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萧飞至聂治雷跟前,挥舞手中长剑,帮他挡住绵绵不绝的飞箭。聂治雷虽然中了暗箭,所幸没有伤中要害,被陆凌萧救后,不胜感激,在其掩护下,不断后撤。此时,泰山派弟子也赶了过来,搀扶着聂治雷退到了一处石壁后方。
而夏婉柔则是侥幸之至,恰巧当时被聂治雷挡在身前,让他替自己挨了一箭,无意间逃过一劫。
遭此重创,生还者仅有百余人,而敌人至少千数以上,从西边、南面、北面三个方向逼近。火势越来越大,箭势依旧猛烈,难以正面迎击。而后边只有峭峰绝壁,绝无逃脱可能。陆凌萧等人只好退却到夏婉柔盗取秘籍的山洞里面,暂且避其锋芒。
山洞里虽然广阔,但除了正面一个出口,并无其他出路。好在山洞离地十余丈,易守难攻,从地面走上去只有一条斜坡石道,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势,可以抵挡一阵子。
洞外火光冲天,也映亮了洞内。
李存孝让手下守在洞口,抵御敌人,纵是征战一生,观此形势,亦不禁仰天长叹道:“没想到我一世英名,今日竟要命丧于此!”
陆凌萧安慰道:“李大哥何必英雄气短?只要我们众志成城,定能杀出一条血路!”
有几个性子急的江湖好汉怒骂道:“他爷爷的,是哪个混蛋暗箭伤人,还放了这么大的一把火?真是卑鄙无耻至极!”
陆凌萧叹道:“看来我们都中圈套了,秘籍不过是一个诱饵。对方的真实意图,不过是先让我们自相残杀,再将我们一网打尽。”
公孙晖懊恼不已,愧然道:“要不是我们贪图秘籍,也不至于有此横祸。真是报应不爽!”
夏婉柔望向陆凌萧,委屈似的道:“那个……你不是主意很多吗,快想个办法让我们逃出去!本姑娘还没活够呢,可不想死在荒郊野岭,成为饿狼的口粮。”
陆凌萧闭上了双眼,轻声道:“这里地形特殊,我们已是瓮中之鳖。若敌人追了过来,发现了这个山洞口,将其围堵,再朝里射箭放火,后果不堪设想!为今之计,只有背水一战,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夏婉柔大失所望,同时心里也在忖度着,外边到底是何人所为。看他们的行事作风,以及阵仗排场,极有可能是官府的人。排除了李克用和李茂贞,嫌疑最大的就是张乐天和朱温。张乐天离此处最近,最易出手,嫌疑自是最大。而朱温一向视十三太保为眼中钉,若将其除掉了,李克用的实力将大减。此次河中城之战,朱温不动声色,难道并非是袖手旁观,而是在等待良机?
当她把想法说出来时,张悠苠第一个反对:“休得胡言乱语,绝对不可能是我爹!”
夏婉柔反问道:“如果你爹知道你和陆凌萧在这里,当然不会这样做,可是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爹可曾知晓?”
张悠苠一想,觉得有些道理,悻悻的道:“如果真是我爹,那我马上出去叫他撤兵!”
“你不用出去了,”陆凌萧斩钉截铁道,“就算我们不在这里,张伯伯也不会干出这种事!”
张悠苠心里顿时舒坦多了,拍着陆凌萧肩膀说道:“萧弟所言不差,我爹决计不会做出这等卑鄙之事!此处离城里不过数里之遥,我爹若是见到此地失火,应当很快就会派兵来救援。”
陆凌萧摇头道:“那倒未必。张伯伯当今首要职责便是守住城内,不让贼人有机可乘。城内残兵弱者居多,而张伯伯向来谨慎,在弄清情由前,是断然不会贸然出兵的。我们在山洞内耗着,无非是可以争取些时间,等待城内援军到来。”
张悠苠颇为赞许的点头,对陆凌萧的分析推断十分钦佩。
“喂,我们都快见阎王爷了,你们还在扯些没用的。有胆的就冲出去,将外边的贼众杀个措手不及,也好过现在心里憋得慌!”人群中不知谁冒出了这句话。
还有人说道:“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跟他们同归于尽!”
“聂某倒有个想法。”聂治雷斜躺在石壁旁,虚弱的道,“我们有此下场,那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但陆少侠和张公子是局外人,本不该受此牵连。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泰山派也有自己的原则,事情是由我们引起的,就该由我们一力承担。我们冲出去引开敌人,陆少侠和张公子留在洞中,伺机逃走。”
然后看了眼夏婉柔,本想叫声“妖女”,但还是改口道:“姑娘,我们都是将死之人,什么都是身外之物了,还请你把《日焰神功》交给陆少侠保管,日后好让他为我们报仇雪恨!”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这种境地,只有放下仇怨,一致对外,才是唯一的出路。
夏婉柔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正是在场之人梦寐以求的《日焰神功》,将之爽快的递给陆凌萧,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万万不可!”陆凌萧连忙推脱,铿锵道:“如果让晚辈躲在洞中,做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岂不是让世人所耻笑?诸位陷入险地,在下不管不顾,岂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这种事情,我陆凌萧是万万做不到的!”
夏婉柔噘着嘴轻声道:“傻瓜,逞什么英雄好汉!人都没了,声名又有何意义?”
陆凌萧顿感悲怆,暗怪自己太无用,连好友都保护不了。
聂治雷道:“陆少侠仗义,我等当然明白,只是你为何做无谓的牺牲呢?若是连累了你,聂某真的对不住陆大侠的在天之灵了!”
其他人也同意聂治雷的看法,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都出去送死了,还有谁会替我们收尸,为我们报仇?”
患难见真情,虽然这些人与陆凌萧相识不过一个时辰,但个个都是侠义豪爽。李存孝心有触动,之前的芥蒂全消,肃然道:“本太保也同意诸位的看法。陆小弟天资聪颖,如果在短时间练成《日焰神功》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大哥!”陆凌萧眼角有些湿润,“我不想失去你们,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公孙晖道:“陆公子虽然重情重义,但请不要意气用事!十三太保说得对,修炼内功心法讲究的是沉心静气。陆少侠心境澄明,领悟力极高,外边虽是嘈杂,但相信陆公子能排除干扰,专心修炼,到时再出去助我们一臂之力。”
公孙晖这话显然是搪塞之词,不过是想让陆凌萧避开这场纷争。此种紧急情况下,怎么可能专心修炼?就算能安心修炼,短时间内又能有何进展?
此时洞口处传来几声惨叫,敌人已经攻上山洞了。李存孝的手下与敌人发生了冲突,打斗了起来。
李存孝豪迈说道:“走!我等联手将外边的龟孙子赶尽杀绝!”众多江湖好汉簇拥着李存孝,出洞应战了。
夏婉柔临走时回过头望了一眼陆凌萧,秋波中带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概。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
在众人的力劝下,陆凌萧和张悠苠留了下来,而聂治雷有重伤在身,也只得留在了山洞里。
陆凌萧在洞内心急如焚,翻开《日焰神功》,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刚想出洞杀敌,却被聂治雷劝住。
陆凌萧道:“聂掌门,文人讲究气节,士可杀不可辱。将士不畏生死,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还。难道在下还不如一介文弱书生,一名普通士卒?如今让晚辈苟且偷生,已是极大侮辱我了。我爹在天之灵,若是见到我这般懦弱,岂能含笑九泉?”言毕,头也不回的走出山洞。
聂治雷暗自赞叹,对这个晚辈后生折服不已。
“萧弟,我也随你一起!”张悠苠在陆凌萧身后喊道。
陆凌萧脚步稍作停顿,嘴角溢出笑意。
“咦,那是什么?”张悠苠指向离洞口三丈远的墙角,点燃火把凑上前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一具骸骨靠着墙壁躺着,那骸骨只有空骨架子,面目全非,甚是可怖,而骸骨旁边竟有一把古琴。
张悠苠拿起古琴,递与陆凌萧,说道:“这个对你或许有用。”
外面混乱不堪,刀光剑影,杀喊震天。夜虽已深,然而火势不减,犹如白昼。
陆凌萧这才看清对方,全是黑衣蒙脸杀手。这些杀手中,不乏高手。
李存孝虽被黑衣人围攻,但尚能应付得过来,只是手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公孙晖这边,许多名门正派弟子战败惨死,武艺高的勉强能自保。夏婉柔这边就更惨了,被黑衣人杀得节节败退,那些手下倒是忠心耿耿,誓死卫主。
陆凌萧在石壁前坐定,将古琴放在一块石板上,拨动琴弦,弹起曲来。琴声铿锵凿凿,盖过嘈杂之音,几乎让所有人一愣,却也将许多杀手吸引过来了。
李存孝暗急道:“陆小弟怎么出来了?这个时候还有闲情弹曲,在搞什么名堂?”
一群黑衣人气势汹汹的朝陆凌萧杀来,在离陆凌萧三丈处,陆凌萧突然变换曲调,琴音从铿锵有力变得振聋发聩,杀气腾腾。只见地面上飞沙走石,灰尘蒙蒙,如狂风骤起,卷得天翻地覆。
陆凌萧所弹之曲正是琴经第九式“天荒地灭”,虽是威力无穷,却也极耗内力。巧的是,此处满地都是飞沙砾石,可以将“天荒地灭”发挥到极致。陆凌萧暗道:“既然来送死,就让你们成为琴经九式的祭品!”
黑衣人被飞沙吹得双目难睁,耳膜被琴音震得轰隆隆的响个不停,如爆竹在耳根处爆炸,脸上虽然遮着黑布,却呼吸不顺畅,被飞尘呛得难受。黑衣人七窍难通,被折腾得死去活来。随后又觉头晕脑胀,四肢无力,瘫软在了地上。那些勉强能支撑的,身子却被飞石击中,纷纷倒下。
张悠苠虽然早已用棉絮塞堵住了耳朵,却依旧被这怪异琴音弄得耳鸣目眩,头皮发麻。好在他与陆凌萧处在同一方位,不受沙砾影响。
见此情景,李存孝大喜过望,对陆凌萧佩服得五体投地,暗叹世间竟有这等武功绝学。
陆凌萧蓦然发现夏婉柔被一群黑衣人追击,而夏婉柔却是独自一人,身边已没了护卫。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黑衣人的刀就要砍到夏婉柔身上,陆凌萧情急之中拨动一根琴弦,一股强劲的内力从琴弦上发出,划破长空,将那把刀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