾请来的,要怪就怪嫔妾。嫔妾听闻清河王暴病前见过,想来清河王也算是嫔妾的授业恩师,便请来叶昭仪问问。”说起清河王,敏月的眼眶又红了。
“哦。”君子羽玩味地应声,回头看向敏月。
不行,不能让君子羽怀疑敏月,“皇上,听到了吧,要不要本宫再重复一遍,本宫是宛婕妤请来的。本宫跟她说了,清河王暴病时本宫可是安安分分地待在梨棠阁,她一个小小的婕妤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宫,所以本宫就赏了她一巴掌。”
“你。”摔倒在桌上的瓷杯被君子羽的衣袖一带,径自在我脚下碎裂。
“本宫怎么了?清河王暴病那时他的命不好,不是吗?”君子羽听闻此话,五官因愤怒都拧在了一起,估计是因敏月在场不好发作。
“叶昭仪大胆。”安公公看君子羽脸色不好及时出声,“在皇上面前目无尊上,也不想想慕容庶妃的下场。”安公公算是宫中的老人,向来眼中除了皇上处事从不偏颇,我知道他是好意让我住口,不过听到慕容庶妃,却让我想到了那碟梨花糕,君子羽本就想把我和清河王统统处死,此刻,这口气真的咽不下去。怒火在瞬间烧尽了理智。
“本宫怎么敢大胆,本宫多想好好活着,可不想像清河王般暴病身亡。”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叶昭仪。”君子羽接过敏月小心翼翼再次递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缓缓道,“既然叶昭仪这么不懂规矩,安公公。”
“奴才在。”安公公听得唤他,忙不迭应声。
“着人拟旨,叶昭仪嚣张跋扈,不懂礼教,着降为答应,待几日回宫后去储秀宫学习礼仪规矩。”看不清皇上的神色,没有怒气的君子羽在我看来格外恐怖。
“皇上开恩。”敏月忍不住为我求情。
“是,奴才遵旨。”安公公应道。
“是,臣妾谢恩。”本是戏偏偏越演心中的情感就涌得越多,愈演愈真。临出门了,还是忍不住出声:“皇上得空了也去去臣妾那,臣妾那可是有上好的梨花糕。”
“滚。”耳中听到他充满愤恨的这个字,我竟然嘴角上勾掩不住笑意,可是这笑怎么这么苦,我不就是想往他心上扎刺吗?
“皇上皇上。”隐隐听得身后敏月的柔声劝慰,敏月,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敢做不敢认,君子羽枉你的名字里有君子二字,只可惜你不是个君子而是个十足的小人。
“娘娘,快走吧。”安公公小声提醒。
“恭送娘娘。”灵儿在楼梯口跪着,神色害怕。
“好好顾着自家主子。”我小声提点也同时表明了我友好的立场关系。
灵儿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愣了几秒猛地连连磕头。
待出得屋外,小翠急忙道:“娘娘何苦呢?小翠知道娘娘心里苦,可如今清河王已殁,娘娘还是要仰仗皇上的宠爱在这宫中生存,娘娘何苦为难自己?”小翠一脸担忧不忍,果真是跟得久了,事事都能猜到九分透。
“我知道,都知道,只是忍不住心,管不住口。”手不自禁地摸回心房,“我懊悔自己救了君子羽害了君子清,可时光若重新倒回一次,我还是会不忍心放任君子羽死,我是不是无可救药?”
“娘娘,时光不会倒回,过去的事你什么都别想了,好好活着,小翠,玉主子,灵主子还有好多人都是真心地关心着娘娘,好多人都仰仗着娘娘的荣光,娘娘你不可以倒下。”荣光?被降为答应的我还有什么荣光。不过小翠的话如当头棒喝,如一桶冰水浇灭了我出宫的念头,是啊,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
照顾敏月,照顾她的宝宝,照顾纳兰一族,我不会轻易认输。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小翠扶你回去。”
“不,小翠,我们还得去一个地方。”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宝华殿位于行宫偏远的一隅,出了行宫的一道深门便是小路,小路蜿蜒从山脚直通到山上。山脚边竖着一块硕大的石头,上书“敬亭”二字,石头边散落地站着几个黄衣侍卫。山不是很高,一套头可以看到坐落在山头的雄伟建筑。
追溯宝华殿的历史,那真的是很久远了。听说这是一个仙姑得道前的居所,多个朝代前有个皇帝的生母成为太妃后来此修行,这才建了宝华殿,为方便皇帝探望自己的母亲,刚好此地风光气候皆适宜,这才修了行宫用于避暑。虽说宝华殿位于行宫中,却完全像是两个世界,在山脚下还是斗得你死我活的一群人,上了山却是和乐融融。
山脚下的守卫松散,几句话便唬得放我们上了山。只是看似不高不陡的山路,真真怕起来却是费力长远,山路两旁尽是竿竿翠竹和一些参天大树。地上野花野草长得生机盎然,吸一大口气,草香、花香、竹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分外好闻,让人心情舒坦。
“娘娘,要不歇歇?”这宫中品阶越高,鞋底的跟也越高,平时走走倒不觉得,这会一爬山确实累得我是气喘吁吁,要不是小翠一路扶着,怕是早摔了。
“不用,这抬眼便望得着宝华殿,赶几步吧。”我摸了摸紧紧挂在衣服边上的香包,停了一下,脱了鞋继续往上。
“娘娘。“小翠惊呼出口,慌得也脱了鞋,”娘娘穿小翠的。“
“不用,就几步,待会还得换回来也麻烦。”脱了鞋,脚瞬间如挣脱束缚般轻盈多了。
灰灰的台阶,一、二、三……到了,红顶黄墙棕匾金字,宝华殿。
殿门大开,殿中的院落甚是宽广,几人正在洒扫,几人正在诵经,几人正在择菜……恍觉一人面熟几分,“嫣容,不,明慧。”那人略略停顿,又匆匆而过,怕是我认错了人,都是一样的着装打扮哪还分得清谁是谁。
“施主,你是个娘娘主子吧?来找人?找谁?”一个年轻的姑子不知几时凑到跟前,笑嘻嘻眯了眼问道。
“奴婢小翠,这是叶昭仪。你是?”
“师傅你好,请问妙音师太可在此处?”打断了小翠的话,我急忙道。
“问题嘛,一个一个来,贫尼未出尘世时是云太妃,现在你们就叫贫尼妙如吧,妙音师太还在诵经,贫尼带你们去她住所等吧。”她一蹦一跳在前走着,活泼宛若少女,不,本就是个少女,“走啊。”她回头看我们呆愣着,催促道。
“哦,好。”
总在不经年的年生,回首彼岸,纵然发现在光阴的角落,有些人不变初心。
见到?在踏入门槛的一瞬间失神,不得不承认内心是害怕的,害怕见到妙音师太,害怕面对君子清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