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收下财宝和粮食后,全军撤出了定州。宋璴不由在心中给他下了“不过一武夫耳”的评语。这可是一州之地啊,以赵全的实力,完全可以左右定州的局势,可是就为了蝇头小利,竟然轻易就退出了。
宋璴当然不知道赵全是急于增援,更不知道赵全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过,宋璴的发展速度和规模,有些超过了赵全的预料。
宋璴起事之初,不过万余人,利用朝庭在定州的势力出现空档的机会,一举占领了临川、漯阳两府。宋璴雄心勃勃,他大肆收买人心,处置了一批民怨比较大的大楚官吏,开仓放了几次粮。有于刻意为之,宋璴很快在两府博得了‘爱民、为民’的好名声。
在征募了两万人之后,宋璴声势大振,一些豪强或加入、或暗中投效。宋璴接着又连续攻占了楚丘、南皮两府,从而完全控制住了定州东部和北部四府、近半的土地。不仅如此,他也切断了其它三府同鄞都的联系,可以说,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全部占领定州。
宋璴并没有急功近利,他清楚知道,如果他全部把定州据为已有,肯定会成为朝庭和各方势力关注的目标。他现在虽然在表面上实力不弱,已经拥兵六、七万,可实际上有战斗力的人马不过两万左右。
宋璴的本意,不过是雄霸定州。可朝庭和信州两败俱伤,又让他看到了契机。皇帝和李氏、左令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时刻关注鄞都动静的宋璴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涂安、郭林等人返回鄞都后,意外地受了楚佑的亲自接见。憋了一肚子怨气的众将,也顾不上看楚佑的脸色,七嘴八舌地发泄着对左令的不满。涂安、郭林二人看出了楚佑的不耐烦,他们对楚佑的脾气略有了解,所以并没有和众将搀合在一起。
可更让他们意外的是,楚佑仅仅是脸色变得难看,却并没有发怒。甚至还宽慰众将,不仅涂、郭二人官复原职,还把众将分配到各人麾下,要他们迅速恢复西山和南苑两个大营的兵力。
涂安、郭林二人有些摸不清楚头脑,不过,败军之将还能够官复原职,已经算很幸运的了。郭林原本是楚莫一系的,楚莫父子先后身死之后,他就成了彻底的中立派。他倒没想太多,反正按皇帝的旨意办事就是了。
涂安则是李浣一派的,他心里没底,决定到太师府找李浣商议一下。
夜间,涂安身穿普通的鄞都居民的服饰,在太师府后门潜伏观察了许久之后,这才东张西望地走到门口,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敲响了大门。大门‘吱呀’打开一条缝,涂安麻利地闪身进去。
“太师气色不错,下官总算放下心来了。”看到神色奕奕的李浣,涂安心里一松。
“老了,老了!”李浣盘腿坐在案桌前,亲切地招呼涂安坐到对面,给他沏了一杯茶。
涂安端起茶怀,凑近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头部微微后仰,闭上眼睛,似乎很陶醉的样子。
“好茶!”涂安抿了一口,把茶怀放回桌面,“云山独峰,绝顶银针。莫非是云山银针?”
李浣微笑不语,算是默认。
涂安有些惊讶地说:“这云山银针可是贡茶,惟有云山绝顶的独峰上数株茶树出产,每年不过五斤左右。下官仅是耳闻,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品尝到。”
李浣品了口茶,这才开口说道:“今天陛下特意遣内侍给老夫送来了两斤,说是新茶刚刚进贡的。”
涂安眉头一跳,说道:“下官刚回鄞都时,听说太师身体不适,多日不曾上朝。还有人说陛下对太师略有不满,有借左令牵制太师之意,现在看来,似不尽然。”
李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还听说什么了?”
“风言风语很多,关于左令的尤其多,主要就是说他有谋逆的野心。”
“你怎么看?”李浣似乎有意考验涂安。
涂安轻轻一笑,显然明白李浣的用意。“左令借迎战信州叛军之机,大肆排除异已,致使赵进、丁原、水沫等损失惨重。这种做法原本也没啥,换作是下官,说不定也会这么做。可他不该把陆机和六大营也算计进去。且不说陆衡在军中的声望、和影响力不下于他,六大营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鄞都子弟,还有不少是官宦子弟。他们如今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和左令善罢甘休。我想,这些消息八成是他们有意陷害左令的。”
“虽说左令手握十五万余精兵,但他比不了范帅,他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一切补给都离不开朝庭,他就算有野心,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李浣认真地听着,不由抚须点头称赞:“子华分析得没错。左令说到底不过是一介武夫,如果不是有人撑腰,他如何敢跟我斗!”
“你和陛下之间虽然有些小矛盾,但毕竟是血亲……”
“哼哼,子华何必说这种话。他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连自己老子都下得手的人,还谈什么亲情?”李浣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涂安的话无意中触动了他深藏的心事,当初如果不是他破釜沉舟,楚佑哪有今日的风光。
涂安故意这么说,不过是要试探一下李浣的心意。李浣的反应反而让他放下心来。他们这些人已经是休戚与共,如果李浣不能认清形势,不肯和楚佑撕破脸的话,最终必将失败,那他涂安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涂安连忙转换了话题,说起了楚佑召见的详情。
李浣听完,沉吟了片刻,说道:“近日来,我府周围监视的人也少了许多。结合今天的情况看,皇帝的目的大概是想利用此事来削弱左令的实力。他想坐收渔人之利,却不知也正好给我们提供了机会。你尽快重整西山大营,我会安排一些人帮助你。现在左令几乎陷入孤立的状态,就连一向中立的四卫军都公开对他表示不满。如果不是禁卫军不得私自出皇城,只怕会有不少人要到他的军营去闹事了。”
李浣把杯中残茶倒掉,又重新沏上,这才接着说道:“安州和怀州闹得更凶,水家、赵家和丁家竟然连成一气,宣布不再受左令管辖,而且三家的军队和左令的十万大军已经成了对峙状态。”
“这么说,左令真正能调用的,不过城外的五万人马了?”涂安心头一喜。
李浣点点头:“没错,所以我要你尽快整军。眼下是很好的机会,皇帝陛下想让我们和左令拼个两败俱伤,我们总不能让他失望吧。一旦时机成熟,立即向左令发动进攻。”
“好!”涂安意气风发地站起身来,向李浣施了个礼说,“太师,下官这就告辞了。”
李浣拍了拍手,管家恭身走了进来。
“把云山银针给涂大人包上一斤。”
涂安连声道谢,异常欢喜。
目送涂安离开,李浣重新端起了茶怀。六大营中各方关系混杂,而且现在战斗力下降得厉害,李浣不可能偏重他们来谋大事。李浣手中真正的力量是不可能告诉涂安的,那可是他制胜的王牌。
管家悄悄走了进来,垂手轻声地对李浣说:“老爷,定州有人求见,说是姓宋。”
李浣眼睛闭着,半天才沉声说道:“客厅奉茶,我稍后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