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屋舍被大火点着后,纷纷倒塌,火花四溅,浓烟滚滚。陆凌萧和张悠苠冒着大火,将装着张乐天遗体的棺材从灵堂里搬了出来。
陆紫霖早已领着府里的下人,以及到张府吊唁的客人来到院子空旷处躲避火灾,又从院子里捡来一些木板、伞盖和破旧衣物举在头顶上,挡住从天而降的飞箭,然而那些飞箭大多绑着火把,木板和衣物皆被点燃,院子里不少人被大火烧着,或身中飞箭,哀嚎声一片。
张悠苠、陆紫霖和熊彪等人用武器格挡空中飞箭,陆凌萧独自一人飞出府外,去对付外边埋伏的弓箭手。
陆凌萧施展日焰神功,以绝顶轻功在府外飞行一圈,将弓箭手杀得片甲不留。然而转眼间有数百剑士将陆凌萧包围,这些剑士的领头者竟是李克用的义子李嗣源。
“陆少侠,别来无恙!”李嗣源颇有玩味的道,“我还以为你是如何的淡泊名利,原来不过是徒有虚名,竟甘愿当朱温的走狗。十三弟当初真是瞎了眼,和你这种人称兄道弟,他若泉下有知,还不得气活过来,哈哈!”
陆凌萧模仿李嗣源的口气,道:“大太保,我曾以为你何等的宽厚仁德,顾及兄弟情义,原来不过是徒有虚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十三太保遭人陷害,你可曾为他求过情,替他说过半句公道话?”
“你!”李嗣源自知理亏,便不再争执,岔开话题道:“想必王大人已告知于你,陛下已下旨诛你九族,你若有张乐天的半分忠义,就该束手就擒!”
“简直荒唐至极,你这种人还有脸面提‘忠义’二字?有本事你就来取我项上人头,何必假借圣上之手?”
“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给我上!”李嗣源一声令下,数百剑客一齐杀向陆凌萧。
李嗣源与李存信一样,喜好培植势力,尤其是培养剑客和死士。这些剑客皆有十几年的武学功底,个个非同小可。
自从李克用上次被陆凌萧一人追出数十里,还在千骑之中,将他的爱子李落落擒捉,便对陆凌萧恨之入骨。然而李克用没有想到的是,陆凌萧当初是放了他一马。以当时的情形,陆凌萧大可将李克用擒捉,而不是李落落。
陆凌萧深知若是将李克用生擒,交给了朱温,李克用必死无疑。李克用一死,河东一带群龙无首,他的儿子和义子们必将争权夺势,河东也就必乱,朱温就会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如此良机,朱温岂会错过,定会派兵与罗弘信联手,从魏博直驱昭义和河东。
而朱温若是吞并了昭义和河东,几乎相当于统一了北方,举国上下,除了凤翔的李茂贞和淮南的杨行密能与之稍作抗衡外,其他的军阀势力都不是朱温的对手。陆凌萧岂会在自己羽翼丰满前,让这种局面出现?
穿着束身黑衣的剑客与陆凌萧缠斗在一起,陆凌萧虽然剑法高超,但这些剑客皆是武艺非凡,剑招亦是巧妙精湛,彼此之间的配合甚是默契。陆凌萧灵巧的身躯在数百黑影和长剑中来回穿梭,手中的寒泠饮血剑飞快挥舞着,与剑客的剑刃“噼噼啪啪”的相击,闪烁着无数耀眼的星光,如夏夜里漫天的繁星。
若是寻常铁剑,早已被饮血剑斩断,但剑客们手中的长剑坚韧无比,皆非凡品,除了剑刃上被割破几个口子外,并无过重损坏。一炷香过后,仅有三十余名剑客被陆凌萧所伤,而陆凌萧依旧被剑客们重重包围,内力不断地损耗着。
正在这时,剑客们摆出“天方罗网剑阵”,五十名剑客将陆凌萧围在一个径直二十丈的圈子里。施展剑阵的剑客们将手中长剑掷向长空,然后一齐合起双掌,运起内力御剑而飞,攻向阵眼之人。
五十柄长剑从各个方位刺向陆凌萧,陆凌萧身处剑网之中,难以挣脱,只好施展绝顶轻功躲避,如一只飞虫穿过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然而这些被剑客驾驭的利剑像长了眼一样,非常有灵性,将陆凌萧牢牢锁定,追踪其身后。陆凌萧不断用饮血剑挑开近身的长剑,但那些飞剑被饮血剑挑开后,又回身用剑尖指向陆凌萧,继续朝其进攻。
施展剑阵的剑客们飞身而起,在剑阵边缘合起内力,操纵着飞剑的运行轨迹。五十柄飞剑如同一体,不仅同时进攻同一个目标,而且彼此之间不相互碰撞。
陆凌萧暗觉不妙,近些年来还从未遇见过这么棘手的对手。以往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但今日彻底陷入被动之中,算是碰到真正对手了。
敌方人多势众,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陆凌萧冒着耗尽内力的风险,施展神农剑法第九式“尘埃落定”,螺旋飞转着身子,运起十足的内力,用饮血剑在周身划了十几道圈子,形成十几道暗红的剑气圈。这些剑气圈如水中波纹,层层荡漾开来,四周的空间似乎被剑气圈所扭曲,急涌的气流将“天方罗网剑阵”中的飞剑击落在地。
这些剑气圈的威力远不止于此,飞剑被其击落的同时,也卸去了施展“天方罗网剑阵”之人的内力,那五十名剑客被剑气圈的余威所震,全都被击飞落地,口吐鲜血,身受内伤。剑阵既已破解,那些飞剑也失去了“灵性”,斜插在地,成为普通的铁器。
李嗣源一直在旁观战,等待出手时机,这时见陆凌萧使出了绝招,内力已大损,飞身到陆凌萧背后,抡起长剑朝他背后刺去。
陆凌萧已然察觉有人偷袭,回过身撩起饮血剑抵挡。然而陆凌萧的内功几乎耗尽,以致后力不继,手中的饮血剑被李嗣源挑飞,胸口被李嗣源踢了一脚。陆凌萧身子朝后倒飞,重摔在地,胸口疼痛难当。
一群剑客拿着剑,从各个方向飞来,刺向倒在地上的陆凌萧。陆凌萧已使不出内力抵挡,闭目叹息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想到今日栽倒在李嗣源手里,不过这样也好,有我做伴,张伯伯在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
陆凌萧已做好赴死的准备,然而这时从前方冲过来一支队伍,这些人当中,大多是武林各派的英雄豪杰,也有一些忠于张乐天的将士。只见迎面飞来数十枚暗器,分别射向刺杀陆凌萧的剑客身上。剑客连忙闪身躲避,没来得及躲避的,被暗器刺成重伤。陆凌萧趁此间隙,在地上翻滚数圈,逃脱出剑客们的包围圈。
霎时,上千英雄豪杰冲杀过来,其中有瓦岗派的掌门单义诚、长老白一尘,无常门的尉迟飞白、方彤,天山派的公孙晖,泰山派的掌门聂治雷……
这些江湖豪杰个个武艺非凡,李嗣源的手下虽然厉害,但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李嗣源见势不妙,命令手下撤退,逃出了河中城。
陆凌萧见过这么多久别重逢江湖老朋友,心情大悦,又对他们的及时出手不胜感激。尉迟飞白、聂治雷等人欲追杀李嗣源,但陆凌萧担心李嗣源在城外有援兵,便不让他们去追击。
“陆兄弟,我们又见面了。”尉迟飞白冲到陆凌萧跟前,热情的打招呼。
方彤低声道:“夫君,陆少侠已是武林盟主,你当着众人的面与他称兄道弟,也不怕让人笑话。”
尉迟飞白嘿嘿一笑,改口道:“盟主,我们又相遇了。”
陆凌萧莞尔道:“尉迟兄,方妹妹,你们不要拘泥于礼节,今日幸亏你们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
单义诚近前道:“盟主这是哪里话,我们这些人多次承蒙你的大恩,这点小事又何足挂齿?”
陆凌萧笑道:“单兄,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单义诚道:“多日前,我们已听闻张老将军病重,料定你必会来到河中城,于是便商议着过来,一来问候张老将军的病情,二来与你相见叙旧。我原本以为只有我们瓦岗派会来到河中城,却不料天山派、无常门、泰山派等武林门派也分别派了人来到河中城看望张老将军,我们在华州相遇,便结伴而来。来到河中城后,城门守将王冲说新上任的节度使不是善类,可能会去为难你,还说李嗣源已带人来到河中城,欲对你们不利。于是我们便火速的赶来,正巧遇见你和李嗣源的手下打斗。”
陆凌萧这才明白过来,欣慰的道:“诸位兄弟心念张老将军的病情,不惜远道而来,陆某在此谢过!只是……”
尉迟飞白见陆凌萧话锋一转,神色突然变得凝重,问道:“盟主,只是什么?”
陆凌萧将张乐天过世,以及王珂存心为难、李嗣源烧毁张府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在场之人无不义愤填膺,又感叹张乐天一片赤胆忠心,就这样与世长辞了。
张府内火势渐小,被困在里面的人陆续逃了出来,府里的下人赶紧去打水救火。虽然府里被烧了大半,但经过抢救,有几间屋子算是保下来了。
这时,王冲带着一群士兵将王珂、王珙二人擒来,并押到陆凌萧跟前。王冲道:“陆少侠,此二人见势不妙,欲逃出城外,被我捉了回来。但是李嗣源和他的手下武艺颇高,我没能拦下……”
陆凌萧大喜道:“有劳王将军了,能将此二人捉来,你已立了大功。”
王冲问道:“陆少侠打算如何处置此二人?”
陆凌萧道:“张老将军花了近十年时间治理河中城,让河中城在乱世之中依旧繁荣昌盛,成为朝廷的坚实后盾。然而去年圣上被逆贼韩建和李茂贞幽禁,被迫提升王珂接替张乐天老将军的职位。王珂为李克用的走狗,乃是懦弱无能之辈,若河中城落入此人的手中,将生灵涂炭,永无宁日。今日王珂欲在张府滋生事端,又勾结李嗣源暗害我等,简直罪该万死!”
王冲见陆凌萧大义凛然,不卑不亢,心中不胜敬佩和欢喜,附和道:“陆少侠所言甚是!王珂鼠辈,何德何能,能担任河中节度使之职?此人心怀不轨,竟敢在张老将军的丧礼上为非作歹,不仅对张老将军不敬,还构陷张老将军家属,祸害无辜之人,确实死有余辜!”
王珂、王珙兄弟俩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跪地磕头求饶:“陆少侠,这一切都是李克用指使的,与我们兄弟俩无关。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的狗命。只要您饶了我们,我们一定弃暗投明,今后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在场的英雄豪杰见此二人卑躬屈膝,极尽媚态,又贪生怕死,懦弱不堪,对他们甚是鄙夷不屑,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生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像你们这种不忠不义、毫无节操之人,留你们何用?”陆凌萧不顾王珂、王珙兄弟的求情,让张悠苠将装着张乐天遗体的棺材搬了过来,将饮血剑朝前一挥,一道剑气掠过,将王珂、王珙兄弟的头颅割断。两颗血淋淋的头颅,顿时滚落在张乐天的棺材前,那惨白的面容充满着惊恐和哀求,在离身的刹那定格。
陆凌萧慨然道:“今日我用这两个奸贼的血来祭奠张老将军,张老将军在天之灵,想必也会颇感欣慰。我们既然杀了新上任的节度使,李克用、李茂贞等人必不罢休,定然寻机报复。诸位可愿追随于我,随我一同守住河中城,抗击叛贼李克用和李茂贞,营救被囚禁的大唐天子?”
王冲带头道:“在下王冲誓死追随陆少侠!”
张乐天在世之时威望颇高,河中城的将士大多受其提拔与关照,这时纷纷支持陆凌萧,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陆少侠,守卫河中城!”
陆凌萧听着络绎不绝的效忠声,内心激昂澎湃,当即任命王冲为都指挥使,整饬和收编部下,并加强城内防备,然后继续为张乐天举办丧礼。直到天色已黑,才办完诸多事宜。
半夜里,张悠苠、陆凌萧和陆紫霖等人在灵堂为张乐天守灵,郑秋安在旁道:“陆少侠,你今日所表现出的气魄,着实令秋安佩服!”
陆凌萧道:“若非张伯伯在世时经营这么多年,我也拿不下这河中城。只是河中城节度使之位本该由张大哥继任,现在却让我捡了个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