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夏婉柔的嚷嚷叫嚣,守卫仍是无动于衷。
屋里再次传出大喊声:“你们几个狗奴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非但把本小姐囚禁起来,还存心刁难,总有一天我会状告义父,让他把你们拖出去喂狗!”
四名守卫面面相觑,夏婉柔死活不肯嫁给李继徽,才被李茂贞囚禁起来的,但不管怎样,她都是李茂贞的义女,就凭这层关系,他们几个小小侍卫可招惹不起。将来李茂贞息怒后,夏婉柔若真的成心报复,那还得了?何况她未来的夫婿李继徽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更是不可得罪。一名守卫恭敬道:“小姐,小的们只是奉命行事,您可千万不要怪罪我们。小的们只是混口饭吃,两头不讨好,着实难做人。”
“既然你们知道本小姐的厉害,那还不放本小姐出去透口气?本小姐要是憋出病来,你们几个可承担得起?”
众侍卫苦不堪言,横也不是竖也不是,一名年长的侍卫低声道:“我们依岐王之命行事,便不会有错,何惧其他?”其他侍卫深以为然。
这时两名婢女缓缓的走了过来,一名婢女双手端着一个方状木盘,木盘里放着一盆热水和一个手帕,而另一名婢女提着一个圆形木盒,木盒有四层,底下一层放着一碗米饭,中间两层盛放着两碟小菜,顶上一层装着桂花糕点。
其中一名婢女道:“几位小哥,我们给小姐送洗脸水和晚膳来了,还望行个方便。”
守卫们像往日一样,每当夏婉柔用膳的时候,才打开房门的锁。
房门一打开,夏婉柔就如一只喜鹊欢快的跑了出来,悦声道:“秀珠、秀兰,你们可算来了!你们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屋里都快闷死了!”
秀珠笑吟吟道:“小姐,再委屈一段时日,下月初八你就嫁给李将军了。到时嫁到将军府,做了将军夫人,就是凤凰头上戴牡丹,美上加美,非但没人限制你出行,而且身份也更加的尊贵殊荣。”
夏婉柔白了秀珠一眼,暗道:“这个死丫头,平日里真是白疼她了,竟向着李继徽,说出这么倒胃口的话。”
秀兰道:“小姐,奴婢这就服侍你洗脸和用膳。”
夏婉柔揭开秀兰手中木盒的盖子,望了一眼饭菜,眉头一皱,不乐的道:“冰餐冷饭,若吞针嚼蜡,本小姐都吃腻了,你们要吃就自己吃吧!”
秀兰像犯了错事一样,垂着头低声道:“小姐多少吃点吧,填下肚子也好。长夜漫漫,要是饿着了,奴婢可担当不起。”
看着秀兰惊恐的模样,夏婉柔忍俊不禁的道:“秀兰,你跟随我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胆小怕事。我饿肚子了与你又不相干,你何须自责?要是哪天你不在我身边了,受人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没人护着你了。”
秀兰忙道:“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愿永远跟随小姐。”
夏婉柔摇头一笑,进屋洗漱用膳,不在话下。
用完膳后,秀珠和秀兰随同夏婉柔朝浴房走去,身后还跟着四名女侍卫。这四名女侍卫乃是李茂贞的心腹,个个武艺高强,不在夏婉柔之下。夏婉柔一袭白绒绒的貂皮大衣,如仙女下凡,但见她:面如凝脂欺霜雪,柳娇花媚胜花魁,婀娜多姿赛嫦娥,步步生莲似潘妃,在这些女子之中颇为显眼。
“那四人是谁?”陆凌萧躲在暗处低声问道。
邓岳答道:“这四名女子可不简单,她们是家主手下的四大婢卫——杜鹃,水仙,玉兰,腊梅。看来此事有点棘手,家主还很是防范着小姐。”
“她们这是去哪里?”陆凌萧继续问道。
邓岳支支吾吾的道:“小姐应当是……去沐浴。”
陆凌萧点头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邓岳略显尴尬,“这不太好吧……趁小姐沐浴时行动……”
“现在哪还管的了那么多。”陆凌萧说完就施展绝顶轻功,悄悄地尾随夏婉柔,邓岳只得跟上。
浴房前的院子里有几棵参天大树,陆凌萧和邓岳纵身一跃,便跳上最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大树枝繁叶茂,便于藏匿。
陆凌萧望向浴房,只见秀珠和秀兰已陪同夏婉柔进了浴室,杜鹃、水仙、玉兰、腊梅四人守在门口。除此之外,偶然间有巡逻的卫队经过。陆凌萧暗道:“要救出婉柔,必须一声不响的击败这四名婢卫,否则引起动静,就大事不妙了。”
寻思间,邓岳凑在耳边道:“陆少侠,待会儿府里出了乱子后,你趁乱带着小姐从西院逃走,然后立刻出城。离开凤翔后,有多远就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陆凌萧疑虑道:“你如何制造混乱?我和婉柔走了,那你呢?”
“陆少侠无需担心,在下自有办法,这个出城令牌你拿着。”邓岳从袖子里取出一枚令牌,交给陆凌萧。邓岳经常出城为李茂贞办差,所以有这枚专供出城使用的令牌,这枚令牌也是岐王亲身侍卫的象征。
陆凌萧仔细端详着邓岳,从其眼神里读出刚毅与决然。
“邓兄,跟我们一起走吧!”
邓岳摇头,低声道:“在下自保足矣,陆少侠无需担忧。劳烦陆少侠保护好小姐,一切拜托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陆凌萧一声低叹,目送邓岳从树上跃上房檐,身影消失于黑暗之中。
浴室之中,秀珠和秀兰在浴池里加了几桶热水,里面顿时云雾缭绕,热气腾腾。两人又在浴池里撒了一篮子的粉红花瓣,不一会儿,屋里便香气四溢,醉人心脾。屋内的两排红烛之焰,隔着窗纸徐徐摇曳。夏婉柔伸展双手,秀珠、秀兰立于夏婉柔两侧,轻轻地脱去了夏婉柔的外衣,放于座椅上,然后褪去了夏婉柔的贴身衣物。
房内的屏风上映出一道模糊的倩影,光看其形,就知道是个身材纤细柔媚的女子。而夏婉柔侧着身时,那亭亭玉立、凹凸有致、饱满圆润的投影,让刻有桃花浮雕的屏风,也显得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一道洁白无瑕、玲珑有致的身影,飘飘然移入浴池之中,平静的池面上顿时荡漾起一圈圈波纹。
秀珠又在浴池里添了些热水,由衷赞道:“小姐冰肌玉骨,国色天香,让星河损色,日月失辉。李将军娶了你,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秀兰附和道:“对对对,小姐是奴婢见过最美的女子。”
夏婉柔幽叹道:“红颜薄命,相貌再美又有何用?还不是受人摆布,充当一枚棋子。一个女子,最渴望的便是有个好归宿,若是嫁给自己不爱之人,那连活着的心思都没有了。如若命运可由己定,我宁愿自己丑如东施。”
秀珠一听急了眼,咄咄的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嫁给李将军有什么不好的?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夏婉柔不禁蹙眉,侧过脸呵斥道:“秀珠,你最近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都敢跟主子顶嘴了。”
秀珠吓得连忙跪在浴池旁,一边自扇耳光,一边哭啼道:“奴婢该死,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过是为主子着想,还望主子饶恕奴婢失言……”
秀兰在一旁求情道:“小姐,秀珠她不是有意触犯你的,还望小姐开恩!”
夏婉柔瞥了一眼秀珠,道:“罢了,以后说话得有分寸,别乱了主仆的关系。”
“是,奴婢谨遵小姐教诲。”秀珠乖巧回应着,眼里却闪过一丝邪魅。
夏婉柔坐在浴池里,伸直长腿和玉臂,轻闭美眸,吸着氤氲热雾,呼出甘甜芳兰。秀珠和秀兰拿着浴巾为其搓背擦身,两人手法娴熟,却也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冒犯。
良久过后,夏婉柔依旧沉浸在温泉之中。忽然间,府里响起阵阵鸣金声,伴随着叫喊声四起:“东院走水了,东院走水了!”
百丈之外的东院上空,此时火光冲天,浓烟缭绕,数座房屋都被火油点着,烧得正旺。恰巧今夜有西北风刮起,火随风势,大火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蔓延了大半个东院。
陆凌萧一惊,东院怎会恰巧在这个时候着火?想起邓岳之前所言,难道是他……
这招声东击西之计的确管用,府上原本守卫森严,但此时已乱作一团。大家接力提水扑火,谁还管得着夏婉柔这边?
“秀珠,你去外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夏婉柔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后,吩咐道。
秀珠应声,朝门口走去。
门前的四大婢卫此时略为惊慌,朝东院眺望,却没离开夏婉柔的浴房。
陆凌萧眉头一沉,指间飞出四枚麻醉银针,“嗖”的一声闷响,分别射向四大婢卫。四大婢卫身手果然不凡,在慌忙之中躲了过去。却不料瞬间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分别点了她们的麻穴,四人应声晕了过去。
陆凌萧一掌将房门震破,冲进了浴室,迎面而来的秀珠“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颤声道:“你……是何人?”
陆凌萧一不做二不休,也将秀珠击昏在地,径直跑向浴池。
屋里的烛台被风吹灭了几盏,原本敞亮的浴室此时有些昏暗。浴池里的水还散发着热气,水面上铺了一层粉红色的花瓣,香气逼人。浴池里不着一丝衣物的夏婉柔没有看清来者是何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双手交叉护于身前,一声惊叫起来,而胆小的秀兰更是吓得瑟缩一团。
看着夏婉柔惊魂未定的神态,陆凌萧甚为心疼,轻声道:“婉柔,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夏婉柔又惊又喜,抬起头,正眼看了看陆凌萧,惊疑道:“你怎么来了?”又瞬间意识到自己在浴池之中,不禁又羞又臊,红着脸低下了头。
陆凌萧二话不说,拿起夏婉柔的衣裳,扔在浴池旁,催促道:“快穿上!”说完转过身去。
夏婉柔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带你走!”陆凌萧回答得甚是干脆。
夏婉柔一愣,然后从浴池里爬上来,匆忙把亵衣亵裤和貂毛大衣穿上。陆凌萧回过身,双手将夏婉柔整个身子横抱,冲出浴室。
西院除了昏倒在地的四名婢卫和秀珠,以及吓得不知所措的秀兰,别无他人。陆凌萧来到院子围墙边,身子一矮,双腿蹬地,跃起数丈高,抱着夏婉柔逃出了岐王府大院。两人往城门方向逃窜数里后,陆凌萧吹了一声口哨,将事先准备好的快马召唤过来,抱着夏婉柔跳上了马背,迅速朝城外奔去。
到了城门口,夏婉柔已戴上方巾遮脸,陆凌萧举起邓岳赠与的出城令牌,城门口的守卫不作盘问,立刻就打开了城门放行。
快马瞬间已奔跑数里之外,陆凌萧也没想到这么顺利的就救出了夏婉柔,这一切还得多亏邓岳计划得周详。可是他放火烧了东院,要是被捉住,岂不是死路一条?陆凌萧渐渐为他感到担忧,“吁”的一声,将马停了下来。
夏婉柔感觉这一切如梦似幻,他竟然只身来救自己,心中惊喜交加。大半年前和他同乘坐一匹马上,情切切意绵绵,如今又找回这种感觉了。
“怎么不走了?要是我义父派人追过来,我们就难以逃脱了。”
陆凌萧沉声道:“婉柔,你先走吧,我回去救邓岳。”
“救他?”夏婉柔深感奇怪。
陆凌萧点头道:“是他请我来救你的,他为了引开侍卫,纵火烧了东院。”
夏婉柔这才明白其中的缘由,微微叹息一声,“想不到这一切竟是他所为,我以前对他着实不好,如今想来,甚为惭愧。但你回去了也救不了他,还会引火上身,何必白走一遭?”
“婉柔,我们不能这么抛下他,不试试怎知不行。”
“那你要抛下我吗?”微弱的月光洒在夏婉柔妩媚的脸庞,只见她那顾盼生辉的凤眼噙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