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好了黄历,算好了时辰,备好了课业所需的书卷,穿戴好了无相院院服,熙陶在阳光明媚的早上伴着鸟语花香,被蒙初连喊带叫,威逼利诱的极不情愿地嘟着个嘴来无相院报道。
熙陶算是个新来的转学生,刚被蒙初胁迫完又被院长胁迫着,站在三尺讲台上用食指对着虚空比划着自己的名字,空气中浮现出她金色的歪歪扭扭的一笔一划“熙陶”二字写的跟个丑蛤蟆似的。对书法颇有些讲究的老院长,对熙陶没留什么好印象,这丫头,可得好好教习着了。
"大家好,这是我的名字熙陶,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她有气无力的说着。
底下的学子们爱搭不理的听着。
话说这无相院,近些年来生意可是惨淡的紧,这老院长一见着蒙初这名送学生入学的“家长”,便声泪俱下的向蒙将军诉苦,细数这些年的生源一届不如一届,孩子们也一个个个性鲜明不好带的很,学费远远比不上花销等等。
这话不假,天界仙家数不胜数,名气又都一个比一个大,凡是成了点儿气候的有点儿门道的小仙童,自然都投拜他们去了。无相院生意确实惨淡的紧。
全院就这一个班不说,这班里的学生统共不过那么几个,扳着手指头就能数清喽。
这生意惨淡的让熙陶印象深刻,因为她介绍完客套完之后空气中凝结的寂静都快要让人窒息了。此时老院长出来打圆场:"哎呀呀,我们无相院的学生真是好学呀,大家都停一停欢迎欢迎我们的新同学呀。"
这下好了,院长说完直接没一个喘气的,本来寂静的空气现在如同冰冻凝结了一般,熙陶咽咽口水,只好和院长一起尴尬了。
深明大义的她向院长投去一个无比同情的目光,那老院长的沧桑无奈都写在脸上了。
"哗啦"座下终于传来面无表情的蒙初低头翻书的声响,作为家长的蒙初,由于位高权重知识丰富的缘故,架不住老院长的一番哀嚎,决定先顺了院长的意暂且在无相院任教,但她其实同学生们一般大的年纪,虽然在军中下起命令来一套一套的,整治军中机滤也一套一套的,但怎奈平日里对付个熙陶就已经很是费神,更别说对付这在座的N个熙陶了,所以不擅长当夫子的蒙初,打算不在讲台上传道解惑,而是打算先同同学生们打成一片再说。
遂,幻化出一张桌椅盘腿坐在众学生后。
讲台底下有个看起来顶活泼的小白脸儿,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低头专心搞自己的事情而视熙陶于无物的同窗们,不解的摸摸头,看了眼一脸尴尬的熙陶,又看了眼无奈的院长,决定使个好心,捧场的鼓鼓掌,熙陶见状略略舒了口气,看来还是有好心之人的,可以以此为契机日后同此人交好也说不定。
略略舒了口气的熙陶只听那小白脸嘴里竟叫嚷着:"welcome,welcome。"她刚从嘴里舒出的半开气又生生给憋了回来。
天界已经如此与时俱进了吗?不仅教习术法和梵文?还教习英文?世道果然我历三生劫的日子里变了。
院长乘机找台阶下让熙陶座在最后面的空座上.待她安顿好了,才注意到她旁边还安排了一个空座位,这也是全班唯一一个空座.难道今天入学的不止她一个?不过她见大家仍旧都安安静静的,也就没好意思追问。
她旁边坐的是蒙初,蒙初一眼看出她心中所疑,对着她用手中书指了指窗外经过的那个人,熙陶随着蒙初示意的方向看清,登时眼睛就直了。那人穿的是锦缎华袍,纤尘不染,长的是颠倒众生,气质非凡。
只要是个有眼睛的,视线都会被固定在他身上.他径直走进教室,然后那间摇摇欲坠的破草屋瞬间就冉冉生辉了.
"天啊!太奇怪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熙陶转头想向蒙初投去一个即惊讶又疑惑的表情,谁知刚把头扭过去就看见蒙初双肘支颐,被手托起的脸颊上竟然很难得的做出一副:
" 唉哟呵,这下有好戏看了"的神情。因为这个颠倒众生,气质非凡,令摇摇欲坠的破草屋瞬间冉冉生辉的大帅哥,是熙陶喜欢的不要不要的人。这一点,作为好闺蜜的蒙初自然是知道的。现在,再把镜头转过来看我们的熙陶,她已经被这深厚的塑料姐妹情雷的外焦里嫩。
颜穆站在她刚才自我介绍的位置上朗声说着什么,底下的人儿一个个都45度呈仰望状,一改刚才的死气沉沉的模样,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
熙陶顿时就感受到了这个看脸的世界深深的恶意。
感受到世界深深恶意的可不止熙陶一个,的可不止熙陶一个,还有坐在熙陶前排坐着的那个小白脸。就是嘴里叫嚷着:"welcome,welcome。”的那个小白脸。
提起此位小白脸,不免要念叨念叨此小白脸稀奇的来历。
他竟是东方天界与西方基督教交融的产物,他是继三圣母和织女的两个孩子,又一天界仙女思凡的产物。
只不过,这次孩子他妈意外喜欢上隔壁基督教同为天神的孩子他爸。所以,他是一个混血儿,长相自然也是整个天界独一无二的。
中文名姓管单字一个津。当然,管津这次同样也躲不过玉帝的摧残,孩子他娘大小就被玉帝囚了起来,孩子在没有娘亲情况下,在西方的基督教天堂跟着父亲长大。而且,不仅如此,他要想见到他娘亲,就要承认他有错,承认他娘有错,承认他爹有错。
可小孩儿怎么也想不明白,自由恋爱究竟何错之有。
这还没完,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成年后要离开父亲,回到母亲所在的天庭,他要替母受罚,母亲才能免了那牢狱之苦,且自打他生下来,父母相恋之事被顽固不化的玉皇大帝的耳目发现之后,一家人就终不得见,再难团圆。
这个可怜的小娃娃只能靠着母亲在天庭的熟人托梦给他,才能见到母亲。在团圆梦里,母亲叮嘱他要好生吃饭,好生学习,好生照顾父君,母亲一直都在。
最后那句“母亲一直”都在着实有点吓到小管津,他想起自己挑食的瞬间,想起自己偷懒的瞬间,想起自己贪玩儿让父亲着急寻找的瞬间......原来这些瞬间神通广大的母亲都是知道的。
小管津怯怯的摸摸鼻子,承诺到:“知道了母亲孩儿一定好生吃饭,好生学习,好生照顾父君。”
但就像所有小孩子的承诺一样,他转眼就给忘了,仍旧挑食,仍旧偶尔偷个懒儿,仍旧贪玩,没办法,谁让他还是个孩子呢?
现如今那管津已经长大成人,长着一副外国人的白皙面孔,虽是深邃的眼窝和高高的鼻梁,却有着墨发,漆黑的瞳孔和瓜子脸。穿着上虽同为古装,但较众人的广袖而言简易了许多。
听到熙陶的"天啊!太奇怪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感叹后侧过头来,给熙陶快速的做了一通自我介绍,又细细询问了熙陶的来历和入学缘由。其实这些问题熙陶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是说过的,可见他们的确没听。
熙陶见着热情说话的管津,不禁心想“他的父母一定都是帅哥美人儿”。
管津朝着讲台上说着什么的那位颠倒众生,气质非凡,令摇摇欲坠的破草屋瞬间就冉冉生辉的大帅哥努努嘴,对熙陶说:“呐,那不是天帝身边新晋的好帮手吗?那家伙的事我略有耳闻,听说是靠着出卖朋友才得到天帝信任的。他不在天帝身边摇尾巴跑这儿来干嘛!”
出于对玉帝拆散亲人,骨肉分离的恨意,管津连带着天界的任何一个管理者都不放过,通通看不顺眼。
“管小兄弟此言差矣,我们天庭再怎么差也不至于让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借由品行不端的事来上位,真要是那样岂不是里里外外都坏透了,那管理者还怎么服众?”
“哼,老子还不知道这天界,从来都是假惺惺的,是真小人,假君子,我母亲就是被他们以所谓的正当名义关起来的。”这厢,小白脸撇着嘴义愤填膺的对熙陶说着,那厢,熙陶听着“靠出卖朋友才得到天帝的信任”几个字思绪早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熙陶佩服管津竟然对着她这么个陌生人毫无顾忌的说出真实想法,看来天界自她走后,言论自由了不少,以前这样谈及天帝的话可都是“大不敬,都是讳莫如深的。”二来,这管津看来是个没心眼的爽利人,没什么弯弯绕绕,不会心里想一套背后做一套的。但这样的人也可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这还需要熙陶继续观察。
“喂,你怎么了,怎么不回答啊?是不是我中文不好啊?”管津对突然垂眼不语的熙陶询问着。
回过神来的熙陶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你中文真的很不错呢!你不是说你是这几个月才来天庭的吗?怎么中文说的这麽好,简直就惊为天人!奥,不对不对你本来就是天人。”
管津上一秒还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你快别这么夸我了。”下一秒又一脸骄傲的说:“那可不,咋可是有双重基因的人。”
熙陶被他逗笑了。她这不笑不要紧,这一笑,本来偷偷咬耳朵的两个人,一下子就暴露了。
众人皆侧目而视,空气里凝结的安静熙陶是熟悉的,她方才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已经体验过一回了。
他两这下撞枪口上了,那穿的是锦缎华袍,纤尘不染,长的是颠倒众生,气质非凡的大帅哥刚好讲到新学期伊始,诸位学子须得勤奋上进,尊师敬长,才能日有所长云云,正巧被熙陶的笑声打断了,真是好一个“尊师敬长”。
这一时间大家都很尴尬,空气里凝结的尴尬院长是最熟悉不过的,这尴尬早已是无相院的日常,上课时不时的出现,学子们个个很有个性,老师可干舌燥激情四溢地讲半日课,却不被理睬那早就是家常便饭。此种情况,一般皆由他出面圆场,所以他照例出来打哈哈。
可这次不同于往日,此次刚出来说了个“那什么......”话头就被那个令的破草屋瞬间就冉冉生辉的大帅哥劫了去。
“敢问两位学子何故发笑?说出来让本仙者和其他同窗也乐呵乐呵。”那位帅哥本着批评作难人的心说下这一句话,可在熙陶耳中确实十分的亲切,这不就是她从小听到大的老师的说法嘛,自从上了天,就好久没听到了,看来天上地下的老师刻薄起人来大都一个样儿。
可管津那家伙血热,打小受的又是西方的教育,教育他的天使们最善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歌颂每个灵魂,真挚地认为每个闪闪发光的灵魂都是光与爱的化身,对于这种中式委婉刻薄话,他还不太适应,听不太明白。所以单纯的认为这位气质不凡的帅哥就是在好奇熙陶和他在笑什么,于是,他出于礼貌非常自然且中气十足的回复道:“自然是在笑有趣的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于管津而言实在是句脱头口而出的话,但听到那位气质不凡的帅哥使者耳朵里,可能就是赤裸裸的的顶撞,是以,自然也要回怼过去方显天家气度“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说的都是些无趣的废话喽?”
管津表示十分不解,不知为什么从短短几个字中会生出这样的“意思”来。是以,他便又非常自然且中气十足的回复道:“我可没那意思,那是你以为的。”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令位高者下不来台的下场就是严刑以待,虽然天家一向自诩为宽厚和顺,以和为贵,但于内确实非常严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天家威严。
那位代表天家威严的帅哥理理宽大的锦袍施施然道,“既如此,那便请这两位学子,出门右拐在荆棘丛生荒废已久的花园里顶缸如何,这种处罚方式是我独创的,你觉得够不够有趣?哦,对了,这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且我不在乎你的意思。我也不打算意思意思就完了。你两当堂说话目无纪律,这位又顶撞尊长,可谓猖狂,不拿你两个杀鸡儆猴,以儆效尤,难不成留着回家过年摆上香案供奉着吗?”
“你你你,你这样专断独行,日后,日后如何让大家听你的?”管津回怼道。
“我一向是个短视的人,不需要日后如何如何,只想现下先处置了你,而且你眼光独到,正如你所言,我形式作风一向‘独断专行’,即便往日不‘独断’,今日你既这样说了,那便也要独断一独断,不然都对不起你一外国人坳的这小词,你说是也不是?”
“你你你.....我不服,你强行让我和熙陶服了刑,那便结下了梁子,我什么本事没有,即便是打不过你,也要日日同你斗嘴置气,不让你好过。”
“你若有那本事,我便再欣慰不过了,没想到你我竟有这样的缘分,我仅来着无相院的三尺讲台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你便深得我这种死皮不要脸的真传,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可造之材。小伙子,你很有前途,我很看好你。”
“你你你......”管津一时语塞心想:“没想到他竟能这样豁出脸面来,视面皮如粪土,好歹也是仙家重臣,天帝倚重之人,说话竟一点都不在乎天庭的那些规矩礼节。明明他就身处在规矩堆里,那些规矩却一点也没把他给束缚了,他没被拷上繁文缛节的手镣脚镣。”
管津知道天家人都好面子的紧,拿了这个短处,以往他有什么错处,都是靠这点躲过的,但这位有气质的帅哥说出来的赖皮话,可和他超凡脱俗的气质一点都不符合,这可就触及到了管津的知识盲区,他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他这罚是受定了,只是,熙陶呢?她怎么就这样怂。
殊不知熙陶是对这帅哥的脾性再了解不过的了,对于管津来说陌生的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作风,说话方式,对于熙陶来说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她深知那位是个没理都不饶人的主,如今占着理,更是如此,只得无奈摇摇头。
老院长默默地注视着笑的花枝乱颤的熙陶,还有正在张牙舞爪的管津。在内心沉重叹息道:“哎~学生一年比一年难管,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呀!”为了树立校风校纪以及身为校长的威严,最重要的是要在天神面前做出个样子,他也一改往日慈眉善目的老公公形象,严肃的不要不要的,将熙陶管津二人“请”到满是利刺的荆棘丛里受体罚。
被“请”到后院,在满是利刺的荆棘丛里受体罚的熙陶站了一会儿,竟说自己有些无聊。
跪顶50斤水翁的管津,费力地看了眼熙陶已然血迹斑斑的罗裙,因太过吃力而龇牙咧嘴的回道:“你,你说的对啊!那,那我们聊点儿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