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梁王府里后,郑秋安连忙问道:“几位小兄弟,夏婉柔可曾来过?”
梁王府门前有四名侍卫,识得熊彪和郑秋安,其中一人答道:“半个时辰前来过,王爷正在设宴招待夏姑娘。”
郑秋安又问道:“宴上还有何人?”那名下人却不肯再相告。
朱温堂堂中书令、武军节度使,受封梁王,怎会设宴招待一个普通女子?郑秋安心觉奇怪,对侍卫道:“郑某受郡主之令,有事求见王妃,劳烦各位带郑某去见王妃。”说着暗中塞给四名侍卫各一锭银两。
侍卫有些难为情的道:“郑先生,没有请柬,外人不得进入梁王府,你们还是请回吧!”说着把银两塞了回去。
郑秋安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这是梁王亲赐令牌,在下可进得王府?”
侍卫自然识得那块令牌,陪笑道:“当然进得,郑先生若是早些拿出,小的们也不敢为难你了,但只有你可以进府,其他人是进不得的。”
这块令牌是朱温亲自赏给陆凌萧的,持此令牌者,可随意出入梁王府。陆凌萧随朱友文出城巡视军情,将令牌留在了府里,此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熊彪上前几步,暴怒道:“什么鸟规矩,俺与郑先生是同伙,凭什么他进得王府,俺就进不得?”
郑秋安拦住熊彪,吩咐道:“彪兄,你就在府外候着,我进去就行了。”熊彪只得依从了郑秋安之言,牵着两匹马在王府外的一棵槐树下等候。
虽然有了出入令牌,郑秋安依旧将银两塞给门口侍卫,恭谨的道:“几位小兄弟,劳烦引路,郑某有急事拜谒王妃。”
侍卫接过银两,满心欢喜,其中一人立刻带着郑秋安去见张惠。
见到张惠后,郑秋安告知朱温招待夏婉柔之事。张惠是个明白人,又对朱温甚为了解,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问题,便向府里下人询问夏婉柔安歇之地,又立刻前往朱温去处。
夏婉柔仍是昏迷不醒,横躺在西院一处厢房的床榻上。朱温有些醉醺醺的,迫不及待的褪去外衣,刚准备解开夏婉柔的裙带,门外却响起敲门声。
朱温连忙披好外衣,不耐烦的问道:“何人?”
“夫君,是我。”门外传来张惠的声音。
朱温心中一惊,酒已醒大半,慌慌张张的穿好衣物,打开房门。
“夫君是不是喝多了?”张惠问道。
朱温脸色酒红,一来确实多喝了几杯,二来做了这亏心事,心虚得紧。朱温虽然贪婪狡诈,又多疑好色,但对张惠却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史书有云:始能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如张氏,不亦贤乎!
朱温面露尴尬,微微颔首。
张惠莞尔一笑,“那妾身进屋服侍夫君。”
朱温挡在门前,油然道:“不劳夫人费心,为夫休息片刻就好。”
张惠又道:“夫君既想休憩,为何不回正房,而来此厢房?”
朱温又是面露愧色,无言以对。
“妾身听闻夏姑娘不胜酒力,醉得不轻,应该带至妾身住处安憩。否则传了出去,外边又是闲言碎语的,坏了夫君名声。”
朱温又是一惊,原来张惠早就知道了。于是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那就照夫人所说的去办。”
夏婉柔醒后,头脑隐隐有些昏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华丽的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层松软的大红棉被,而张惠正守在身旁,手里正在刺绣。
夏婉柔揉了揉眼睛,见张惠恬静端庄,心灵手巧,问道:“朱夫人,我怎会在此?”
张惠放下手中的刺绣,微笑道:“夏姑娘,你喝醉后,我就让人把你送过来了。”说着又让人端来一碗醒酒汤。
夏婉柔起身,一口将碗里的汤水饮尽,又坐到张惠身旁,端详着那些刺绣,暗自惊叹。刺绣上有花鸟虫鱼,还有翠绿的杨柳,皆是栩栩如生,比墨画还要真实。
“朱夫人,这些都是你……亲手绣的?”
张惠含笑点头。
夏婉柔觉得不可思议,将那些刺绣拿到眼前,翻来覆去仔细打量,像是欣赏一件件奇珍异宝。
“真美!”夏婉柔又是啧啧称道,“要是我也能绣出这么美的刺绣,那该多好!”
“其实也不是很难,我可以教你。”
夏婉柔抬起头,见张惠眼里透出真情实意,欣喜道:“那太好了,有王妃这么好的师父教我,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名家的。”
张惠嫣然一笑,暗道:“这孩子爽朗直快,倒是可爱至极。”
“夏姑娘,你爹娘可还健在?”
夏婉柔敛容,垂首道:“我自小爹娘就过世了。”
张惠轻抚夏婉柔的头,轻微叹息道:“唉,苦命的孩子,这些年熬过来很不容易吧!正巧我膝下无女,你我又投缘,不如我收你做义女,你看怎样?”
夏婉柔额角微抬,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天下会有这等美事。忽而想起朱寒灵,问道:“郡主不是你的女儿吗?”
张惠缓缓道:“灵儿并非我亲生。”
夏婉柔顿时跪在张惠跟前,磕了几个头,说道:“义母在上,请受女儿夏婉柔一拜。”
张惠满心欢喜,边扶起夏婉柔边道:“傻孩子,你我已是母女,何须在乎这些礼节?”
当下母女俩又是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郑秋安和熊彪得知夏婉柔无恙后,便离开了梁王府。熊彪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夏姑娘在朱夫人那儿,不会有事吧?”
郑秋安轻声一笑,信心十足的道:“没有哪个地方比王妃那里更安全的了。”
夏云涛奸计不成,又让妹妹对自己产生怨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回到住处正自懊恼,却被突如其来的几颗钢针袭击。夏云涛急忙侧身闪躲,那些钢针“铛”的几声,直愣愣的钉在了墙壁上。
紧接着又飞来一柄铁扇,朝夏云涛门面削去。夏云涛脚尖垫地,整个身子笔直的往后倾斜,又朝右旋转小半圈,如不倒翁一般,躲过了铁扇的势头。
“轩儿,快住手!”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那人却是金鲨帮的帮主余弘哲。
余傲轩收回铁扇,指着夏云涛叫喝:“你这不守信用的小人,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夏云涛皮笑肉不笑的道:“余公子,你暗箭伤人,好不卑鄙,是不是想要夏某的命?”
余傲轩冷哼一声,道:“你说过你要将令妹许配给我,结果你却把她送给了朱温,你这个两面三刀之人,叫我以后怎么相信你?”
夏云涛嘿声一笑,“朱温并未得手,余公子,你仍是我妹夫不二人选。”
余傲轩忧愁顿散,立即喜形于色,问道:“此话当真?”
“你骗你作甚?不过眼前最大的对手还是陆凌萧,我们必须合力将其铲除。你也知晓,他若不死,舍妹是不会跟你的。”
余傲轩长吸一口气,“没错,为了得到婉柔,本公子必须扫清一切障碍!”
自从上回金鲨帮和黄天神教被武林各派合力击败后,金鲨帮实力大损。余傲轩被单义诚一锏打伤,余弘哲带着余傲轩逃亡,在忠武许州一带,遇上了外出办事的夏云涛,就暂时追随于他,躲避江湖仇敌。
夏云涛跟随朱温多年,是朱温暗里的杀手,常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夏云涛利用这个机会,一面奔波于江湖,暗杀一些朱温的对手,一面搜集天下武学,试图有一天能称霸武林。
而后又打起了《琴经九式》和《日焰神功》的主意,并已知晓其中的奥秘——欲修炼日焰神功,必先习得琴经九式,否则就会走上祖上夏炫的老路。恰巧这两本秘籍都是神农剑派之物,而且都与陆凌萧有关,再者陆凌萧已为武林盟主,是自己称霸武林最大的阻碍,夏云涛自然视陆凌萧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夏云涛得知夏婉柔来到汴州后,便暗中与她取得联系。其实夏云涛早就知道夏婉柔是他的妹妹,之所以现在才相认,自然别有用意。那日在朱寒灵别院外,夏云涛趁陆凌萧离去,便假意和夏婉柔相认。
夏婉柔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哥哥,惊喜交加,情难自抑。然而夏云涛却让她去办一件事——从陆凌萧嘴里套出琴经九式的秘密和功法。夏婉柔虽极为不愿,但抵抗不了兄长的软磨硬泡,最终答应了夏云涛的乞求。
夏婉柔学得琴经九式后,便将它传授给兄长。夏云涛便用琴经九式上的功夫,用琴音在朱温军营里杀了数百将士,嫁祸给陆凌萧。果真,朱温勃然大怒,带兵收拾陆凌萧。
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朱寒灵和张惠在关键时刻,帮了陆凌萧一把。陆凌萧非但死里逃生,还被朱温提拔重用,真的是白费心机。
余弘哲走进屋子,愤然道:“这个陆凌萧,专坏我们好事,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可是陆凌萧武功绝顶,又被朱温如此器重,我们怎么动得了他?”余傲轩面露忧色。
夏云涛狞笑道:“我们或许动不了他,但有一个人若有所闪失,朱温绝对不会放过他!”
余弘哲父子齐声问道:“这人是谁?”
夏云涛凑近他们的耳根,低声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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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秋,天渐转凉,草枯叶落,硕硕丰收。城外军营有数千个帐篷和草舍,将士们白日里操练,守护汴州外围,防止敌军入侵,闲时帮助城外百姓收割庄稼,倒像是三国时期曹操手下的青州兵,仗事农事两不误。
朱温得知朱寒灵跟着陆凌萧去了城外军营后,怒不可遏,即刻派人去将朱寒灵带回来。
信使到达军营后,天已大黑。信使将朱温亲笔书信交给朱友文和陆凌萧后,朱友文道:“郡主独自占有一个帐篷,我这就将她唤来,烦劳稍候片刻。”
朱友文进了朱寒灵帐篷后,却不见其身影,派人四处寻找,也无结果。暗自焦急下,便将陆凌萧请出帐篷,实情相告。
陆凌萧同样是大惊失色,焦眉苦脸,暗觉不妙。在朱寒灵帐篷内细细盘查,却没发现蛛丝马迹。
朱友文又派出更多的人,在军营内外遍地搜寻朱寒灵的下落。
两人回到主营内,里面黑漆一团,烛火已然熄灭,朱友文让人点亮灯火后,眼前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两名信使瘫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他们均是双眼圆瞪,嘴角溢着鲜血,脖子僵硬,已被人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