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那间潮湿的屋子,林歧然不明就里,刘轶一脸铁青,冉问书独自把弄着手里的罐子。这样的三人走在路上不得不说,扎眼。
“不过一个蛇商,我还动不得了。”
“年轻人真是容易自以为是。”
“你!”眼见刘轶的拳头就要克制不住似的挥出去,林歧然赶忙提前拉住他的袖子。
再看冉问书,依然神色未动的摆弄罐子,林歧然都能读出他话中并无恶意,蛇商既然交了些“东西”也该见好就收。刘轶只是气,痛恨他们一个两个说起来是世家弟子,多少人眼中艳羡不已的身份,可是真到时候这层身份好似一点用也没有,处处碰壁,还落了一身的灰。什么惊世才情,都抵不过别人拳头硬。连该怎么用力也不知,想为家人做点事,还得是去请,去求。年少的无力感在他心里打下烙印般的阴影,疼痛却不尖锐。想要宣泄却不知何处使力,只有无力的捏紧拳头,将别人口里敏感的后辈两个字狠狠嚼碎再咽下去。
谁不是这样呢?
“哥!松手。”林歧然怕他抓破了手,重重的叫了他的名字,却只敢轻声叫他放下。
是了,谁不是这样?凭什么让林歧然替他扛。
刘轶忽的送开了手,带着他一身庸滞的气场,一下子就都卸了下来。林歧然顿了顿,心照不宣的两人相视一笑。
“你们来看。”忽而此时,冉问书打开了那罐子,只见一枚枚白色的药丸安静的堆在罐子里,隐有幽香。
巧的是,几人皆不知这是何物。
“先收起来吧。”刘轶对这装了满满一罐的“稀罕物”实在没什么信心。
三人回到林府,还未来得及分开便被苏璃堵了个正着。
“偷偷摸摸的出去,以为我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院门小路上的苏璃单手插着腰,芊芊玉指隔空点着林歧然,眯起眼睛像是如此能看出些许端倪,好正正辞色。
跟在后边的刘轶借着林歧然的肩膀将他推开,将自己暴露在苏璃面前,害得色厉内茬的小姐登时软了中气十足的手指。
“苏璃儿!”刘轶无奈叹道。“你怎么在这。”
一番较量之下,苏璃只好和盘托出:“我,刚好过来。”
“过来干什么?想溜出去么?”
“你想多了。”苏璃打着哈哈,眼神四处闪躲。
正在此时落在后边的冉问书终是被苏璃抓住了,忙道:“你怎么在这里啊。”而几乎同时,冉问书也探出了头向她笑了笑:“苏小姐。”
苏璃十分不乐意:“你们一起出去玩么?”
刘轶无奈,扶额道:“办事。”
“哦。”
见此冉问书几步向前将手里的罐子递给了苏璃:“哝。”
苏璃看着那丑不拉几的罐子,再看两个哥哥欲言又止的神情,刘轶甚至狠狠剐了一眼冉问书,所以最终还是好奇占据了主要想法,她接过罐子问道:“这是什么?”
“与你往日折腾的那些机巧异曲同工,至于里边有些什么你可以猜猜。”刘轶看起来很累了,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随意搪塞几句就打算要走。
三人风一样的离开,苏璃不过是折腾了几下罐子,就没了人影。
苏璃:“……”
这个罐子方在路上的时候冉问书就试着打开过,也没什么机巧就是封的死紧,即便打开过一次只要再盖上就会重新封死,所以他的结论就是蛮力打开。以苏璃的功力要打开还早着呢,即便有什么新的办法也要一段时日,而这些时间足够他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带着暗香的药丸了。
“小姐!公子们回来了!你快回来!”不远处苏璃的贴身侍女压着嗓子叫唤,一路小跑着过来。等到人近了:“诶?小姐你拿着什么?”
苏璃瞪了她一眼:“我早看见了!至于这个……走,我们回去。”
侍女忙追着疾步离开的苏璃:“小姐?你还没告诉我呢。”
“晚饭一会给我送过来,不许打扰我,听见没。”
“是。奴婢遵命。”
当日,苏家的小姐将自己关在屋内,夜里的烛火燃了半宿,平日里与她关系较好的几个下人私下里又在讨论着这次小姐拿了什么稀罕物,只有送晚饭的侍女能道出大概是个打不开的罐子,几人才恍然大悟。看来是个稀罕的罐子。
直到竖日,林家又开始热闹起来。
“不好了!小姐又不见了!”
“小姐这次没有报备我,哇!呜呜。”
“啊?!”
“小姐不见了,还不快去找!”
“臭小子!又给我搞事!还不老实!还不老实!”
“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刘轶!!娘!”
“娘敬那菩萨,别扰了清净,不然拿你是问。”
“亲娘诶!爹啊!”
“臭小子!臭小子!”
北域山川众多地域宽广,进了码头虽踩在了北域的地皮上却还算不上是到了北域,只有进了晚执才算是真正到了北域乡镇连绵、城池林立的主域。
先不说这羊肠小道九曲婉转隐没丛林深处,单是晚执出城就三条大路,相连较大的就有五个村落。
要想拦住已溜出林府不知多久的苏璃实在是难题一件。若还是往日,苏璃的心思他们能猜到一二,但是除了昨日给他的那个罐子两人毫无头绪。在蛇商这里,他们显然扑了空。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又来了?”蛇商有些意外,几人明显都不想见到对方。
林歧然看他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听说你要走了,来监督。”
蛇商不信他的鬼话,也不想多问哈哈笑了:“你倒是有意思。”
刘轶左右见不到人拉着脸,转身就走,林歧然忙呲牙咧嘴的跟上去。不料身后却传来蛇商的耻笑:“小子!一日不见怎么瘸了?啊?哈哈哈。”
两人的动静不小,直到这间矮房恢复平静的时候,有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又摸了进去。
那人本以为自己手脚利索,不料刚好与蛇商对上了眼,对方早就打量他许久。这么快被发现,本该懊恼,他却是一副备受惊吓的样子,直挺挺的愣在原地。
苏璃直觉一股刺骨冰寒顺着自己的脚底正往上爬,这般诡异的动静使她受惊不小,她害怕的想到要跑却讶异的发现自己无法挪动分毫!就像她刚看见那人打量她的眼神空洞深邃如一处冰窟直接将她拉了下去,她下意识的想打哆嗦却感觉不到自己是否打了哆嗦,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心里叫嚣着想要挣脱,却担心下一秒流出的眼泪会冻住眼睛。
她忽然很后悔,这样贸然离家的自己难道要交代在这里么,她越想越怕,拼劲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也就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人没有那么刺骨的声音。
“嗯?”一个充满疑惑的声音。
几乎同时那些跗骨冰寒好像一下子都退却了,她来不及多想,奔逃而出。
蛇商似乎明了那是什么却还是疑惑不解,疑道:“炽风珠?”他周身寒气徘徊不去,抬了抬手,一条赤红的小蛇就要顺势爬出,却被另一人的声音制止:“别追了。那丹还是你给的呢。”
收回小蛇,蛇商忙耍起赖皮道:“我可没给钥匙。我也没有钥匙。”
再看说话的另一人,是个老妇,虽然说话气定闲如,可姿势却不太好受,只见她正费力的将自己从房梁上挪下来。
“含风婆婆,您老也太警觉了。大不了杀了就是。”
“诶!老了身材不好这房梁把老妇卡住了。”
“我来吧。”只见蛇商放出一条碗口粗的大蛇,一口牙齿竟然咬碎了房梁,随即这小屋就塌了一边。
解决了房梁,含风拍拍自己粘了灰尘的袍子:“你就不好奇那钥匙是哪来的?”
蛇商无奈的举起手里未放出去的赤蛇:“好奇啊。”
“还敢和我叫板了?”含风笑了笑:“总之,别动那姑娘。该哪哪去。”
蛇商驱蛇翻墙离开,这个位置出去可以走山路,不会惊了路人,人还没出去他道:“很重要的人么?”下一句他却笑了起来:“那丹我脏了点,有几粒次品。”
“哦?说不定命中有一劫。”含风没什么喜怒,话有所指,却不知是谁。
“嘿嘿嘿,那我得出去躲躲。走咯。”
“人在老地方了,自己去取。”
“谢啦。”
……
大概多数人都难以想象自己在受惊时能爆出的实力,直到出了城苏璃才反应过来。而此刻她的心如擂鼓,即便已经知道够远了,很远了,任然无法平复。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会躲开风吹动的草从,有流水声的溪边,有鸟鸣的树下。她有些想回家却不敢进城,因为那样势必经过离那里很近的地方,不然就是绕路从别的城门回去,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离家出走一日归”太没面子。
她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蹲在不起眼的角落,只要再让这凉风吹一会就能冷静下来,不想像其他闺秀一样缩在别人的背后,就在这吹风吧,冷静下来。
月上梢头,还有一刻城门就要关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大,此时的苏璃竟在城墙下打起瞌睡,迷迷糊糊的纠结是否回家的问题,不过好在只是打瞌睡,没有忽略走到自己眼前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