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小姐?”陆凌萧疑问道,望着眼前心急火燎的大汉,脑中闪过似曾相识的画面,却又想不起在哪遇见过。
“我们家小姐就是夏婉柔。”大汉说话间,便被陆凌萧扶起身来,接着道:“陆少侠,数月前在河中城,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陆凌萧略微回想,便记起眼前的大汉曾是夏婉柔的随身侍卫,一听到夏婉柔出了事,心头不由一震,连忙道:“婉柔,她遇到什么危险了?”
“小姐被老爷软禁起来了,老爷还逼迫她下个月与李继徽成婚。”
陆凌萧心里稍微放心下来,好歹夏婉柔现在没有性命之危,但一想到她被逼成婚,心里竟有些隐隐作痛。夏婉柔本就厌恶李继徽,偏偏被逼与他成婚,想必是千般不肯万般不愿,才被李茂贞软禁起来的。
陆紫霖仔细打量这名陌生的大汉,不由疑虑道:“凌萧,不可轻信于人。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引你上钩的?”
陆凌萧向来谨慎,这回却十之八九相信这名大汉所言。一来是因为这名大汉风尘仆仆,应当是连夜赶路所至,二来是因为大汉满脸的诚恳,直觉告诉自己,他没有撒谎。于是向陆紫霖解释道:“姐姐放心好了,他是夏婉柔忠心的随从,应当不会拿这种话当玩笑。”
虽然曾在河中城的一个巷子里见过此人,还与之比试过招,但陆凌萧却不知道他的名字,随口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邓岳,是李茂贞的一名家将。”
张悠苠警惕的上前,打量着邓岳,问道:“你既是李茂贞的家将,却枉顾家主的命令,找人救你们家小姐,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邓岳道:“在下知道难以取信于你们,但在下力量微薄,别无他法,只求陆少侠大发慈悲,救我家小姐这一次,在下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你们的恩情!”
陆紫霖冷眼道:“你这话太可笑了,我们与你们家小姐交情浅薄,凭什么去救她?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把我们骗去虎狼之地?你一名普通的家将,却口口声声求别人救你们家小姐,着实匪夷所思。”
邓岳没有半点气馁,认真的道:“实不相瞒,在下对我们家小姐倾慕已久,只是自觉身份低微,岂敢高攀?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我常伴其左右,她却连正眼也没看过我一次。我很了解她的脾气和嗜好,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我也知道她对李继徽并无好感,唯一让她钟意的人,就是陆少侠……”
陆凌萧脸颊发红,干咳一声,示意邓岳不要再说下去。
然而邓岳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把陆紫霖、张悠苠和赵江皓噎住了,陆紫霖惊声道:“你说夏婉柔喜欢我弟弟?”
“在下明里暗里跟随小姐多年,从未见过她对哪个男子笑脸相迎,总是冰冷如霜。然而小姐面对陆少侠时,却像变了个人似的,那日辞别陆少侠回到凤翔后,更是终日闷闷不乐,心不在焉,在下很清楚小姐是思念陆少侠所致。”邓岳说完微微叹息,又道:“陆少侠,你武功盖世,只有你能救出我家小姐。也只有你救了她,她才会跟你走。”
“你希望我带她逃离凤翔?那你背叛了家主,可知后果如何?”
邓岳幽叹一声,“背叛家主,虽非我愿,但跟小姐终身幸福相比,何足轻重?家主若追究,在下理应受罚。小姐只有离开凤翔,才能摆脱家主和李继徽的控制。唉,小姐上回就不该回去的……”
邓岳说着说着,渐渐神情迷离,脸上挂着一丝甜意,似是想起了夏婉柔的音容笑貌。陆凌萧感慨万千,世上竟然有这样为夏婉柔死心塌地的人。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为了李宁玉,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可是此次前去凤翔营救夏婉柔,跟上刀山下火海没多大区别,自己真的能为了夏婉柔,心甘情愿冒着生命的危险?
陆凌萧沉吟片刻,最后坚定道:“我跟你去。”
陆紫霖却表示反对:“别人的家事,你多管闲事干嘛!”
“这件事我管定了!姐姐,你跟着张大哥、赵公子去长安吧!”
陆紫霖惊诧道:“凌萧,你该不会是看上夏婉柔了吧?”
“这……”陆凌萧略作难堪,心中也没有定论。
赵江皓打开摇扇,一边扇着,一边有理有条的道:“陆少侠武艺高超,一表人才,夏婉柔姿色甚佳,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彼此看上眼再正常不过了。”
陆紫霖掐了一下赵江皓,切齿的道:“你们男人就是见异思迁的种,真是太可恶了!”
赵江皓忙喊“疼”,抓住被陆紫霖掐住的手,委屈的道:“紫霖,我可不是这种人,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最大的优点就是对你专一。”
陆紫霖松开手,嘟囔道:“哼,油嘴滑舌,我才不信你。”
张悠苠道:“萧弟,你若执意要去凤翔,我陪你一起去。”
陆凌萧莞尔道:“张大哥,你还得上京就任呢,可别耽搁了你。再说人多了反而会打草惊蛇,我有邓岳带路,行事方便许多。”
陆紫霖等人拗不过,只好随陆凌萧去了。
分道扬镳后,陆凌萧在马市里买了一匹骏马,就和邓岳赶往凤翔。
一路上邓岳寡言少语,大多时候是陆凌萧主动找话题闲聊。
“你跟婉柔相识多久了?”
“十年。”
“她一直对你没有好脸色?下次我见着她,一定替你讨个说法。”
邓岳没听出陆凌萧在拿他打趣,反而将他的话当真,急忙摆手遏止:“陆少侠,千万别……在下从未怪过小姐。能与小姐相伴,已是莫大的幸事了。”
陆凌萧笑道:“有时候对付一个女人,别太把她当一回事。你待她越好,她反倒习以为常,越是容易忽略你的存在。”
邓岳却是一根筋,有些生气的道:“对待心爱的女子,当然是全心全意的对她好了,怎可三心二意?”
陆凌萧一愣,心知难以让他开窍,岔开话题道:“邓兄,能否讲一下婉柔的过去?”
邓岳眼光一亮,嘴角笑意嫣然,“小姐自小就很可爱,但又很顽皮,喜欢爬到树上摘果子。有一次,从一棵高大的杏树上摔了下来,幸好我在树下把她接住,才没让她摔伤。”
陆凌萧微微一笑:“她不会让你们去给她摘?”
“她自己要上去的,我们管也管不了。还有一次,她拿着一根竹竿子捅马蜂窝,结果脸上被马蜂蜇了十一个包,她不仅又哭又闹,还把我们臭骂了一顿,最后十几天都没出房门……”
陆凌萧略感惊愕,邓岳竟然还记得这么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就连夏婉柔脸上被马蜂蜇了多少个包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夏婉柔的性子确实差了点,自己闯了祸还要去责怪别人。
两人赶了四五天的路程,就到了凤翔。
到了城门口后,由于有邓岳在旁,陆凌萧顺利的进了城。
初到凤翔,这里别是一番天地。楼阁酒肆,寺庙青楼,应有尽有。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至夜幕。
邓岳带着陆凌萧趁黑溜进了李茂贞府上,两人矮身趴在屋顶。但见府上桂殿兰宫,紫柱金梁,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夜色虽凉,府里却是通亮,过道旁每隔数步就有一盏油灯,而油灯花样百出,有灯轮、灯树、走马灯等等。每座房屋前都悬挂着几串八角或六角型的宫灯,似是争奇斗艳,而宫灯上有各种精致的彩绘图案,在褶褶烛光下显得格外妖娆。
陆凌萧暗想道:“皇宫内院与之相比,恐怕也要逊色几分吧!”
“婉柔的住处在哪?”
陆凌萧刚开口问,邓岳就“嘘”的一声,两人连忙低头,只见一队侍卫手持长矛从屋下走过。
待侍卫走远,邓岳低声道:“府里有二十四支侍卫轮流巡夜,每支侍卫有十二人。府里高手众多,万一惊动了他们,我们就插翅难飞了,所以我们务必要小心谨慎。”
陆凌萧暗道:“邓岳不愧是贴身护卫出身,如此之谨慎。”
几天几夜的赶路,几乎没有休息。此时陆凌萧有些犯困,无力的打了个哈欠。
邓岳小声的道:“陆少侠,打起精神来,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陆凌萧一声浅笑,邓岳什么事都这样认真。
好在两人轻功都是极高,时而躲在墙角或圆柱后面,时而飞身到大树上,始终没有被侍卫发现。
到了东院时,邓岳指着一处厢房,对陆凌萧低声道:“那就是小姐的房间。”
只见厢房门前有四名守卫,正笔直的站在房门两旁,而房门上竟被锁住了。
“快开门,本小姐要去沐浴了!”
房里传来夏婉柔的叫喊声,房门也被她不知用什么东西敲打得震荡。
再次听到夏婉柔的声音了,陆凌萧竟有些喜悦。可她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但如果不这样大吵大闹,反而不像是她了。只是她竟然当着几个男子的面,说去沐浴,这也太……想到这里,陆凌萧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那几名守卫却当作没听见一样,依旧如雕塑般站着不动。
然而房里闹得更凶了,“嘭咚、嘭咚!”,房屋里面传出青瓷陶器被摔碎的声音,又听得夏婉柔大喊道:“本小姐内急,你们几个狗奴才,还不开门!”
内急?陆凌萧额头上冒出冷汗,用手背擦了两下。这种话也能随便说出?而且是出自一个大家闺秀之口。
那四名守卫这时忍耐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其中一人道:“小姐,您就别闹了,没有老爷吩咐,小的们是不敢打开房门的。再说房里有夜壶,您就将就着用吧!”
“你们几个混蛋,有什么好笑的?本小姐要去茅房,听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