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要出大事了,应该说是喜事:陈图浩的妾室在这两天就要临盆了,比大夫预计的晚了半个月。这也好,晚了半个月,就是怀孕八个月,总比七个月早产来得好。
可陈图浩他爹却一直念着罗新元,动不动就骂陈图浩:“图浩,你到底做了什么?到现在,新元不见了两个月,你还没找回来,你是要气死我吗?”
“爹,我陈家很快就要添丁了,你先把新元的事放一边,等着抱孙子吧。我会继续找新元的。”陈图浩没有底气地说,毕竟找了两个月都没找到,还能去哪里找呢?不过,很奇怪,罗素素再也没有来闹过,难道他罗家就这样认栽了?想想也是,他们应该有自知之明,斗不过我就不会来了。可是我要找到新元,用他的命来换我儿子的命啊,否则我儿子性命难保。
眼看父亲陈梧躺在床上也两个月了,都是那个罗素素做的好事,新元刚失踪的时候,每日来我家骂,什么“有眼无珠”“薄情寡义”“天打雷劈”“玉石俱焚”都说得出口。特别是那句“有眼无珠”,我怎么脑子里一直记着这句话呢?
陈图浩此时并没有迎接新生命的喜悦,而是烦躁,还要听着父亲的唠叨:“今年,招弟的二女儿死了,盼弟的大女儿死了,喜弟的大女儿做出不知羞耻的事,现在,肚子都大了,新元丢了两个月了。我陈梧是造了什么孽,遇上这么多祸事,全都在今年。图浩,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还是今年我家犯太岁,才会招致这么多灾祸?”
陈图浩听着父亲的唠叨,又不能发火,只能以“很快抱孙子”来安慰父亲,可陈梧就是没有半点开心,他最关心的还是罗新元,时而喊着:“我的好外孙,我的心头肉,你去哪里了。一直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至少说明你还在世。”
陈图浩又陷入困惑:爹这么想念新元,到时我找到新元后,怎么杀了他来换取我儿子的命?
就这样烦躁中,陈家添丁了,是个男孩。
陈图浩终于可以欢天喜地一下了,他来到王氏的房间,听到婴儿微弱的哭声,看到稳婆和丫环们都垂下了脸,像是在遮住她们害怕的样子。
一股寒意袭来,陈图浩觉得有问题,连忙去看那个刚出生的儿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只有眼白,没有眼球,看起来吓死人了。
陈图浩吓得直往后退,稳婆对他说:“陈老爷,这孩子生下来就如此,而且体弱,要好好护着。”
陈图浩似笑非笑,心里苦涩:好个“有眼无珠”,罗素素,这都是你诅咒的。
可这事不能传出去,所以不能去找罗素素算账。
陈图浩用布条将儿子的眼睛蒙起来,然后做了件伤天害理的事:命人将在场的稳婆和丫环全部处理掉。
他抱着儿子去给病倒卧床的父亲看,说着:“爹,你的孙子来了。他叫陈荣,希望他给陈家带来荣耀。”
“我陈梧有孙子了,给我看看。”陈梧有点精神了,爬起来一点,看着:“怎么蒙着眼睛呢?”
“哦,大夫说他怕光。等过些日子再拆开布条。”陈图浩撒谎,先瞒着父亲吧,这孩子,或许以后会长出眼黑来。
陈梧仔细对着这孙子,看了又看,摇摇头:“尖嘴猴腮,哭声细弱,没有新元生得好,也没有新元活气。”
然后陈梧又躺下:“新元什么时候找到啊?新元,外公不知还有几天,你快点回来啊。”
陈图浩一肚子火:爹,你的亲孙子还比不过你的外孙吗?
事实就是如此,这孩子陈荣确实体弱多病,脸也生得不好看,皱巴着得脸皮,就像个老头,不过月子里可能会有些变化吧。
总之,因为老爷子陈梧一直念着外孙罗新元,所以不开心,让陈图浩也不开心。
添丁了的陈家没有丝毫喜气,上上下下都奇怪:很少见到新生儿要用布条蒙着眼睛的。
陈图浩的亲戚听说他有了儿子,都纷纷准备去送礼探望。罗家也不例外。
可罗素素却一头烦恼:陈图浩有了个儿子,若是现在新元出现的话,他必然会狠心杀了新元,来抵他儿子的命。如此,我只能按亦得的说法,送新元去省城念书。可是这样的话,爹娘会很想念新元,就再等几天,让新元和爹娘见个面,再去省城吧。
“素素,走,去舅舅家里,看他的儿子去。”陈来弟喊着心事重重的女儿,喊了几遍才喊醒她。
罗素素讽刺:“娘,你这是有了侄子,就忘了自己的亲儿子了?可别忘了新元是从陈图浩家逃走,独自去了省城的。”
“新元不是好好的吗?还写了家书回来。素素,你别恨你舅舅了,走,跟爹娘去舅舅家里。”陈来弟高兴地就要手舞足蹈了:“我娘家终于有后了。”
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说:“谢谢老天爷。”
“娘可真会为外公着想啊。可别忘了陈图浩是怎么对我们家的。也别忘了,我们去要新元那天,陈图浩对你踢的那一脚,我可是此生不忘。”罗素素今日就一直包公脸,一直撕纸片,撕了一地的纸片,把所有不开心都撕到纸片里。
陈来弟也对她板起了脸:“就去一下,是个礼节,再怎么说那新生的孩子也是你的表弟啊。”
“娘,要是你知道陈图浩根本不把我们新元当亲外甥,你就不会这么想了。”罗素素说的话让陈来弟莫名其妙,但她也没多想,就知道罗素素讨厌她舅舅,才说些胡话。
她“押解”着罗素素去,还说:“去了你舅舅家,你不要说话。也不要摆脸色,你这臭脸给谁看啊?还有,不要直呼你舅舅的名字。你要是不想打招呼就不要打。”
“每次都是这么几句话,娘,我每次都很听话,不去招惹谁,可在陈图浩那个鬼地方就是有人来惹我,来刺激我,来欺负我们罗家。行,我就照你说的做,但是有人敢来惹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罗素素跟在后面,发了誓,要斗争到底。
陈来弟想着,今日是陈家添丁的大喜日子,不会有人这么傻,今日来闹事,素素所说的话,不要紧。
可偏偏就是有人今日要闹事,而且闹事者不是别人,就是陈家主人陈图浩。
他一见到罗素素来了,就想到那就“有眼无珠”,都是罗素素每日来宣战的时候骂的那句话,现在自己真生了个有眼无珠的儿子,还要蒙上布条,这不怪她还怪谁?
谁都没想到,陈图浩会拿着扫帚来打罗素素:“你这个扫帚星,就该用扫帚把你赶走。你还来干什么?”
陈图浩不能将怪胎儿子的事说出,怪到罗素素身上,也就只能说些大众化的理由来打她:就是讨厌你,你为何来?
罗素素一边挡着扫帚,一边骂:“你以为我想来啊?陈图浩,你的儿子出生了,可我家新元却还没找到。都两个月了,也不见你上我家道歉,也没有个说法。现在你想怎么样,说啊,我家新元要是找不到,你怎么还我罗家一个儿子。我们家可不要你的儿子!”
“你嘴硬,看我怎么撕烂你的嘴!”陈图浩扔掉扫帚,上前向罗素素伸手。
罗素素一口咬着他的手鲜血直流,他就将罗素素摔翻在地:“你这个贱丫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怕死的!”
“陈图浩,你要是想打我,就干脆打死我算了,让整个鄱阳县的人都知道,你陈图浩有多厉害,弄丢了自己的外甥,又亲手打死自己的外甥女。我家也不会去告你,我家告不起你!”罗素素从地上爬起来,抹掉嘴上的血。
这吵架,让两个人心碎了,一个是素素的娘陈来弟,她没想到又是一场争吵,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变成这样不尊敬长辈,她只能哭着说:“素素,别吵了。那是你舅舅啊,他说你几句怎么了。”
“娘,你没看到他来撕我的嘴吗?我们家还没受够他的羞辱吗?”罗素素指着陈图浩。
又要一场打架了,不过各位亲戚拉开了,都说着“今日大喜,以孩子为重”。
可另一个心碎的人又让陈图浩喜不起来,那是陈图浩他爹陈梧,他病怏怏地坐在凳子上:“图浩啊,你还是赶紧把新元找回来。我这个孙子长得不像样,等新元回来就能带点喜气给他,让他长得有福相,也不那么多病了。”
陈来弟想告诉陈梧,其实罗新元没有丢,而是在省城南昌游玩。但罗素素立刻走到她面前说:“娘,此时不宜说这事。否则陈图浩更有理由说我家的不是了。”
陈来弟就不说了。
亲戚们都一一看了这个新生的婴儿,蒙着布条,瘦弱地向只小老鼠,脸上的新生褶皱还未消除,确实如陈梧所说,没看相。
陈梧,则在病体中期盼着这个孙子满月时能变样,更盼着早日找到罗新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