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得,”张倩终于开口打断他的话:“你觉得今天很冷吗?”
“是啊,年前几天,每天都冷。来,把我的貂皮大衣披上吧。”钟亦得这就要脱下大衣,还念着:“我真是不想事,应该请你到我家做客的,怎么还站在这湖边吹风呢?”
“不用了,我喜欢这里。这里,有我们童年的记忆。”张倩的嘴角终于勾起一点笑意,但是看到钟亦得将大衣交给自己,而不是亲自将大衣批到自己身上,她仅有的那点笑意又没了:“算了,亦得,你自己也冷,还是你自己穿吧。我的冷,不是这大衣能暖和过来的。”
钟亦得觉得她话里有话,左看她,右看她:“倩倩,你是有什么事不开心吗?要不跟我说。”话语间,钟亦得还是将大衣往张倩手里塞。
生气的张倩脸色无变,还是温柔地将大衣推回去给钟亦得,不过钟亦得感到好大的手劲。
钟亦得双手捧着大衣,不知如何是好,张倩这个样子,他也猜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张倩将大衣重新给钟亦得披上,拉直撑了。钟亦得觉得很不自然:“倩倩,你一女孩子,别为我穿衣裳,这样让人看到,对你不好啊。我自己来就是。”
“我不在乎那些。”张倩握住了钟亦得的手肘,这下更让钟亦感到她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像是有练过武术的。
张倩开始话多了,不是对着湖面说,而是向着钟亦得的徘徊两侧的双眼说:“亦得,我回来鄱阳,打算一生住在此,不再去其它地方了。”
“那好啊。我也没打算搬家,以后我们各自成亲了,还是可以互相往来。”钟亦得说的轻巧,但眼睛不敢直视张倩温美的眼神,有时,那样的眼神比愤怒的眼神更有杀伤力。
张倩轻微地叹口气:“亦得,我不冷,只是这里冷,心里冷,从十年前离开鄱阳,就一直冷,没有温暖过。回到鄱阳县,以为可以等到想要的暖和,但是总也等不来,不知是否我提醒的太少,还是你忘性太大。亦得,像小时候一样,牵着我的手,躲开其他人的欺负,好吗?”
张倩已伸手去拉钟亦得的手,可钟亦得猛地一下清醒了她的意思,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摆着手说:“倩倩,我们长大了,是敏感的年龄了,这样不可。”
张倩往前走,钟亦得往后退,张倩露出些生气了,但她总是能够隐藏地很深:“亦得,我都说出来了,你还要往后退吗?”
钟亦得觉得这往后退不是办法,要跟张倩说清楚,他站住了。
张倩也不再为难他“牵手”,而是回忆中说道:“你曾说过,长大了要娶我为妻,那些人,谁都不敢再欺负我。这句话,是我这十年在京城的凶险之下生存下来的唯一理由。亦得,那是你的诺言,现在该实现了,对吗?”
张倩期望的目光,钟亦得无法逃避,但是要解释:“倩倩,你知道‘童言无忌’,那时,我们都是孩子、、、、、、”
张倩已知道结果,她不想听过多的解释,只是双眼无神,默默说道:“既然做不到,为何要立下诺言?”
她歪歪斜斜地走了,雪地里留下一排不整齐的脚印,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钟亦得在寒风瑟瑟中想着:倩倩,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那是我们小时过家家的话啊。
即使现在张倩再不开心,也不能让素素因这事而难过啊,毕竟,她才是钟亦得今生的诺言。
那日后,张倩没有出现在湖边过,钟亦得打算,等过年后再去看望心情不佳的张倩,现在,应该陪素素过一个快乐的新年。
怎么陪素素过一个好年呢?当然也是在他们相识的湖畔边。
早已是白雪皑皑,钟亦得来到了与素素不见不散的鄱阳湖边。可他心里还担心着张倩会不会突然出现。
若如此,那就只能直接说了,长痛不如短痛嘛。
只见湖边,罗素素已经堆了一个雪人,用萝卜做了个鼻子,一些泥巴沾上去当月牙嘴巴,土豆做眼睛,还用红纸卷成锥子形套在雪人头上做帽子。
旁边兴高采烈的罗素素穿着天蓝色新衣,雪白色披肩,金黄色鞋子,身上的雪花弄得自己像另外一个雪人似的。
日日忙碌生意的钟亦得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故乡的天蓝了,而眼前罗素素这一抹天蓝让他停下了脚步。钟亦得送给罗素素天蓝色衣裳,就是想着疲惫的时候看一眼,心也愉悦了。
在雪地里声波洪亮的钟亦得轻声念起了词:“明眸皓齿,柳叶弯眉,肌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暗香袭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说实话,罗素素是挺小家碧玉的小可爱,但是还没有文人诗词中所说的倾城没人那般摸样,所以钟亦得这段夸奖似乎过头了。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钟亦得喜欢素素,那素素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开心的罗素素看到钟亦得来了,便笑逐颜开大喊:“钟亦得,你看我这新年衣裳,好看吗?”说着还在雪地里转了个圈,一头齐腰青丝随之飘起。
又差点滑倒,幸好钟亦得即使赶上前抱住了她。
钟亦得看着罗素素,一字未言。
罗素素宛转悠扬轻轻地问:“钟亦得,素素的新衣好看吗?”
钟亦得就这样抱着罗素素,看着她,姿势保持了好一会,才将罗素素扶稳,并松开手,些许羞涩地笑:“好看,很好看。布衣黔首,典雅霓裳。小家碧玉,锦衣华服。”
都喜欢那么久了,还这么委婉曲折,是“发于情止于礼”吗?不过他们已亲吻过许多回了,也算越礼了一点点,就等待行周公之礼的那一天,不过这一天怎就那么难等呢?
原因太多,关键还是素素的自尊心,一定要让自己成为钟惋那样有本事的女人,才肯成亲,那就要等了。
罗素素见钟亦得羞涩的样子,气氛似乎尴尬了,就转换话题:“钟亦得,你看这漫天飞舞的白雪,还有这雪人,平时很少有人陪你一起欣赏吧?哦,对了,你该不会只有钱典这个朋友一起赏雪吧?那可真没意思。”
钟亦得还有一个人曾和他一起赏雪,只是现在不好说。
他调整了刚才急不善言的心情:“的确,我很少与他人一起欣赏这遍地银光的奇景。每次见到下雪时,都会惊得目瞪口呆、喜出望外呢。不过,一直是我娘亲陪我赏雪。”
罗素素感觉这是钟亦得这次在她面前真切表露自己的情感,还有点害臊,一点不像他以前的没羞没臊样,素素便放开了讲:“只是下雪啦,看你,大惊小怪的。那素素堆的这大雪人,你也未见过吧?”
钟亦得打趣道:“给你点颜色,就敢开染房了。以为我从小什么活也不用干?堆个雪人也不会吗?我堆个雪人,比你这个大一倍。”
罗素素直率清纯地哼了一声:“钟亦得,光说不练假把式。要不来一个?”
激将法,如素素所预料,但是有点不对头,向来对罗素素从不刻意回避的钟亦得,这次有些扭捏,但还是很快答应了。两人一块,暂时忘却所有忧愁烦恼,堆了一个更大的雪人。虽然手要冻僵了,可心里暖融融的。
素素也不计较他那些扭捏和无意中的犹豫。
罗素素乐得蹦起来:“堆好了,钟亦得你看,这两个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你说像吗?”
“不是像,根本就是,这雪人别融化才好。”钟亦得的声音很低,罗素素根本听不见。
“钟亦得,素素再教你一个游戏:扔雪球。”说着,罗素素将一个个雪球朝钟亦得扔过来。
“你以为我没玩过这个吗?等下我把你扔得全身是雪,成为一个真正的雪人,你可别哭鼻子啊。”钟亦得说完,就朝罗素素扔雪球。
罗素素扔不过钟亦得,躲到了槐树背后。钟亦得拿着雪球去找她,罗素素听到钟亦得的脚步声,连忙往一旁躲。谁想到两人往一个方向走了,而且迎面撞到一块。数九寒天,两人竟然又弄得双脸通红。
罗素素撅起嘴说:“脑袋都撞疼了,不玩雪球了,素素去画画,把雪景画下来!”
“你好像不会书画吧?”钟亦得笑看着,想着刚才那一幢,好似回到了童年,与张倩嬉戏的情景,可那完全不是一个心境。
张倩是童年的玩伴,素素是成年的恋人。
罗素素将带来的文房四宝,画钟亦得与这大雪人,得意地说:“将来若是你再无端批评我,我就将此画拿出来调侃你。哼!”
“随你。不知你的画工有多好,那么傲气?”钟亦得今日在罗素素面前完全没有平日教导管理的气势。
罗素素的诗画功底好像是不可小视的,很快“钟亦得与雪人”的画就画好了,可钟亦得一看:素素把自己画得,画得那个样子,真没功底。不过画底写了一小句诗: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
钟亦得调侃道:“素素,你把我画成这四不像,是故意的,还是你本来画工就如此啊。你要是上街卖画,不饿死才怪。”
“嫌我画得不好那就还给我,拿回来。”罗素素想生气,但奈何怎样都生不起气来。
“别生气,待我赏析一下这‘名家之作’,”钟亦得继续调侃道:“这是唐代诗人戴叔伦的诗句,“山南山北雪晴”说的对,“千里万里月明”,现在,看不到啊。”
罗素素轻盈妩媚地回:“素素的月亮呢,可以是钟亦得,有了钟亦得,就是“千里万里月明”啦。”
“你在说什么啊?”钟亦得取笑:“素素,你的月亮不是你眼睛都看直了的宋大人吗?我钟亦得怎么可以跟他比呢?”
“夸你呢,还矫情什么?”罗素素调皮地说:“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我将来调侃你用的。拿给我吧。”
“素素,这个画的是我,就算送我了,以后好向别人展示一下你雄厚的诗画功底啊。”钟亦得今日特别快慰,不知是因为极少与人一起赏白雪,还是因为罗素素和他一起堆雪人,扔雪球,画雪画。
“原来你钟亦得也有求我罗素素的时候。可我罗素素可不是个有求必应的人。”罗素素故意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