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文大骇:“到底是何人所为?”随即朝营外大喊:“什么人还不快快现身?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
要知道,这两名信使可是朱温亲自派来的,如今却无故死在了军营里,怎样都不好交差。
陆凌萧将营外守卫唤了过来,那几个守卫却道,朱友文和陆凌萧离开主营,去寻找朱寒灵之时,似有一道黑影闪过。由于夜暗,守卫只道是看花了眼,并未留心。后来又刮过一道劲风,将营内烛火吹熄,除了风声,却不曾听闻营内有所动静。待守卫准备进营点灯时,朱友文和陆凌萧正巧赶来,不想营内的信使已然遇害,而凶手似是凭空消失。
陆凌萧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离开一盏茶的工夫,凶手就连杀两人。虽是夜间,但军营有数万将士,凶手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犹入无人之境。
如此说来,凶手不仅功力惊人,而且对军营甚为熟知,那他到底是谁?他杀了信使目的何在?朱寒灵的失踪会不会与之有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让陆凌萧陷入沉思。陆凌萧忽而将这些事与前些天军营里琴声杀手关联起来,这些问题看似复杂,其实也不难解释,杀手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陷害自己。
但这结论未免有些荒谬,来到汴州时日不长,未曾得罪过谁,除了李振对自己有些不满外,实在难以想出第二人。但李振此人,也只是心胸狭窄,还不至于费尽心机来陷害自己。
难道是江湖上得罪的人?思及至此,陆凌萧觉得还有些许可能,皇甫辰?余弘哲?李存信?不一一而列,这些人哪个不对自己恨之入骨?而且他们都具备这样的实力。
但有一点他们是不具备的,那就是以琴声杀人。跟他们打交道的时日也不短,若他们真有此本事,应当早就发觉。
陆凌萧心绪杂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命令将士们打起精神来,加倍警戒。
朱友文和陆凌萧最担忧的,还是朱寒灵的安危。两人分别带一支分队,彻夜搜索,可还是不曾寻见。
陆凌萧从未感到如此绝望无助。自小无父无母,生存艰辛凄苦,但有张乐天无微不至的照料,倒也是挺过来了;李宁玉不辞而别,这么多年来音讯全无,虽然伤心欲绝,但她武艺高超,自是无虞;李存孝遭人设计陷害,自己固然心如刀绞,但他临死前坦荡释然,虽死无憾……
但这回不同,昨日还是活泼天机的小丫头,竟在几万人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失踪,自己竟是毫无头绪。说到底,要是她不与自己这般亲近,也不会遭此劫难。
晨光氤氲,露水湿重。军营外两三里处,陆凌萧跨在马背上,愁肠百结。那马儿四蹄轻踏,时不时的停于路边啃草。
忽而后边响起马蹄翻滚之声,朱友文带着十几名侍从,正奔腾而来。
“陆兄弟,我随你一同面见义父,负荆请罪。”朱友文一边拉动缰绳,一边哈着白气说道。
陆凌萧朝身旁的朱友文晦涩一笑,“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此事主要责任在我。”
“你这是什么话!”朱友文神情一凛,似是有些生气,“有什么事,我们一同承担。再者,要不是我请你来军营巡视,也不会连累了你。”
陆凌萧凝视着朱友文,心怀感激,又道:“在见梁王前,我们须得见另外一人。”
“是谁?”
“郑秋安。”
朱友文惊疑道:“你的那个随从?”
陆凌萧干笑一声,“他不是我的随从,他是我的智囊。陆某自认智计无双,但跟他比起来,还差得远。”
一行人快马加鞭,朝汴州城内赶去。
进了城后,陆凌萧带着朱友文来到琴侠府。两人翻身下马,正逢熊彪和郑秋安出来相迎。
郑秋安听完陆凌萧所述后,沉吟道:“这些事或许与夏姑娘有所关联。”
“婉柔?”陆凌萧吃惊不小,随即断然道:“她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熊彪抓耳挠腮,略显难堪,“我们也不希望是这样,可她最近在跟一个神秘人联系。”
陆凌萧又是一阵诧异,“神秘人?”
郑秋安点头道:“没错。而且夏姑娘跟这个神秘人关系非同一般,似是早就相识。”
陆凌萧恼羞成怒,大声道:“她人呢?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勾当!”
郑秋安轻声道:“陆少侠稍安勿躁。依我观察所见,夏姑娘也是情非得已。我们先且不动声色,免得打草惊蛇。”
陆凌萧深呼一口气,翻江倒海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郑秋安道:“秋安有一计,不知陆少侠可否一听。”
“愿闻其详!”陆凌萧一脸诚恳,迫不及待的道。
“引蛇出洞,天罗地网。”郑秋安说完这八个字,就望向朱友文。
朱友文一愣,问道:“这跟我有甚关系?”
郑秋安上下打量朱友文,轻声笑道:“朱公子俊朗秀气,身形与夏姑娘有几分相似。”
朱友文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哆嗦问道:“那又……如何?”
郑秋安又是一笑,让朱友文、陆凌萧和熊彪靠将过来,低声向他们陈述计策。
酉时时分,天已渐黑。虽在自家,陆凌萧却像做贼一般,溜进了夏婉柔房间,身后还跟着朱友文。郑秋安见着夏婉柔后,便让她去房内取出一物,说是借用。
夏婉柔不假思索的就进屋取物,进了内室后,刚点亮烛火,却被人从背后点了穴道,动惮不得。
夏婉柔一惊,却听见耳畔传来陆凌萧的声音:“婉柔,是我。”
夏婉柔一阵欢喜,但被陆凌萧这样一惊吓,不免有些懊恼,娇嗔道:“你真可恶,我的魂魄都快被你吓掉了!”
陆凌萧褪掉夏婉柔白绒绒的貂裘,又将另一件衣裳披在她肩上。夏婉柔不能动弹,只得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我穴道解开!”
“婉柔,委屈你一下。”陆凌萧将貂裘扔给朱友文,又将夏婉柔抱到床上。
夏婉柔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男人,正想发作,就被陆凌萧点了哑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得干瞪着眼。
朱友文随即换上夏婉柔的衣裳,又鼓捣一番,摆弄成夏婉柔一样的发髻,最后戴上事先备好的人皮面具,在铜镜里一照,竟然跟夏婉柔有八九分相像,就连陆凌萧也难以分辨出真假。
两人吹灭烛火,就出了屋子。陆凌萧又是悄悄的隐藏在暗处,朱友文则学着夏婉柔的步姿,在府里大摇大摆的闲游。
此时府里只有几个婢女仆役,郑秋安和熊彪已离开了琴侠府,不知去向。朱友文在府里转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神秘人出现。而身着女子服饰,打扮成女子模样,又着实难受,心中不免有所“埋怨”。
朱友文信步所至,来到府外围墙边,忽的冒出一道黑影,朱友文吓了一大跳,好在他久经沙场,沉着稳重,竟也没有太大动作,也没叫出声。
那黑影正是夏云涛,只见他全身都穿着黑色衣物,脸上还裹着一块黑布。
夏云涛褪下脸上的黑布,阴笑道:“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朱友文不敢作声,生怕露出破绽,犹自低着头,心中却道:“没想到这神秘人竟是夏姑娘的兄长。”
夏云涛扫了一眼周围,见没有旁人,对着“夏婉柔”道:“我知道妹妹心软,但你千万别去告密,你只需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就算为兄求你了!”
朱寒灵失踪和信使被杀之事已传到城内,夏云涛怕夏婉柔揭发他,故而前来相求。
夏云涛见“夏婉柔”一言不发,反应异常,而且神态忸怩,遂心中怀疑。于是伸手猛扯朱友文脸颊,正好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朱友文的脸立马显露无疑。
朱友文趁机一掌劈去,却被夏云涛左手一挡。朱友文武功虽不弱,但哪是夏云涛的对手,身子被反弹,不由得连连倒退数步。
夏云涛方知中了圈套,暗叫不好,正欲逃脱,却碰上陆凌萧从府里追出,被其缠住,两人顿时对打起来。紧接着,又冲来无数士兵,将夏云涛团团包围。
为首一人正是军师敬翔,原来郑秋安和熊彪离开琴侠府后,并非吃酒会友,而是向敬翔求援,于是就有了这一出戏。
夏云涛孤掌难鸣,兼之中计心虚,败迹之象愈来愈明显。而陆凌萧功力高深莫测,犹在夏云涛之上,夏云涛更是插翅难飞。
这时,熊彪和庞师古等人也上阵,合力对付夏云涛。两人均是力大无穷,一人使用一对大铁锤,一人使用一对流星锤,仿若飞转的铜墙铁壁,将夏云涛夹在其中。
一百多个回合后,陆凌萧一剑刺在夏云涛手臂上。夏云涛手臂吃痛,奋身逃跑,却被飞至身前的陆凌萧迎面一脚踢在腹部,向后跌倒,正好撞在了庞师古的流星锤上,眼冒金星,口吐鲜血。
士兵正想将夏云涛捆绑住,西边却冲来一支带着面具的杀手。那些杀手穿着束身黑衣,右手举着刀剑,左手不停的释放暗器,脸上带着凶神恶煞的面具,犹如鬼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