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亦得看罗素素是无法自控了,但自己又要拦着一边,以免许秋文逃走,就远处说:“素素,你别乱来,就当许二小姐是小孩子,刚才是无心之言。”
“没有这样恶毒的小孩子!”罗素素已捡起许多石子。
许秋文恐怖了:这是要让自己毁容吗?罗素素扔石子可是一扔一个准。
许秋文害怕地乱跑,但罗素素就是不让她逃走。
她心里也是一片乱: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囚禁这个多嘴多舌的表妹,但是她对我家和我家人踩在脚下,她凭什么?我受不了,先教训她一番再将她囚禁。
于是罗素素的“石头雨”就朝许秋文袭来,心里不定的罗素素也并未想要真的击中她,让她受伤,只是随便扔,吓唬她,说着:“许秋文,你还敢说我家任何人的不是吗?”
“你家就是那样,没一个出得了场面的!”许秋文还有点骨气,但那是高高在上不肯低头之气。
罗素素看她还不愿承认错误,就再抓起一把石子,往她那边扔,许秋文虽一一躲过,但已站在了湖边。
焦急的钟亦得,气愤的罗素素,死不服输的许秋文,都不知道这潜在的危险。
罗素素还在朝她扔:“你给我认错,刚才骂我家的那些话都错了!”
“我就不承认。罗素素,你爹是烟鬼,你娘是戴筷子簪子的穷老太婆,你是所有人的眼中钉,和钟亦得私会,偷情,你弟弟罗新元早死在外面了,我这个表姐提前向他致哀,这还不好吗?”许秋文得意起来了,她以为自己躲过了罗素素所有扔过来的石子。
殊不知,罗素素在让着她呢。而她刚才的话,将她带入的不是险境,而是黄泉路。
罗素素暴怒了:“好,许秋文,你有本事说,就要经得起我这一石子,到时别给你自己哭丧!”
说着,罗素素拿出一块巨石,也就是比刚才那些石子大了几倍的石头,朝许秋文扔过去。
这一击打很准,不过许秋文躲地也快,她潜意识地往左边转,不见了,那块石头也不见了。
“啊”的一声,许秋文不见了。
罗素素突然感觉像看不见了似的:“许秋文呢?”
“落入湖中了,去把她就起来吧。”钟亦得这时清醒些了:“素素,等下许秋文上岸后,随她说骂,我们将她送回家去。至于我们两的爱,说出去吧,我们立即成亲,看谁敢如何。”
罗素素的嘴还在张着,五年前的那一幕浮现在脑海中:当时冬天,竹筏翻了之后,将所有人救起来,许秋文差点淹死。
缓过神来,罗素素一刻不停:“亦得,我那些表姐妹中,就是许秋文的水性最差,我怕她游不到岸边。”
这下,钟亦得还未来得及说话,罗素素已跳下湖去救人了。
见素素跳下去了,钟亦得也毫不犹豫跳下去,为救人,也为素素无恙。
在湖水里,两人捞起了许秋文,将她拖到水边,身子还是热的,但已没有呼吸。
“是被水呛住了,亦得,把她鼻腔口腔里的水都挤出来吧。”罗素素此刻万分紧急:如果许秋文死了,那自己就是凶手。
钟亦得双手挤压许秋文的喉咙,胸口,这水是从鼻孔,嘴里出来了,但一摸鼻息,没有了。
钟亦得看着这年轻的尸体,摇摇头:“她不会水性,刚才是侧身,头向下入水的,看样子是一入水就呛水而丧生了。”
罗素素摸摸许秋文越来越冰凉的尸体,不知是笑是哭,表情与心情一样复杂。
她站起来,转身要走上岸。
钟亦得跟过来,拉住浑身是水的她:“素素,你要去干什么?”
“去衙门。”罗素素像木偶一样被摇动晃动着,说话也简短。
钟亦得想她是疯了,站在她面前:“去衙门做什么?”
“我杀人了,去衙门自首认罪,可以少判几年。”罗素素回答地冷冰冰的。
钟亦得肯定不准:“素素,你没有杀人,刚才,是你在和许秋文吵架,她不慎落水,溺水而死。这是她的不幸,与你无关。你没有杀人。”
“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落水。”罗素素还是要去衙门。
钟亦得将她拉入怀里,晚秋的时节,从湖水中爬出的两人都冷底瑟瑟发抖:“素素,刚才我们都看见了,许秋文她是不慎落水的。你还第一个跳下去救她。你不但没有杀她之意,还有救她之心,所以你没有杀人。”
“可是,如果不是我、、、、、、”罗素素现在就想刚才的许秋文一样固执。
钟亦得就用激将法,将她推倒在地:“好,你去衙门。你以为你自首就能逃过斩首?你以为我家有能力向刚正不阿的宋大人行贿,保得住你的性命?你以为许家和陈图浩会放过你的爹娘?还有你弟弟新元,他还在我家,要是你去自首说你推许秋文落水,那你爹娘和你弟弟还怎么在这鄱阳县过日子?要让他们去外面颠沛流离吗?”
“可此事却因我而起。”罗素素解不开心中的自责。
钟亦得蹲下,看着她无处安放的眼神,说道:“如果不是许秋文自己持刀过来与你吵闹,要挟你,那她也不会遭遇这样的厄运。素素,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扛不起。”
“可许秋文她死了,这责任谁来扛?”罗素素痛苦中没有一滴泪,她只是为一个生命的散失而痛苦,并不因为这个生命是自己的表妹。
钟亦得为她整理弄湿了的头发,说道:“许秋文落水溺死的责任,应由她自己来扛。我看见了她落水的全过程,我旁观者清,素素,你是无辜的,不必为许秋文的死担责任。你要做的,是为你贫困的爹娘和你年幼的弟弟新元,扛起一个家。”
“那我现在?”罗素素失了方向。
钟亦得为她指明了:“回家,去洗个热水澡,别受寒,更别让家人担心。”
“那你?”罗素素走了几步又回头。
“我是许秋文落水的见证人,也是救她上岸的人。我要守在这里。”钟亦得打算留下,并劝阻罗素素:“快走。你姨母不欢迎你,如果你留在这里,就算没事也会被她们说出事来。素素,听我的,我会处理好的,没事,快走。”
素素要走,钟亦得不忘提醒她:“素素,事不宜迟,去岸上将许秋文刚刚扔掉的匕首捡起来,带走。”
“嗯。”罗素素懵懂地答应了,她已糊涂到想不清楚这是为何,但她只知道钟亦得说的肯定没错。
罗素素走后,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她母亲看她湿淋淋的样子,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问她也不说,就当她在湖边玩水,不小心落水了。反正罗素素落入鄱阳湖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必多问。
钟亦得就不一样了,他在县衙,向县令宋维凤跪着:“大人,草民在湖边赏景诵诗,突然见此女从高岸上落入湖中,草民去救人,但是救上来之后,已无呼吸了。”
钟亦得越是紧张的时候,越能保持沉着冷静,虽然是谎言,但有一点他没有撒谎:旁边这具女尸,是自己不慎落水的,他不是凶手,罗素素也不是。
有人死亡,宋大人就要按正常程序审案:“来人,去县里发布命令,谁家走丢了姑娘,立刻派家人来辨认。”
“是。”
“仵作,将女尸当场验尸。”
“是。”
“护卫,去女尸死亡附近的岸边湖边仔细查询,看有无可疑痕迹。”
“是。”
宋维凤有条不紊,安排着下属的工作,然后是问钟亦得:“你看到此女落水时,是什么样子?”
“回宋大人,草民虽学识不高,但识地些字,便想着在湖边作一首诗去附庸风雅。不曾想这姑娘一个倒栽葱落入水中。还好,草民水性好,便跳入湖里去救人,可是救上来后,发现这姑娘已无呼吸,依草民的经验,这是在头入水时就呛水,堵住了鼻息,不幸而亡。”
“都是你一人之言。也无人证。”宋维凤继续问:“你可见到旁边有无他人?”
“大人,草民救人心切,见到此姑娘死后更是心慌,也没有留意有无他人。”钟亦得此言时,稍微低头,不太敢直视宋维凤。
“钟亦得,你这抖动地厉害啊,是冷还是如何啊?”宋维凤目光犀利,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钟亦得镇了镇:“草民丢人了,这深秋,要入冬了,却弄地满身的水,确实是冷啊。”
“不管你多冷,也给本官端正些,这衙门里怎容你这样哆嗦地无相!”宋维凤拍桌面,口气凶重。
他这话说来过头了,钟亦得冒着晚秋的寒水捞起死者,是该表扬的,尽管没能救起她。而宋维凤还这样凶煞,那是对钟亦得的怀疑,毕竟就现在看来,死亡现场只有钟亦得,他难逃杀手的嫌疑,所以对他语气凶狠,是要将这嫌疑确定为“是”或“否”。
钟亦得对宋维凤这样凶狠的审问,心中闪过一些风景:宋维凤,你不是在游船时风度翩翩,诗词歌赋吗?你不是素素心中黑夜中温润的明月吗?怎么今日要做阎王爷了?
这只是一时的不满,钟亦得心里也有数:坐在这县令的位置上,宋大人必须如此,才可震慑不法之徒。自己刚才是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