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萧一惊,最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这三人,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子,另两个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若他们之中任何一人有所闪失,真不知自己会发狂到何种程度。
“放了他们!”陆凌萧眼中泛着可怖的血丝,如一只凶狠的猛兽。
“只要你自废武功,或者束手就擒,梁王自会放过他们!”李振一脸狡黠,阴声的道。
陆凌萧一张冰冷的脸,让人心寒生畏,冷冷的道:“李振,我与你到底有何仇怨,你非得置我于死地不可?”
“陆少侠此言差矣,李某一心为大梁,公私分明。你杀我大梁将士,就是我大梁的共敌,人人得而诛之!”李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朱友文走至朱温跟前,拱手道:“义父,事情的来龙去脉,友文已然知晓。凶手是不是陆少侠,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此武断行事,是否有欠妥当?”
朱温看向低垂着头的朱友文,又转向护在陆凌萧身旁的朱寒灵,气呼呼道:“我朱温到底造了什么孽,尽养些吃里扒外的子女!”
李振指着夏婉柔、熊彪和郑秋安三人,大声喝道:“陆凌萧,我们可没工夫陪你在这里耗着,你若是还不缴械投降,那他们可要跟着你陪葬了!”
“竖子尔敢!”陆凌萧一声怒吼,挥出一剑,一道凌厉剑气将李振头上戴着的官帽削成两半。李振身前本有几十名铠甲战士,那道剑气竟能隔山打牛,只划落在李振头上。
李振官帽既破,发束已乱,一头长发飘散下来,样子十分狼狈。李振怔在原地,手脚发抖,右手颤抖的摸了摸头,除了几根断发,没有受到一丝伤害,这才缓过神来,期期艾艾的道:“陆凌萧,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谋害本官……”
朱友文冷笑道:“李大人,陆少侠若是想杀你,你的这颗项上人头早就落地了!”
朱寒灵这时低声道:“陆大哥,你快挟持我,换取你三位朋友的性命。”
陆凌萧摇头道:“多谢郡主美意,只是这种事在下做不出来。”
“陆大哥,你……”朱寒灵失望的叹了口气,心底却对陆凌萧更加敬重一分。
“这里发生了何事?”不远处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威严洪亮而不失清脆。
众人回转过身,但见一位中年妇人挽着高髻,穿着火凤凰锦绣袖衫,迈着莲步,徐徐而来,身后跟着四名婢女。那妇人是朱温的发妻,名为张惠,素以温婉贤淑著称。只见她品貌端庄,风华绝代,眉宇既透秀丽,又显慈善。
王府里的仆役和婢女弓身施礼道:“参见夫人。”
朱温略为一惊,上前迎道:“夫人,你怎么也来了?”
张惠轻微一笑,“府里闹这么大的动静,妾身过来看个究竟。”
朱温道:“不过是叛贼作乱,惊扰到夫人了。”
朱寒灵隔着老远,就哭声道:“母亲,你快劝劝父王,叫他不要冤枉好人……”
“灵儿,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张惠心疼的道,边说着边朝朱寒灵走去。
朱温上前挡住,“夫人,你先别过去,灵儿被杀人凶手挟持住了。”
张惠止住脚步,见朱寒灵虽然在陆凌萧身旁,却一点也不像是受人威胁,于是轻笑道:“夫君言重了,女儿还在那边,妾身过去不会有事的。”
朱温拗不过张惠,只得陪同她一起到朱寒灵身边。
朱寒灵双手一撒,一把抱住张惠,在她怀里尽情哭泣。“灵儿,没事了,有什么委屈娘替你做主。”张惠轻拍朱寒灵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安抚。
朱寒灵停止啜泣,但眼圈泛红,脸上还挂着泪痕,“母亲,陆大哥真的没有杀害梁兵,你可要替他讨回公道。”
张惠点头应允,转过目光,上下打量着陆凌萧,见此人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不由暗自赞许。
张惠侧过身,对朱温道:“夫君,妾身有一事不解。”
朱温忙道:“夫人请讲。”
“昨夜妾身做了一块糕饼,放于屋内案上,屋里只有妾身和侍女玉兰,并无第三人。不料今早那块糕饼不翼而飞,敢问夫君,糕饼为何凭空消失?”
朱温不假思索的道:“肯定是玉兰夜里嘴馋,偷吃了糕饼。”
张惠轻微一笑,摇头道:“非也,玉兰乖巧懂事,断然不会偷食。”
“那是怎么不见的?”朱温好奇的问道。
张惠答道:“今早妾身在屋里的床脚下,发现一个老鼠洞,洞口有糕饼碎末,想必糕饼是被老鼠在半夜里偷吃了去。”
朱温脸颊发热,深感惭愧。张惠在这个时候讲述此事,不过是借物喻理,为陆凌萧开脱罪名,洗刷冤屈。往往显而易见之事,并非就是真相。
朱温犹疑不止,张惠看出了他的心思,将目光转移,看向夏婉柔等人,正色道:“夫君若想招贤纳士,让天下归心,就应当光明磊落,诚心待人,不伤及无辜,不殃及亲眷,否则日后还会有谁来投靠你?”
“夫人所言甚是。”朱温又是一阵羞惭愧色,随即让手下放了夏婉柔三人,但并没有打算放过陆凌萧。
朱寒灵又是央求道:“父王,求您放过陆大哥,女儿今后什么都听你的。”
朱温目光一亮,略有所动,对着陆凌萧道:“若是陆少侠诚心归顺于我,今日之事朱某可以既往不咎。”
陆凌萧环顾四周,此种形势,唯有委曲求全,方有一线生机,并能保全夏婉柔三人,于是说道:“陆某早有此意,奈何梁王不信我耶?”
朱温眉梢舒展,欣喜万分,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本王得陆少侠辅佐,万分荣幸!”
于是命令将士统统退去,摆席设宴,盛情款待陆凌萧。李振心有不悦,却也只能在心底发作。
几杯美酒下肚,朱温舒畅开怀,郎声道:“陆少侠,择日本王上书天子,为你封官进爵。你若有所需,可一并提出。”
陆凌萧拱手起身,躬身道:“梁王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关于梁兵被暗杀一事,还望梁王彻查。在下声誉受损是小事,但暗藏的凶手对梁王的威胁却是大事。”
朱寒灵这时也插话道:“陆大哥说得没错,这些天他都贴身跟着我,哪都没去,怎会有工夫跑到城外百里之外的军营杀人,府里的仆役婢女皆可作证,请父王明察!”
李振却阴声道:“陆少侠轻功绝顶,案发时又是三更半夜,谁也不能保证……”话未说完,却见朱温严厉的盯着自己,急忙止声。
朱温别过头,和颜悦色的看着陆凌萧,微笑道:“此次的确是本王过于武断,险些中了奸诈之徒设下的圈套。那陷害陆少侠之人,定是敌军派来的奸细,意欲离间我们。唉,本王当真糊涂透顶,险些误了大事。陆少侠,本王先敬你一杯,以示赔罪!”
“梁王不必自责,凶手用计巧妙,显然有备而来。”陆凌萧一声浅笑,一饮而尽,又回敬朱温一杯,心中却想,朱温还真是善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朱寒灵心情大好,笑吟吟的看着陆凌萧,仿若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一人。
知女莫若父,朱温一眼就看穿了朱寒灵的心思,捋须笑道:“灵儿确实已经长大,该给她找个婆家了。”
朱寒灵头一低,晕红着脸,娇嗔道:“父王,你说什么呀?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女儿只想这辈子陪着您……”
“傻孩子,女大当嫁,哪有终身陪着爹娘的。”朱温又是哈哈大笑几声。
朱友文看着妹妹娇羞忸怩的神态,发笑道:“上次宴会,灵妹妹还戏耍了陆少侠一番,这回怎么截然相反了?看来这些天多亏陆少侠的教导,让灵妹妹脱胎换骨了。”
“友文哥,你真坏,又来取笑我!”朱寒灵羞得无地自容,转过身匆匆离开宴会。
朱温道:“陆少侠,你去看看灵儿,别让她生本王的闷气。”
“那在下先行告退。”陆凌萧领意,离开坐席,追朱寒灵去了。
“郡主,等等我。”出了大厅后,陆凌萧朝朱寒灵背后叫道。
朱寒灵止步,却没有回过头,问道:“陆大哥,你是在叫我?”话刚出口,便轻咬红唇,脸颊滚烫,周围除了自己,并未有第二个女子,王府之中,更无第二个郡主,自己怎么问出这么愚蠢可笑的问题?
陆凌萧走至朱寒灵跟前,柔声道:“郡主,这次你舍身相救,陆某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陆大哥不必跟我客气。”朱寒灵低着头,不敢正眼相望。
“没其他事的话,在下先告辞了。”
听到这话,朱寒灵急忙抬头,却发现陆凌萧已转过身去,正欲离开。
“陆大哥……你还会再教我剑法么?”
陆凌萧回过头,笑道:“当然会,陆某承诺当一个月的护卫,还没到期限呢!”
朱寒灵心中一乐,但还是有些失落惆怅,真希望时光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个月里。
陆凌萧离开后,径直来到夏婉柔住处,却见夏婉柔坐在客房前的院子里发呆。于是蹑手蹑脚的来到她身旁,却见她目光凝滞,一动不动,整个人犹如一尊玉像。
陆凌萧横移两步,站在夏婉柔身后,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干咳一声,变换成粗犷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好一个标致的小妞,爷来劫色,若想活命,乖乖就范。”
不料夏婉柔仍旧没多大反应,用手将陆凌萧的双手挪开,顺势将头贴在他胸前。
陆凌萧在她身旁坐定,让她偎依在自己的怀里,轻声道:“婉柔,你怎么了?这些天感觉你闷闷不乐,甚至有些精神恍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萧,若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会不会离我而去?”夏婉柔声音干涩,似是有一肚子的苦水。
陆凌萧轻抚她的额头,柔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夫人真傻,为夫此生认定你了,怎会抛弃你呢?”
夏婉柔螓首微抬,手掌轻抚陆凌萧脸颊,心中暖意洋洋,泪珠却滚滚落下,哽咽道:“夫君,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可是有些事……”
陆凌萧用手指帮其拭泪,“婉柔,你怎么哭啦?这次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夏婉柔深情的凝视着陆凌萧,暗道:“傻瓜,我说的是另一件事,你却以为是今日被梁军挟持之事。”犹疑再三,终未说出口。
陆凌萧在夏婉柔耳边低语:“夫人,是不是这几天没有临幸你,你都快变成深闺怨妇了?”
夏婉柔破涕为笑,“讨厌,你还是那么坏。”
陆凌萧凝于夏婉柔娇艳欲滴的脸庞,将她横抱,走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