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摆在御花园里,园中百花盛开,金秋时节,菊花开得十分的繁复。皇宫里向来是奢华无比,金碧辉煌。
司空易一路走来,惹来无数宫女的侧目,身边的大臣也对司空易搭讪行礼,奈何她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只能微笑回礼,把这麻烦的人全扔给司空剑,她便独自走开了。寻了位置坐下,身边说话的人嗡嗡作响。比战场上千军万马的嘶吼还要闹心。
“皇上驾到。”太监扬声一唱,这才安静下来,对皇上行了礼,才一一坐下来,司空易与霍羽坐在一旁。才稍微觉得好点。
都坐定后,一群衣袂蹁跹,娉娉婷婷的宫娥才端着各色金银器具一一摆在小几上。席间香风环绕,宫娥们长得如花似玉。肤脂粉黛,酒色俱佳。司空易有点迷醉的错觉,看着眼前的东西,就仿佛产生幻觉一般。
“各位爱卿,朕敬你们一杯。”大臣纷纷举杯掩面喝了酒,齐齐谢过皇上,司空易谢来谢去头都晕了。推杯换盏见,席间已飘来一群衣带翻飞的舞女,丝竹笙笙,琴箫齐奏,一副觥筹交错,君臣和乐的太平盛世盛景。皇上坐在上首,身边的女子似乎就是皇后了,一身庄重典雅,奢华高贵的黄色宫服,坐在那里微笑的看着底下的人,谈笑间温婉贤德,举手投足都是高贵大气。而其余顺着排下来的妃子就各有千秋了,清丽的,可人的,妖娆的,妩媚的,一眼瞧去,眼花缭乱。
司空易喝着酒,淡淡的看着眼前跳舞的一群女子,突然透过片片飞舞的衣袖,司空易见茱萸公主坐在对面,正杏眼圆睁的怒视司空易。
“霍大哥,这下如何是好。”司空易低声问旁边的霍羽。
“何事啊?”霍羽疑惑的问。
“公主啊。”司空易忙道。霍羽抬头看过去,就见茱萸公主坐着,也不吃也不喝,只是怒视着司空易。
“大事不妙。”霍羽也担忧的说道。
“那我跑吧,皇上问的话,就说我病了。”司空易说着就站起来向溜掉,但是却被皇上看见了。
“司空将军,你为朕和天下百姓平定北方,功不可没,朕敬你一杯。”司空一听看来是跑不了了,只好陪著笑喝了。一些大臣的公子还在四处搜寻所谓司空易,但是因人太多,又有宫女在席间来回穿梭斟酒,实在没看出传说中的司空易是谁。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看向了站起来想跑的司空易。许多人都以为能在战场上厮杀的女子必定是五大三粗的母夜叉,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在司空易班师回朝的那天,美貌战神司空易就传遍了洛州。
今日的司空易穿着黑色的袍子,因为除了袍子她实在不知道穿什么更加舒适得体了。她那黑色长袍上绣了了金色纹路,看起来十分神秘。腰间用碧玉色的带子束起,纤弱修长的身姿,一头黑发仅用一根碧绿玉簪束着,长袍的领口是略有硬度的竖领,将眉目如画的脸包围。袖口呈马蹄形用金线绣了花纹,纤纤十指不像其他千金那般白皙嫩滑,但眼波流转间波澜不惊。许多人看得惊了。
“传闻司空将军英俊潇洒,今日一见果真传言非虚。”一个年轻的白面公子站起来对司空易拱手说道。
“多谢公子夸奖,只是传言罢了。”司空易微笑着回道。
“现在洛州城内,都盛行喝一种叫‘红颜殇’的酒,听酒坊的人说这酒的名字还是将军起的。看来司空将军也是性情中人。”白面公子身旁的另一个文弱男子说道。闻言司空易才想起离开洛州时安置子在哪宅子里的那些人,没想到她只是随便说说,这酒还真就叫‘红颜殇’了。
“公子秒赞了,都是大家抬爱。”司空易不想多说话,奈何这人就像话匣子。
“哪里,而且有人为将军赋了一首诗,这诗从说书先生口中说出,顿时风靡洛州城。这首诗是这么写的:北望苍茫女儿行,烈马江山弓满引。披甲一抒男儿志,横扫漠北天下定。”那文弱男子摇头晃脑的说道,司空易心想这只怕是个书呆子。
“这洛州何时多了这么多公子,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司空易小声的对霍羽说道。
“你在少林寺长大,刚回洛州不久,就去打仗了,你不认识也不奇怪。刚才说话的那位就是户部侍郎司马大人的公子司马衷,去年刚中了秀才。他旁边的白面公子是黄大人的公子黄申”霍羽说道,司空易听后点点头。对那吟诗的公子司马衷也只是礼貌的一笑。司空易回头看看皇上那边,幸好隔得远没听见,否则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猜疑。皇上在一群老臣的恭维声里显得飘飘然,对这边的事也不太留心。可是公主不乐意了,直指司空易道:“司空易,个个都说你文武双全,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那你就给大家展示展示。”公主说完,其余人也是纷纷附和。
“这个时候,你只要给足了公主面子,那她的气自然就消了。”霍羽小声在司空易耳边说道。
“谢霍大哥提醒。”司空易说着。站起来笑着对茱萸公主说道:“请公主恕罪,琴棋书画微臣还真不会,这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洛州城里的百姓把你都捧上天了,人人都在说,你又何必自谦。”茱萸公主面虽然生气,但是心中还是不太计较了。
“那些都是误传,微臣真的不会,请恕微臣愚笨。”司空易道。
“诶,司空将军这话就谦虚了,我可听闻司空老将军为将军请了江湖中的画师,教授将军书画的。”那个叫司马衷的秀才突然说道,席上的人都看出来了,这公主是故意为难司空易,但他偏偏看不清形势。只见旁边的黄申轻轻的推了他一下。本来公主有好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司空易,你是纯心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是不是。”公主刷的站起来指着司空易吼道,这里一吼惊动了皇上等人。
“茱萸,又是谁惹你生气了。”皇上笑着故意问道。
“启禀皇上,是微臣的不是。”司空易忙对皇上说道。
“父皇,她明明会作画,但是居然欺骗本公主说不会,她就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茱萸公主怒道。
“启禀皇上,微臣也只是初学,作出的画实在拙劣,怕入不了公主的眼,所以才说不会。”司空易对皇上说道。一旁的司空剑也担忧的看着。
“我当是什么事呢,司空将军,既然茱萸公主开了口,你就随意画画。还有你们年轻人喜欢热闹,就在公主的明华殿摆宴,年轻的公子小姐就到公主的宫殿里吃喝。”皇上这话一出,司空易只能跟着移步去了明华殿了。
一行人到了明华殿,宫女太监已经摆好了宴席,年轻人还真是不少,花花绿绿的公子千金司空易实在不认识,霍羽一路走过来跟她说了几位,奈何硬是没记住,都依次入了席。司空易只能入座,她举杯喝了一口酒,捏着酒杯的手突然微微颤抖起来,心里也有一丝绞痛。司空易忙把放在桌上的手收回来放在膝盖上。
宴席中央已经摆上了笔墨丹青,茱萸公主挑眉的看了看司空易。此时的司空易脸色发白,额头冒着细汗,拳头紧握指节泛白。在座的人见司空易的神情,以为是被公主吓坏了。
司空易松了松手,对茱萸公主勉强一笑,然后举步走到桌旁。霍羽见和诸葛神堇见司空易痛苦的神色,也是眉头紧皱,若再找不到解药,只怕熬不了多少时日了。
司空易忍着疼痛,开始提笔调制各色水墨。司空易边调制颜料,边抬头看向公主。今日的公主穿着盛装,头上插着凤凰金钗和九凤玉坠步摇,耳上带了珠串玲珑耳环,穿着金线交错而绣的蜀锦抹胸,烟罗紫的散花水雾百褶裙,外罩烟霞广绫合欢上衣,臂间挽一妃色软烟罗轻纱。纤纤玉手带了镶金红宝石的手镯,看起来华贵无比,走到哪里都十分的耀眼,席间坐着的千金和她比起来就素淡了许多。其实今日的公主听闻司空易的母亲为司空易量身裁衣,便穿的如此张扬,只想把司空易压下去,怎知司空易一身黑色金纹长袍男装。
司空易调制好颜料,便开勾勒整幅画的轮廓。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极力忍耐。其余的人也无心喝酒聊天了,都静静的看着场中的司空易。此时的司空易少了战场上凌厉的霸气,眉宇间淡淡的惆怅也舒展开来,只是因疼痛微微皱眉,她认真细致的眼眸映在每个人的心中。
“公主若是能笑一下就好了。”司空易抬头看着茱萸公主说道。茱萸公主见司空易看她就知道是画她了,一时不知是笑还是不笑,一时扭捏起来。其余人也转脸望着她,更加羞怒。
“司空易,你画点别的吧。本公主可不希望你画出来的我丑得不能见人。”茱萸公主生气道。
“公主自然一点便好。”司空易无悲无喜平静认真的说着,手中的笔却在纸上飞快的游走。公主见她这幅摸样,而其余人也一脸期待的伸长脖子看着。茱萸公主只好面上勉强的笑了一下。司空易抬头看了一眼她就低头不再看公主,公主又是一阵恼怒,难道她美貌的公主就这么让她不屑。
时间在大家的期待中流逝,场中的司空易却任然没有停笔的意思,大家都凝神静气的等待着,明华殿陷入一片安静之中,生闷气的公主此时也难得耐心的等待。
“好了。”在司空易的一句话中,大家终于大呼了一口气。都想一睹这司空将军手中的画。
“微臣的画技粗糙,希望公主不要怪罪微臣。”司空易说着便站向了桌子的一侧。公主见此走向前去,看向了桌上的画,其余人也纷纷围了上去。
画中的女人正是茱萸公主,画中的公主站在花丛里微微的笑着,那笑容干净而纯粹。只是身上的衣服变了,画上的公主秀发用简单的孔雀簪挽了一个仙女髻,耳上是一颗珍珠耳坠,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曳地望仙裙,臂弯里挽了一条白色的罗烟轻纱,衣裙随风扬起,白皙修长的手抓向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犹如仙女下凡。
“仙女啊。”人群中不知道谁惊叹道,此时的茱萸公主是十分欢喜的。
“司空将军的画技堪比画师啊。”那个秀才司马衷赞叹道。
“司马兄抬举了,只是不知道公主是否喜欢。”司空易说着看向茱萸公主。
“你不是说你的画技拙劣吗?怎么我看不像。”茱萸公主面上十分不悦的说道。
“公主容颜倾城,身份高贵,臣岂敢不尽全力。而臣也斗胆改了公主的服饰,因臣觉得公主身上的服饰富贵奢华是有了,但是少了几分灵动清雅,而臣以为那画中的装扮更适合公主淡雅脱俗的气质,这画中盛开的花丛便是茱萸花,微臣曾经在洛州城外的荆山中见过,花开遍了荆山南麓,甚是美丽。若公主愿意,今年茱萸花开之际,微臣愿领公主前去观赏,以陪当年落月湖失约之罪。”司空易说道,眼眸里没有恭维也没有傲慢,语气也是十分真诚。她是真心的赞美眼前的女子,曾经的茱萸公主也是跋扈的,但是痴心的等待爱人的茱萸公主变了,变得温柔灵动,也变得多愁善感,司空易对她是怀着歉意的,所以只要茱萸公主能消气,她是什么都愿意的。
茱萸公主听后一愣,她今日还不是想在宫宴上出口气,才穿的这样珠光四溢的。她刚想说什么,司空易却道:“天色已晚,微臣就告退了,公主玩得尽兴就早点歇着吧,等茱萸花开之际,微臣派人来接公主。”
司空易说完就走了,霍羽和诸葛神堇,南溪三人也纷纷告退,跟着司空易走了。而其余的人也陆续告辞了,只剩公主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那幅画。
司空易转身那一刻,鲜血从她的口中流了出来,她慌忙用怀里的丝帕擦了,继续朝宫门外走去,那背影潇洒而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