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悠苠连连摆手道:“萧弟,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你我亲如手足,不必分个彼此。至于由谁掌管河中城,当然是有能者居之。萧弟之能,十倍于我,论声威,愚兄也不及你百一,由你掌管河中城,必大有作为。李茂贞和李克用之辈若敢来犯,你也定能守住这一方天地。”
陆凌萧心怀感激的道:“张大哥,你能这么想,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我虽是武林盟主,却如一个流浪汉,没有扎根之地。这里是我们成就大业的起点,我今后必将秉承张伯伯遗志,发愤图强,效忠大唐江山!”
张悠苠大悦:“萧弟,你从来就没让我们失望过,相信你定会实现远大抱负,我爹在天之灵也会颇感欣慰。”
夜更加的深了,寒意袭来,令人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初入晚秋时节,叶黄枝枯,万物萧索,寒风瑟瑟,霜凝露生。灵堂之上,几盏油灯照耀着微弱的焰光,在透过门缝的夜风中摇曳着,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吹灭。
“张大哥,赵公子,唐皇被叛贼所幽禁,你们暂时不要回京城了。今后你们就跟着我,我们一起将唐皇救出。”
面对陆凌萧的诚心招揽,赵江皓欣喜道:“陆少侠若不嫌弃,我当然愿意追随你,以后也可以常与紫霖在一起了。”
陆紫霖撇了撇嘴,“自作多情,谁愿意跟你在一起啦?”
张悠苠叹了一口气,“都怪我无能,没有劝阻陛下北上投奔李克用,也没有保护好陛下,让他被韩建那狗贼给擒住了。”
陆凌萧安慰道:“张大哥,这怎么能怪你?你虽为朝廷命官,却是官卑职微,哪能做得了主。那韩建也非等闲之辈,不好对付,你们能从他手里安然逃出,已是万幸。”
陆凌萧这时不免担心起李宁玉来,也不知她身处何处,是否还在皇宫里,她的皇兄出此变故,她必有所行动。
郑秋安沉吟道:“陆将军占据河中城,以此地为据点,图谋日后发展,本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但朱温生性多疑,日后必会防着你,我们需得小心为上。”
熊彪却是不以为然,“俺说老郑,你总是这样小心谨慎,处处提防,如何成得了大事?他朱温占据宣武后,还不是一步一步的扩充地盘,才雄霸一方的?陆少侠武功当世无双,又贵为武林盟主,如今更是占据一方沃土,与朱温相比,哪一点不强他数倍?”
郑秋安道:“话虽没错,但有两点我们是比不了朱温的。”
“哪两点?”熊彪迫不及待的问道。
“天时和地利。”郑秋安回答得云淡风轻。
熊彪是个急性子,有些不耐烦的道:“老郑,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
郑秋安不紧不慢的道:“若是早些年,诸侯虽然混乱,但各方势力又相对薄弱,可在夹缝中求取生存之道,然后逐步扩充自己的势力。但今非昔比,如今无论是朱温,还是李克用、李茂贞,都是雄踞一方,势力庞大,他们非但不会让河中城变得强大,反而会伺机将之吞并,此乃不逢天时也。其次,河中一带北有河东李克用,东有汴梁朱温,西有凤翔李茂贞,南有华州韩建,可谓四周环敌,绝非成事之地,此乃不合地利也。”
熊彪道:“那又如何,他们若敢来犯,我们就把他们赶尽杀绝。再不济,我们也可以与一些藩镇结盟,我就不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郑秋安摇头道:“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可不是偏居一方,守城自保。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才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熊彪有些摸不着头脑,“老郑,你说了这么多,俺还是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
郑秋安一语惊人的道:“将河中一带拱手让给朱温。”
郑秋安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大吃一惊,若不是因为他与陆凌萧关系亲密,大家都会怀疑他是朱温派来的说客。
“老郑,你疯啦?”熊彪第一个出言反对,“将这么肥的一块肉拱手送给别人?只有疯子和傻子才能做出这等荒谬之事来,你今晚也没喝多少酒,怎么说出这等胡话。”
不料陆凌萧赞同道:“我觉得郑先生之言有些道理,其一,我杀了圣上亲封的河中节度使王珂,若再把河中城据为己有,天下人必会认为我抗旨不遵,怀有异心,其他的诸侯会视我为异类,将来我必为千夫所指;其二,我不经过朱温首肯就占据了河中城,无异于与朱温对立,朱温必会失去对我的信任,而我之前效忠朱温所做的努力也就付诸东流了,相反,我若是将河中一带拱手让与朱温,一来可以金蝉脱壳,将这些矛头转向朱温,二来朱温会认为我没有野心,对我放松警惕,也会因为得到河中城而更加信赖我。”
熊彪等人这才明白过来,都觉得甚有道理,只有张悠苠低头不语。
陆凌萧望着张悠苠,恳切的道:“张大哥,这只是我和郑先生的提议,一切还得由你定夺。”
张悠苠摇了摇头,“萧弟,你说怎样就怎样,你深谋远虑,我是万万比不上的。只是河中城凝聚了我爹将近十年的心血,就这么献给朱温,我的心里无论如何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陆凌萧愧色道:“张大哥,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我之前也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多亏了郑先生的提点,我才明白过来。若真的将河中据为己有,那可是下错了一大步棋。如今时机尚未成熟,就过早暴露了我们的目的,只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日后每前行一步,都会更加艰难。”
张悠苠这才被说服,舒展了容颜。众人围在一起,商议着如何说服河中城的将士,让他们归顺大梁。
次日,陆凌萧写了一封书信给朱温,信中道:“承蒙主公厚爱,属下无以为报。河中城为家翁之封地,现已被属下接管,今特献与主公,聊表敬意!愿主公接纳之,施以仁政,善待军民,以表属下之忠心。”
陆凌萧与张乐天情同父子,故而在信中称其为家翁,也是为了表示接管河中城乃是名正言顺。
朱温看完信后,心情大悦,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不费一兵一卒,就占有河中一带广袤之地。李克用和李茂贞穷极一生,也未能将其夺取,而这次凭借着陆凌萧,将其轻而易举的收入囊中,如何不舒心畅怀?
敬翔向来与陆凌萧交好,虽然看出陆凌萧献出河中城乃无奈之举,但不忘替他说上几句好话:“陆将军深明大义,忠心不二,实乃大梁之福,主公之福。”
朱温哈哈大笑起来,“陆将军在信的末尾,提议救出大唐皇帝。敬翔,你以为如何?”
敬翔道:“属下以为,此提议甚妙。如今李克用、李茂贞和韩建等人组成盟军,共抗我大梁,又将大唐天子幽禁于华州,对我大梁甚是不利。若我们以勤王之名,讨伐逆贼,此乃出师有名之绝机,不仅可以振奋军心,而且也落得了好名声。将来大唐天子必会更加信赖主公,天下人也会对主公刮目相看。”
朱温听了,连连欢喜的点头,“你让友文速派两万梁兵去河中城,与陆凌萧会合,以勤王之名,将大唐天子从叛贼手里救出。”
敬翔拱手,悦声道:“属下遵命!”
朱温沉吟片刻,又道:“另外,封陆凌萧为河中留后,待天子被救出,上表敕封。”
敬翔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