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并没有考虑多久,电台里关于天气的播报还没结束,梅子小姐便穿好了一身黑色的雨衣和长筒的雨鞋,推开通向后院的门就走了出去,走进了雨夜里。
头顶上深幽色的枝条胡乱抽打着斑驳的夜色,矮小的灌木和各种藤条忍不住旋转起来,搅动的气浪使得梅子小姐藏在雨衣中的头发都被卷出,暴露在倒流的水汽中,在面前遮住了视线。
她将粘连在额头和眼前的发丝拨开,小心翼翼地探身走进树丛里,借着手电微弱涣散的灯光,梅子小姐仔细翻找着白纸片的踪迹。对于充斥周身的光怪陆离景象和声影,只能强行克制住立马飞身钻回房间的冲动,克制住然后视而不见。
在树丛里一通翻找,梅子小姐终是在一张叶脉分明的宽大树叶之上发现了目标,湿透的纸片夹杂着混乱的雨水和树叶紧紧贴在一起,梅子小姐轻轻将纸片揭下,小心护在怀中就要转身立马离开这恐怖的雨夜丛林。
不曾想,一条隐蔽的藤蔓挡在了梅子小姐的回身途中,毫不经意的一绊加上惯性的可恶作用,梅子小姐竟直接跌落到草丛里,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讶叫声。声音穿透力很高,尤其是在风雨有逐渐停歇迹象的雨夜里。
不多时,后院里那一面爬满藤蔓植物的院墙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木门被由外至内地推开,一个身影嘟囔着钻了进来,找到梅子小姐的位置慢慢将她搀扶起来,再由木门钻过去,途径一个大腹便便的熟悉之人一旁,走进了一间温暖舒适的屋子。
身披着一条浅蓝色的羊绒毛毯,梅子小姐低头嗅了嗅捧在手中的热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这才稍稍振作了下心神,环顾看向四周。
自己的对面坐着一个老头,正饶有兴致地轻抿着茶水,然后带有戏谑意味地看着自己,见梅子小姐恢复了精神随即才对着走廊喊道:“阿农,我的晚餐到现在都还没好吗?”
轻快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渐渐清晰,梅子小姐看见一位系着青绿色围裙的男子端着盘子匆匆赶来赶来,他将盘子搁在老头面前的圆桌上,掀开上面的盖子,香气伴随着热气迅速升腾盘旋消弭,然后充斥整个房间。
“这是今天最新鲜的沙朗牛肉,肉质细腻柔软,而且油脂分布较少,做出的牛排就能口感鲜嫩,比较适合老年人吃。”绿围裙男子介绍着自己刚做的牛排,像是提醒圆桌旁的老头,也像是介绍给梅子小姐听。
“我的身体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来提醒,你只管给我按时做好三餐就可以了。”老头似乎对于绿围裙男子的提醒异常反感,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
绿围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对梅子小姐轻轻说道:“你好,这位是你的邻居,正是他让我去后院扶你回来的,你可以喊他老金。我是他的厨师,我叫田振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阿农。”
“我是怕她在后院里出事,然后牵连到我这个老头子。”老金边嚼着鲜嫩多汁的牛排边嘟囔着。
梅子小姐见绿围裙很有礼貌的介绍也回应道:“我是梅晓婷,你可以喊我阿梅。”温暖舒适的房间和同样温暖舒适的话语,使得梅子小姐暂时忘却了刚才风雨交加之中跌落黑暗的事实,心神振作,心情也随之清朗起来。
两个年轻人相识之后,说了许多相近可聊的话题,相谈甚欢。可是一旁独自吃着美味晚餐的老金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刀叉,吩咐着阿农赶快拿去清洗碗碟。
聊着正欢的阿农不得不听从这位脾气古怪雇主的话语,过来端起盘子就要回去厨房,弯腰起身之间,牛排那鲜香浓郁的汁水从略微倾斜的餐碟里滑溜出来,滑落到下方的名贵地毯之上。
梅子小姐见状急忙起身拿起一旁的餐纸去擦拭地毯上的油渍,倒时阿农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立不动。
“还不快谢谢人家,要知道我这可是非常名贵的地毯,你可能多做几年的饭都赔不起。”老金并没有什么心疼地毯的迹象,只是依旧的刻薄和强势。
阿农谢过梅子小姐后就要转身离开,正巧梅子小姐还要从前门回家,于是告别了老金,一同离开。
临走之前,阿农用法语说了一句‘晚安’,梅子小姐也同样用法语回了一句问候的话。两人都很惊奇,毕竟在这狭小的地方,竟有人和自己一样说着另一种同样的话。
……
早上六点,梅子小姐正值熟睡之际,外面突然传来间歇的敲门声并伴随着对自己的呼喊声。
艰难睁开双眼,挣扎着起身来到门口处,再依次解开1、2、3、4、5、6、7一共七道门栓,梅子小姐打开门,便看见田振农那真挚的满年笑容。
“早上好,为了感谢你昨天帮我,我决定今天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早餐来报答你。”
“可是…”话音没落,田振农就灵活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直奔厨房而去。
一阵叮叮当当的交响乐之后,一盘香喷喷的多彩三明治就出现在了洗漱完毕的梅子小姐面前,此时她还没有完全睡醒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拣起一块放入嘴中。还只是轻轻一嚼,味蕾便尽数炸开。
“你家里没有什么原料,我只能这个全素的三明治了,只不过我加了一点鲜奶酪和火腿,足以维持早上的能量供应。”
可能是味觉的感受太过强烈,耳边田振农的声音悠悠的传来,意识里却只能对味觉的体会作出反馈,相比之下之前的吃的都可以从早餐里划出。
梅子小姐还想着用怎样优雅和辞藻华丽的语句来赞扬阿农的厨艺,敲门声又再次响起,田振农擦了擦手就跑去开门。
“梅晓婷小姐你好,我是房租办的工作人员,今天过来主要是检查一下你对我们客户房屋的保护情况。”进来的是一位戴眼镜的矮小中年人,两撮八字胡随着说话上下抖动,颇有几分喜剧天分。
就在梅子小姐正疑惑间,八字胡径直朝着后院走去,房门打开,只见枯断的树枝挂在藤蔓中央四下摇曳,青黄的树叶落满了杂草丛生,碎石子混杂着泥水的一片坑洼不平,这经由狂风骤雨洗礼的后院一片狼藉。
“梅晓婷小姐,因为这后院也是属于这所房屋的财产,鉴于你的不管不顾致使这里杂乱不堪,我们将会收回你对这件房屋的租住权。”八字胡似是早就想好了说辞,一股脑儿喷吐出来。
梅子小姐明显地一怔,对于突然发生的这一切有些茫然,倒是旁边一直站着的田振农略显平静,他思考了一会回应道:“请问您的这次检查提交公文申请了吗?”
“额,我们是受客户所托,前来调查情况。”八字胡立马有些底气不足。。
“不好意思,如果想检查的话,必须提前一个月递交公文申请,也就是说您现在提交的话,一个月以后就可以过来检查了。但现在,您最好先出去,因为您一定不想落得个擅闯名宅的罪名。”
田振农的语调并不高,但似乎每一句都深入人心,尤其是那位八字胡,当‘擅闯名宅’都被提出的时候,他也只能灰溜溜地逃走了。
“谢谢你为我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梅子小姐自然知道,只要一个月内将后院整理好,那他们也就没有理由要收回租房了。“对了,还要谢谢你做的早餐,非常好吃。”
田振农耸了耸肩,似乎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可以帮你做饭,但后院的事你可能要自己弄,因为我花粉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