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萧一语惊人,在场的无不惊讶,霎时鸦雀无声。少顷过后,吕彩霞朗声大笑:“小子,你真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我欣赏你的口出狂言,五年后的今天,你跟我来比试一场,到时休怪我倚强凌弱。”
“如果弟子侥幸赢了,还请师祖和师父放我们下山!”
吕彩霞断然道:“想赢我?绝无可能!”
心中却想:“五年后我倒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狂妄之徒。”于是说道:“如果你输了呢?”
陆凌萧恭敬道:“请师祖定夺。”
“你输了的话,就当十年的山门守卫,并且你们三人永远不可离开神农剑派半步!”吕彩霞说完,大笑离去。
陆凌萧暗叫不好,师祖好生“阴险”,明知自己盼望早日下山,却定下这样的赌注,方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以致鲁莽行事。
冷千霜“哼”的一声,也拂袖离开。
陆紫霖抓着陆凌萧的手臂,使劲摇晃,“弟弟,你是不是疯啦?别说五年,就是十年,十五年,恐怕也不是那女魔……师祖的对手。”
陆凌萧莞尔一笑,“只是一场比武,姐姐无须担忧。胜负虽然难料,但也不是没有希望。”后面一句话,连他自己都有些没底气。
陆紫霖在陆凌萧耳边轻语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我们得罪了这个女魔头,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而且万一……不对,是一定会输,岂不是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李宁玉耳聪目慧,竟然听清了陆紫霖的话,一双霜雪般的星眸冷冷的瞪着陆紫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可…对…师…祖…无…礼!”又转向陆凌萧,“以后别大言不惭了,师父虽专注岐黄之术,武功却是本派中数一数二的。”
被师父这般训斥,陆凌萧的脸涨得通红,低头道:“谨遵师父教诲!”
陆紫霖却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宁玉厉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陆紫霖缓缓说道:“一个少年向一个少女又是叫师父,又是低声下气的,怎么感觉不伦不类,又像是过家家呢?”
陆凌萧的头向陆紫霖微扬,低声道:“姐姐,你别说了。”
李宁玉深吸一口气,在陆紫霖周身慢悠悠的走了半圈,冷冷道:“你我既为师徒,就得有师徒该有的样子。今后若再信口开河目无尊长,为师就把你们遣送山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山门之中。
陆凌萧“唉”的一声,追了上去,大声叫道:“师父,师父!”
陆紫霖撅着嘴巴,嘀嘀咕咕道:“什么嘛,一句玩笑话也开不起!”
“陆姐姐,我看我们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的好,这里不比衡州城。”
看着张悠苠一副正经模样,陆紫霖失笑道:“如果都像你这般呆板,那岂不是很无趣。”
张悠苠挠挠后脑勺,尴尬的傻笑几声。
“哎,你呀,就是一根筋。”
日已西沉,夜幕降临,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隐去。陆紫霖转身走到一棵松树下,跳上树干躺了下来,望着昏晦天际,陷入沉思。
张悠苠打了自己一巴掌,暗想道:“张悠苠啊张悠苠,你怎么这么嘴笨,和陆姐姐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如何哄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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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剑派地势高耸,炎热之时相比平原,气温要高出很多,而寒冬之时,更是冰雪肆虐无常。一年之中,多半时间是山风凛冽,气候变幻莫测,一般人很难忍受,更不用说长期居住其上了。
不过门派中皆是筋骨强健之人,再加上修炼剑道,体格自然强于常人许多。长年累月的身处恶劣环境之中,练就了非一般人能比的忍耐力和适应能力。
当夜,山风呼啸,雷雨大作。天边不时亮起一道闪电,瞬间照亮漆黑的夜空,又暗了下去,紧接着一道道轰鸣鸣的雷声震破长空,仿佛连绵不绝的炸雷在耳边噼里啪啦的响起。神农峰之高,以致电光雷闪就像在头顶之上。门窗被疾风刮得吱吱作响,仿若无数恶鬼涌来,随时都能将门撞开。即使待在屋内,陆凌萧、陆紫霖和张悠苠也觉得心惊胆战。
陆凌萧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古怪?”
“傻弟弟,外面已经够恐怖的了,你还说这种话来‘消遣’?”女孩子胆子本来就比较小,何况是风雨大作的夜晚。
张悠苠微微颔首,“萧弟指的是掌门为何闭关修炼?”
“何止这个,这里每个人都透露着古怪,”陆凌萧沉吟半刻,道:“连我们的师父,来历恐怕也不简单。”
“哦,”张悠苠饶有兴致的问道,“此话怎讲?”
“我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但我能感觉到。”
“我说,你们两个别鬼头鬼脑的了,”陆紫霖轻拍胸口,给自己压压惊,“要是跟着张伯伯,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阿爹?”张悠苠喃喃道,“外面这么大的风雨,不知道阿爹怎样了?”
“咚咚咚,”外面传来几下敲门声。恰在此时,“轰隆,轰隆!”门外响起两道春雷声。
陆紫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陆凌萧护在陆紫霖身前,“姐姐勿怕,有我在呢。”于是壮胆大声叫道:“门外是何人?”
“是我!”门外传来李宁玉的声音。
三人轻吁了口气,开门将师父请了进来。
看着三个惊魂未定的徒弟,李宁玉了然于心,淡淡道:“你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峰顶刮起风下起雨震起雷来,比平地上猛烈得多。”
“那师父——”陆紫霖眼眸中波光流转,“你是给我们送棉被来的?”
李宁玉将棉被扔在床上,看着桌上未开启的秘籍,冷然道:“我让你们三人研习秘籍上的剑法,不是让你们偷懒来着。”
外面的风雨依旧肆虐,忽而又是“轰隆”的一声响雷,吓得陆紫霖连忙抓住李宁玉的手臂,躲进了师父的怀里。待雷声过后,却发觉师父方寸不乱,神色不惊,也没有怪罪自己的失礼。
陆紫霖望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颇为惊讶,又自愧不如。
“好了,你们今天作罢,明日早起练功吧!”李宁玉平静的说道,“紫霖,你也跟着我回房休息。”
陆紫霖爽朗应道:“太好了,有师父这个高手在我旁边,我什么都不用怕了!”回头朝陆凌萧得意的吐了吐舌。
躺在床上,陆凌萧时而双手在空中比划剑法,时而想起李宁玉的倩影,久久不能入眠。
张悠苠问道:“萧弟,你是不是有心事?”
半晌过后,陆凌萧才缓缓道:“在没有来到神农剑派前,我以为张伯伯的功夫是最厉害的,可如今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以前真是井底之蛙。”
“是啊,只有经历更多,才会站得高看得远,是非对错也会领悟得更透彻。”
陆凌萧笑道:“张大哥见解颇深啊!”
“比起我们的师父,这点见解又算得了什么?”张悠苠认真的说道,“虽然师父年纪尚小,让我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我对她佩服得紧。”
“萧弟,你怎么不说话了?”见床对面没回应,张悠苠有些恼气,用脚蹭了陆凌萧一下。
“啊?你说得很有道理。”陆凌萧仿若才回过神来,慌里慌张的乱说几句。
张悠苠叹了口气,换了个话头:“你与师祖的打赌,五年之后你当真有把握胜得过她?”
陆凌萧笑道:“那是当然,师祖一门心思研习医术,哪有多少工夫练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我在师父的精心教导下,进步神速。这一退一进,胜负自然很明了了。”
张悠苠气恼道:“萧弟,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到时你若输了,你自己留在山上好了,我可不会奉陪。”
陆凌萧一声闷笑,微闭双眼,进入梦乡。
三个月过后,已入盛夏。骄阳似火,山峰之上虽是绿树成荫,却也如蒸笼般酷热难当,而绿荫之中时不时的传来剑刃相击的声响。
“把剑拾起来,再比试!”一位身着淡绿色衫裙的少女,拿着长剑指向陆凌萧、陆紫霖和张悠苠三人,威严赫赫却不失绰约多姿。
而地上斜躺着三柄长剑,在烈日下光耀夺目,很显然陆凌萧三人手中的武器已被绿衫少女击落。
又一个回合过去了,陆凌萧三人合力也躲不过绿衫少女十招。
陆凌萧和张悠苠大汗淋漓,不停的用手绢擦汗。
陆凌萧看着绿衫少女额头上渗出几颗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洁白无瑕的脸蛋滑落下来,如几滴清澈的水珠在荷叶上漂浮,嬉皮笑脸的说道:“师父,你流汗的样子都好美!”
李宁玉用手背在脸上一抹,呵斥道:“少跟我贫嘴,把剑拿稳,继续打!”
“师父,先休息会儿,喝口水再切磋吧!”陆凌萧热得头昏脑胀,只盼着能够跳进河里泡个澡。
“这点苦都受不了,算什么男子汉!”
被师父这样一激,陆凌萧心道:“我决计不能让师父看不起!”于是乎疾速拿起剑朝李宁玉冲去。
然而这一招犹如野牛狂奔一般,只有气势,丝毫没有攻击力和灵活性。只见李宁玉娇躯向右一摆,长剑轻挑,便将陆凌萧击败。
看着自己的徒弟练了三个月,却还是这样不堪一击,李宁玉不禁恼怒道:“不学无术,不可教也。再过两个月,若还是无甚长进,就别认我这个师父。”言罢,余怒未了的走开了。
陆凌萧杵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陆紫霖赶紧过来宽慰道:“不就是一套破剑法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还不稀罕呢!”
然而陆凌萧还是没一点反应,任凭陆紫霖怎样安抚也无济于事。
张悠苠道:“陆姐姐,我看还是让萧弟一个人静一静吧!”
陆紫霖微微点头,随张悠苠一起离开。
虽说这天气流金铄石,陆凌萧心里却跟寒冰一样凉,仿佛此刻更为神清醒目。虽然师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把自己说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但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自己没有一丁点怪罪师父,要怪只怪自己不争气。
陆凌萧随性的想着,心里逐渐舒坦了许多。从今日起,不,从此刻起,要更加的勤勉用功,一定要让师父以我为荣!
酉时过后,天色已然暗淡,山风习习,沁人心脾。
陆凌萧独自往山脚下走去,细思剑法中的奥妙之处,不知不觉已走半个多时辰。皓月作灯,星辰引路,亦是人生一大乐趣。
“哎哟,呜呜……”
山腰间传来一阵哭啼声,突如其来的哀嚎声让陆凌萧不寒而栗。
“谁半夜里在这哭啼?”陆凌萧嘀咕道,“这里半个人影也没有,莫非是鬼魂在作怪?”
越想越是害怕,陆凌萧脚底一提,往峰顶奔去。但没跑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暗想道:“这哭声甚是痛苦凄惨,莫非是有人在山上遇到危险?”
神农峰遍地都是草丛林木,毒蛇毒虫倚仗这样的地形山势,盘踞为家,时常出没伤人。
陆凌萧停下了脚步,顺着声音缓缓移进。
“哭什么哭,全都给我闭嘴!”
前方传来一声训斥,这声音阴森尖锐,比那些哭声更为可怖。
陆凌萧更加的吃惊,这不正是师叔祖的声音?她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