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也差不多了,验尸也完毕,仵作答道:“大人,此女身上无任何打斗迹象,也无被侵犯痕迹。而她脸部浮肿,是淹水迹象。属下肯定,是淹水而死。”
“你说的有理,但这还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还不知她是如何落入水中的!或是有人引诱?或是有人设下陷阱?这些,都有可能。”宋维凤思考地很深,看来是不愿放过任何疑虑。
去尸体发现地点查看的护卫回来了,对宋维凤的报告是:“禀告宋大人,卑职去查询一番,此女落水点无可疑迹象。而在她落水的岸上,发现有一喜鹊风筝挂在树上,风筝的线头落入按下,在线头落岸处,有很深的滑落脚印。卑职将脚印与此女的鞋子对照,发现时一样的。”
“是这样?”宋维凤心中已做了定数,但他还是问主簿:“你说呢?”
“大人,由此看来,岸上无打斗迹象,却有一喜鹊风筝挂在树梢上,风筝线的源头落入岸下,旁边的脚印与此女的鞋印相同。又照刚才仵作所说,此女无打斗伤痕,无被侵犯痕迹。卑职以为,种种迹象表明,应是在湖边放风筝时,风筝被树梢挂住,心急之下,扯动风筝线,不慎落入湖中,溺水而亡。”主簿说出宋维凤的意思。
宋维凤拍板,下定论:“鄱阳县不知名女子在湖边玩风筝,不慎落水,溺水而亡。将其尸体留存在县衙两日,待其家人来认领。”
这话时,宋维凤紧盯着钟亦得,钟亦得虽冷地发抖,心却似热锅蚂蚁,可越是这样紧张的时刻,越不能心浮气躁,一点不小心都会露出马脚。
但话说回来,这马脚也无,钟亦得不是凶手,哪来的马脚?只是心有不安罢了,如罗素素所说,许秋文之死虽是她自找的,但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可那又能如何?没有行凶就是没有行凶,不能乱扣帽子。钟亦得现在只有感谢江女笑送给他们的喜鹊风筝引开了衙役的注意,还有庆幸罗素素没有用石头砸伤许秋文,否则这事情将不会这么快了解。
衙门的事了解了,许秋文家属的事却未了。她的父母一天都来了,看到女儿的尸体,母亲陈喜弟又是大哭,父亲许安问清情况后,将矛头指向钟亦得:“怎么是你?我家大女儿伟真因你而不敢出门。现在,你又将我家二女儿秋文捞上岸,该不会就是你将秋文推下湖的吧?”
“是他,肯定是他,没安好心的,这是要将我家往火坑里推啊。钟亦得,我家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我家。我家闺女遇到你就没好事,如今,还送了命,你是个天煞的煞星吗?”陈喜弟说的是在骂人,但仔细一想,确实这样,许伟真许秋文姐妹和钟亦得接触后,就没好事。
但事实如此了,也不能迷信。钟亦得站起来,拍打一下跪了几个时辰的双膝盖,向许家夫妇回答道:“许叔叔,许婶婶,县令宋大人已派人去现场调查,还当场验尸,令嫒身上无伤痕,的确是不慎落水。若不是许叔,许婶来,晚辈还不知这位是许家小姐。晚辈只能对两位说,还请节哀。”
陈喜弟哭地更嚎叫了,去翻翻女儿的衣裳,喊着:“天杀的,我女儿都归天了,还要在此被你们拆衣验尸?你们有点人性吗?”
陈喜弟散女,也够惨的,但是既然县令已作出判决,她也无话可说,但这痛苦和愤怒,成了钟亦得脸上的一巴掌。
钟亦得没有生气,他现在心里杂乱着:害怕,担忧,可怜,还有逃不掉的愧疚。
无论怎么劝说自己,这个许秋文是自寻死路,但他还是无法逃离那一幕:许秋文被自己和罗素素拦着,没有地方逃跑,然后落水。
所以挨打也罢,比起一条性命来,这算是很轻了。
也好笑,陈家各姐妹给钟亦得的掌掴可是一个接一个,这或许也是钟亦得不愿接近他们的原因之一吧。除了做生意之外,少来往。
许秋文的葬礼很快举行,撇去那些哭丧,默哀,送白花圈,只看素素和钟亦得。
素素这次不用母亲多说,自动来到了许秋文的葬礼上,与钟亦得在人群中说着:“我去给许求文致哀,不晓得我四姨母会给我怎样的打骂作为回赠。但是她怎样对待我,都是我活该。亦得,别出手。”
也真是陈家人都不在乎罗素素,竟没有看到此刻眼圈红肿,几天没睡好的她在和她们的金龟婿钟亦得悄悄说话。这是她们的失误,也是她们所有苦难的根源。
果然,素素遭遇了陈喜弟的连打带骂:“我家伟真出事的时候,不见你来帮忙,现在我家秋文离世了,你就来看笑话。我不打死你这个扫帚星!”
挨了陈喜弟的打,罗素素一句话未说,起身离开。
寒风兮兮,就像是为一个年轻不懂事的生命哭丧,吹冷了素素和钟亦得的心,他们好久没有去湖边,好久没有说话。
可是热恋中的他们,那被吹冷的心又炽热了,一切如往常。
许秋文就这样傻兮兮地葬送了她自己。
陈图浩还要听他父亲说不清楚,一说一停的唠叨:“老大招弟的女儿钱华自尽了,老二盼弟的女儿黄春雪患了湿症死了,老四喜弟的女儿许秋文莫名摔下湖中溺死。我老头子一年之内就白发人送黑发人送了三次,死了三个外孙女,还有一个许伟真,弄个什么以身相许,被人抛弃。是今年流年不利,还是我老头子前世造了什么孽啊,要这样折磨我的外孙女?”
“爹,你想想,钱华,黄春雪,许秋文在世时,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家里人宠着溺着,她们在这一世也没白来。所以,爹,你别太难过,她们这辈子值了。”陈图浩安慰他爹还真会说话啊。
可陈梧并未因陈图浩的安慰而高兴起来,反而骂他:“不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可那都是你各几位姐姐的女儿,虽说不跟我姓陈,但我为几个女儿心痛啊。这些外孙女,年纪轻轻就归天了,就算在世享受了什么又怎么样,不值!”
陈氏父子两为了这些姑娘的死去而难过,却说话说不到一块。
他们不想想,还有一个外孙女罗素素,她可是从小受苦,被遗忘,甚至到现在出现外孙女成批死亡,她还是被遗忘。
罗素素没听到她外公和舅舅的对话,现在的她,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乎了,已经看透了,无所谓了:你们不在意我,我过我自己的。
但是陈梧还一遍遍地念着他的外孙:“新元呢?新元可千万别有事。这里死了三个外孙女了,我只有这么个喜欢的外孙,他可不能有事啊!”
陈梧说着就发老人娇了,大吵着,陈图浩好不容易将他平静下来。
他想过自己三个外甥女的死,似乎都与钟亦得有关,可钟亦得不是凶手。难道是灾星?他家财万贯,怎么会是灾星呢?另外,去找罗新元的人是大批的,怎么就没有一个有点消息呢?这小屁孩能去哪呢?如果他死了,那怎么向爹交代?如果他活着,我还是要杀了他,换取我那未出生的儿子的命!
罗素素几日不敢出门,在家一心念英语单词,希望能驱散心里的愧疚“anger”“Bad luck”“young”“careless”。
可念来念去,都是些安慰自己的词语,总是离不开许秋文之死,什么“愤怒”“倒霉”“年轻气盛”“大意”,全都是围绕许秋文的,她无法忘记许秋文坠落湖中的求救,还有她溺水的惨状。
无法与任何人说这件事,她只能找到钟亦得,两人是在郑婆婆家见面的,都暂不敢去湖边了,免得引起怀疑。
罗素素怕自己控制不住会狂哭,强抓紧脖子,说:“我是肇事者,你是证人,可我并没有勇敢地去承认罪行,而是让你去代替,蒙骗了宋大人,蒙骗了所有人。”
素素还是抑制不住地大声哭了:“亦得,我们的恋爱是个错误吗?自从我们相遇,相恋。不知情的钱华因你而自杀,黄春梅毒死她的轻声姐姐黄春雪,许伟真莫名其妙与钱典有了一夜情。而今,知情的许秋文被我推入湖中溺死。这都是为什么?”
“意外,不可抗拒的。素素,这都是她们自取灭亡,自作的,与你无关,你不要再愧疚了,只会伤身子。”钟亦得抱着已哭地眼泪哗啦的罗素素,尽心安慰着。
罗素素还无法走出她心里的阴霾:“我知道,她们是自作自受。可如果这是上天听了我的愤慨祈祷,而对她们的报应,那就太残忍了。我愤怒中确实骂过她们不得好死。可她们真的是死的死,伤的伤,难道真是上天为我报复他们而应验了?这太过了,亦得,她们不必得到这要悲惨的下场啊。”
“素素,我们问心无愧,无须为她们的人生经历而负责。”钟亦得这会儿真不知该如何安慰素素。
素素哭累了,坐下,看着远处的湖边,边哭边笑,默念着:“什么问心无愧?若是问心无愧,为何不敢去湖边谈吐,而是躲在郑婆婆家里?是怕被怀疑啊,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
“素素,不会这样,听我的。”钟亦得将哭地累了的素素抱入怀中,可他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对于素素家里的亲戚,钟亦得也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