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萧自归顺朱温后,被其视作新宠,不仅任命为护卫将军和军中参谋,以府宅仆婢相赠,更是出将随行左右不离。
捻指间过了半个月。一日清晨,,朱友文邀请陆凌萧去汴州城西一百二十里的军营驻扎处,巡视军情。两人骑着战马,带着几十名侍卫,策马扬鞭而去。
“陆大哥,友文哥,等等我!”刚出城不久,身后就传来朱寒灵的叫喊声。
二人停马回头,只见朱寒灵身着铠甲头盔,扬起马鞭,驱使骏马,正奔腾而来。待靠近陆凌萧时,朱寒灵拉动缰绳,那骏马前蹄奋起,在半空划动几下,马身朝后仰,须臾间,就稳住四蹄。而朱寒灵却兀自不惊不慌,身子稳如泰山,当真是女中豪杰。
朱友文惊问道:“灵妹妹,你这副打扮,是要去哪里?”
“友文哥,陆大哥,你们出门游玩也不带上我,真不够义气。”虽然穿着男子战甲,朱寒灵的声音却如银铃般悦耳。
朱友文苦笑道:“我们有军令在身,外出巡视,哪里是出去游玩。军营之中,可不是女子该去的地方,就连陆将军的夫人也没有随我们出行。”朱友文口中所说的陆将军是指陆凌萧,他的夫人自然是指夏婉柔了。
朱寒灵道:“哼,我不管,谁说女子就不能上战场的!春秋时期的孙武,还为吴王训练过女兵呢!”
陆凌萧暗想:“朱寒灵不愧是朱温的女儿,虽是女儿身,却有大志。那日在别院里,让婢女们持戈戴甲,也就不足为奇了。”
朱友文笑道:“只怕灵妹妹此行别有用意吧!”
朱寒灵粉腮骤红,轻喃道:“友文哥尽说胡话。”
朱友文莞尔一笑,带着侍卫前行,将陆凌萧和朱寒灵抛在身后。朱寒灵依旧晕红着脸,低垂着头看向地面。
陆凌萧轻声道:“郡主,我们也跟上吧!”
“都过这么久了,你还叫我……郡主?”朱寒灵轻声细语,虽是羞涩,却也天真烂漫。
“不叫你郡主,难不成叫你朱大小姐?”
“不行!”朱寒灵干脆的反驳一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抬起头时,正巧与陆凌萧眼眸对视,不禁目光微移,波光流转。
陆凌萧轻笑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你就叫我……灵儿好了……”朱寒灵声音越来越细,最后轻如蚊蝇。
“灵儿?”陆凌萧哑然失笑,“好像只有你爹娘这么叫过你,我要是这样称呼……那不是僭越了?”
朱寒灵娇声道:“有什么僭越的啦!反正本郡主不介意就行了。”
两人坐在马背上,拉起缰绳,并驾前行。陆凌萧忽而问道:“灵儿,朱夫人不是你亲娘,对不对?”
朱寒灵默默点头,细细讲述其身世。
朱温年轻时,在军旅中与一苏姓女子有染,后来那女子怀有一女,正是朱寒灵。朱温始不知,因有贤妻张惠,未曾给那女子名分。那女子独自将朱寒灵抚养长大,含辛茹苦,日渐艰难。
朱寒灵九岁时,朱温偶与苏姓女子重逢,得知生有一女,喜不自胜,又见朱寒灵乖巧伶俐,更是视作珍宝。然苏姓女子生存艰辛,又有重病在身,不久辞别人世,独留爱女。
朱温未尽其责,深感愧疚,遂将朱寒灵带回汴州抚养。其妻张惠甚是贤明,不计较其出身,待朱寒灵如亲女。
陆凌萧听完后,连连颔首,暗道:“没想到这个任性的大小姐,身世也这般坎坷,难怪那日称自己姓苏,而不是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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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城内。
朱温赐给了陆凌萧一座宽敞的府邸,还赠送了一块牌匾,上书“琴侠府”三个金字。有此安身之地,陆凌萧便把夏婉柔、熊彪和郑秋安接过来一同居住。
恰逢陆凌萧出城,熊彪和郑秋安陪同新结交的几个好友,去了酒楼吃酒,夏婉柔独自一人在府里的花园中摆弄花草,打发时间。
倏忽间,一道身影落至夏婉柔身后。那身影迅疾如闪电,飘忽不定,竟看不出是从何方而来,而夏婉柔却没半点察觉。
“好妹妹,我们又见面了。”声音竟是出自一名青年男子之口。
夏婉柔略为一惊,转过身子,但见一位清瘦男子立于身前。那男子身着青色罗袍,身子颀长,目光如电,脸颊瘦削。
夏婉柔四下环顾,怯声道:“哥……你怎么来了?”
男子一声狞笑,“我为何来不得?难道见一眼自己的亲妹妹,也要防着别人?”
夏婉柔将男子拉至一处角落,厉声问道:“上次用琴声偷袭城外军营的人,是不是你?”
“是又如何?”男子毫无掩饰。
夏婉柔柳眉紧蹙,神色难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把凌萧害惨了!”
男子阴阴一笑,“妹妹这么紧张他,莫非对他动真情了?”
夏婉柔羞怯中带着一丝怨愤,“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跟他过不去。”
男子嘿嘿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妹妹可别忘了,我们夏家的《日焰神功》还在陆凌萧手上,我们势必要将它夺回。”
“《日焰神功》原本不是夏家之物,分明是祖上从神农剑派盗取的……”
“你住口!”男子突然喝道,“你作为晚辈,岂可对祖上如此不敬?祖上夏炫千方百计才夺得《日焰神功》,耗尽一生心血,也没能参透其中奥秘,最终郁郁而终。嘿,作为夏家子孙,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祖上遗愿……”
夏婉柔冷冷道:“兄长,你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称霸江湖,扫除陆凌萧这个障碍,对不对?”
男子邪魅的看着夏婉柔,正欲说什么,忽而止口。
良久过后,男子柔声道:“好妹妹,朱温雄才伟略,兄长投靠他的这几年,待我着实不薄。难得你我兄妹团聚,我们去梁王府向其登门致谢,何如?”
夏婉柔似乎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反而说道:“兄长,你以后别再迫害凌萧,也别为难他,好不好?”
男子笑道:“为兄并非存心害他,只是为了夺回秘籍。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去趟梁王府,为兄保证再也不对付他了。”
夏婉柔立即喜笑颜开,心里如释重负,爽快的答应了男子的请求。
两人来到梁王府时,已近正午。男子让府里管家前去禀告,恰巧朱温在书房里处理政务。
朱温从书房走出来,迎面见男子和夏婉柔在一起,颇感奇怪。
男子跪地拜道:“属下夏云涛,叩见梁王!”夏婉柔却是杵在原地,双手交叉在背后,既不施礼,也不吱声。夏婉柔向来反感朱温,兴许是他每次看向自己时都带着炽热的目光,也或是兄长在他面前如此卑躬屈膝引起不适。
“云涛,请起!”朱温单手做了个轻托的姿势。
夏云涛扫了一眼夏婉柔,愧然道:“吾妹少不更事,不懂礼仪,还望梁王莫怪!”
朱温讶异道:“云涛,你是说夏姑娘是你的亲妹妹?”
夏云涛答道:“正是!我们兄妹二人自小离散,若非属下脸上的这块胎记,还真难以相认团聚。”只见夏云涛左脸侧边有一块杯口大小的暗红印记,甚是明显。
朱温哈哈一笑,“云涛,真是可喜可贺!你们兄妹骨肉相连,情缘不浅,连上天也眷顾着,让你们久别重逢。”
夏云涛爽朗一笑,“这也多亏了梁王,让我们兄妹二人在这里相遇。”
“如此美事,应当好好庆祝一番!”朱温当即命人摆好酒桌,与之相庆。
夏云涛与朱温饮酒谈笑,时不时地与夏婉柔劝酒。夏婉柔虽是不大情愿,但不好拂逆兄长之意,只得陪酒共饮。
平日里,夏婉柔喝个三五两浊酒,也若无其事。但今儿在酒桌上,喝了三两杯后,竟觉头昏目眩,趴在酒桌上,晕了过去。
朱温刚想命侍婢将夏婉柔扶回去休息,却不料夏云涛打了个手势止住,又环顾四周,见没有外人,便低声道:“主公,小妹可就交给你了。”
朱温略为一惊,问道:“云涛,你此话何意?”
夏云涛谄笑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朱温会意,夏云涛引用西汉武帝时期,李延年向汉武帝举荐其妹,后被汉武帝纳为妃子的典故。
“夏姑娘确有倾城倾国之姿色,可她是陆凌萧的夫人……”朱温端详着昏沉的夏婉柔,色心正起,但又有所疑虑。
夏云涛嘴角一扬,笑道:“主公无须担忧,敝妹还未与陆凌萧拜过堂成过亲,怎会是那小子的夫人?再说,就算已是他人.妻室,夺人之爱岂不美哉?”
朱温斜着眼问道:“如此说来,令妹醉酒昏迷是你做了手脚?”
“不错,”夏云涛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小药瓶,“属下趁敝妹不注意,在她的酒杯里放了些许药粉,可令她至少昏迷半个时辰。”
朱温本就好色,这时又被夏云涛这样一推波助澜,几杯酒下肚,更是淫心大作,毫不顾忌后果,命两名婢女将昏迷不醒的夏婉柔带至府里西院的一处偏僻的厢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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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彪和郑秋安回到琴侠府后,端的不见夏婉柔踪影。问过府里的下人后,方知夏婉柔是被一名陌生男子带走了。
熊彪惊问道:“除了我们几个,夏姑娘在汴州还有熟人?”
郑秋安轻微摇头,也是不知。但一联想起上回,夏婉柔也是无故失踪,而且是在梁王府,心中已猜到一二,便道:“我们赶紧去梁王府上。”
“为何?”
“来不及解释了。”郑秋安命下人牵来两匹马,就和熊彪驾着马,火速赶往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