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木屋的第二层里,蝶儿起身小解,却看见红衣坐在屋边边。“夫人,还没歇息呀。”红衣似未闻。
蝶儿爬到红衣旁边,忍着尿坐下来。
“月亮不见了,蝶儿你猜,相公、睡了么。”红衣捻手向空中一弹,一团粉红的亮光如飞萤一般升起,跳了几跳,又消逝不见。
“兴许睡了,夫人,阿狂总是趴在院子里睡,听见动静就醒,我夜里解手都要偷偷走好远。明儿我在后边撘个茅房好不好。”
红衣噗嗤一笑,心想自相公走后自己没心思吃东西,也没什么可方便的。蝶儿却不能不吃,总是要走到没人见的地方去方便。
“你别理他,你不见他都是跑到土堆后面就撒尿。”蝶儿脸一红,嘟囔道“他都不害臊的,他要是狗也就算了,偏偏又会讲人话,可又不会学人害臊。”
红衣越听越好笑,宽慰蝶儿“他才一岁呀,懂得什么,又是打小儿就没了妈妈。相公不教他,我也不好意思说他。”说到这感觉不对,就算阿狂有妈妈,也不会教他呀、、又想起自己幼时打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爹妈,以前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今相公不在身边,却好像有些孤孤单单。想到这拿手抱起蝶儿的胳膊,靠着她肩膀。
“夫人,我还没小解呢。”蝶儿忍得脸通红。红衣拿手在蝶儿背上推了一把,说道“去吧去吧。”蝶儿仿佛一阵风飘了好远落在地上,轻轻垫着脚向远处跑去。
一阵阵夏风吹来,红衣轻轻搂着蝶儿睡熟了。
天未明,只听阿狂“嗷呜、嗷呜、”大叫不止。红衣轻轻一飘,出屋落地,她看到阿狂在院子里时而大跑,时而倒立着两只前脚走路,跳啊跳的狂呼不止。大蛇盘曲在土屋门前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阿狂眼里满是担忧。
红衣连呼阿狂未果,只好上前去几掌拍在他身上。阿狂一阵委顿,缓缓踏出几步,仿佛体力不支,趴倒在地。蝶儿这时跳下木屋来,怔瞪着走来。
红衣捧着阿狂那颗硕大的脑袋直问怎么了怎么了。阿狂又委屈又困惑,傻傻的声音说道“我不知怎么,睡梦中仿佛太阳晒的要死,一会儿又好像寒风吹到身子里去,丹息一阵阵爆发出来,难以收敛,不自由的要跑跑跳跳。”
“那是入魔了,你才两岁不到,吃了几人了?怎么会就压不住魔气。”回头看向大蛇“蛇叔,阿狂噬过几人精血?”
大蛇宽厚的身子游来,“共有五人,三青二壮。”红衣疑惑不解,五人的性命不至就此时癫狂,阿狂年幼魔心未固,怎会损坏丹息。莫非,是修炼的功法出了差错。“蛇叔,这散功究竟是哪里流传来的功法?”
大蛇仰头苦思半刻,巨口一张,吐出一本册子。红衣拾起,慢慢翻阅。“守恒记、唔这人,这人所写字里仿佛蕴着股癫狂,不似玄门。莫非,是这功法有甚不妥。”
“许是阿狂根基尚浅,难以驾驭功法,吾修习以来功力日深,未觉不适。”大蛇看着红衣手中的纸册,怔怔出神。
红衣翻看了几遍还给大蛇,自踱来踱去想了半天,没考量,只是心里担惊。只好教阿狂别再练习散功,正经吸收日精月华稳固丹息。
大颗的雨珠扑踏踏击落在木房的顶上,钱离一早醒来穿齐了衣袍站立门边。辰时已过了半刻,屋外仍未见些许天光。耳中只听得风呼呼啸声,眼里却看不得风动之景,檐上冰凉的雨水给风卷过,带在钱离脸上,一阵阵凉飕飕、滑腻腻的感觉,钱离愈发想看一看这山中的风雨是什么景象,只是仍未能够。
灵儿也早醒了,只是裹着被难以下床。看钱离独自站了半天,耐不住好奇起身蹑脚到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我想,去华山。我想、我想回家去看一看。”
“我管你要去哪儿,昨儿可是你教我的,做人要守信,承人一诺死不悔改云云的,今儿才过了一天,你自己就想反悔,哪有这般好事。反正、、也就陪一天而已,难道你,真这般等不及、、”
钱离仍旧望着屋外阴暗的山色,仿佛没听见灵儿说话。过了半刻口中念念出声“你原不知,人心若不在此了,那便是片刻,也等不得的、、”
灵儿刚坐在床上,立马又站了起来,气的心中发苦,黑暗中抿起嘴,眼里又要流落酸酸的泪。“你这叫什么话?谁要强留你的心在此了,你自己答应过的事,却做不到,我也不必守信。你以为我好欺负么,若没我带你下山,你、、你休想出得了我这小山坎儿。”说完冷哼一声,蜷着腿坐回床上,忍着没哭出声。
钱离无奈苦笑,“我只是同你讲,又没说我等不得。”回身坐在木凳上,取过桌上油灯,欲要点时又发现自己没有火种。
灵儿两手抹了下眼睛,“那你说什么‘人心若不在此,片刻也等不得’?怕我不放你走,才又来说好话。”
“我只说想去而已,你偏要说我等不及,我便教你人心若是不在,那是片刻也不会等的,我既然留了一日,那便不是等不及啊。你自己想岔了也要怪我。”钱离不待灵儿答话,又说道“劳姑娘驾,把灯点上可好啊。”
灵儿仔细一想钱离这话倒也是,只是气道“不点。”正这时,天外一道霹雳划过,喀拉拉一阵作响。屋里桌椅微颤,忽然间房顶一团事物掉落在木桌上,咣当一声。钱离惊诧间不知所以,猛地一个起身后跃,人已站在屋门外。还没站稳又想起灵儿尚在屋内,她身子未健恐有伤损,又一步窜了进来。把眼仔细瞅了下,不由啼笑皆非,原来是小艾从屋梁上掉了下来,砸翻了桌子。坐在地上睡眼一转,蒙瞪道“刚才打雷么。”
钱离心里暗笑原来风雨肆虐了半夜这孩子犹在梦中,可教这声霹雳给吓醒了。于是扶好木桌,拾起油灯又放在桌上。灵儿见钱离模样好笑,吃吃笑了一阵,指头一弹,火光微闪,油灯已亮。钱离一看小艾还坐在地上,上前将他扶起。“去床上睡去。”
灵儿却怪叫道“不行,他臭的什么似得,我才不要他睡我的床。”
这话虽是说小艾,钱离的脸却不由红了,心道原来你没嫌我臭,倒是十分看得起我了。
“唔、我不睡阿姐的床。”小艾松开钱离手,两脚一跳,又窜到梁上打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