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成立的信州一直之间在大楚风头强劲无比。关西的兔制品年成交额达百万两白银;各类铁制品更是货源充足、品质一流,每年外销的农具和各类工具的交易额也在四五百万两左右。花生油更是夸张,从八月份到十月份,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竟然卖出了上千万斤。 有人估计,光是这三样,信州节度使府每年的收益保守估计也在两千万两左右,这个数字已经和大楚朝庭一年赋税持平。再加上庆州、安州和驻城三府的粮食产量就比得上其它四州任何一处的产量,甚至还要多。说信州富可敌国,那可一点都不夸张,信州节度使这个位置一下子竟然成了大楚政坛上最炙手可热、最引人注目的位置。朝庭上下嫉恨我的人也因此不知道又多了多少出来。
我偷懒了几天之后,终究还是躲不开这些个事务。好在各项政事、军事在刘痒等人的分工负责之下,已经逐渐走上了轨道。关东的门阀豪强们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各得其所,倒也没什么人来烦我。但是信州这么大一摊子事,每天的日常政务就多如牛毛,而朝庭也频繁地关注信州事务,时不时地派人来视察一番,弄得我是苦不堪言。
项链给楚怡送去后,她也没有只字片语给我。听伺候她的人说,她只是终日躲在小院里,很少出门。即使偶尔出来一下,人看上去也很忧郁。我心中对她着实是牵挂的很,不仅是出于楚信对我的嘱托,我从心底里对她也就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怜惜之情。可是楚怡是如此的冷漠,让我望而却步,根本没有信心去接近她;她又是如此的高贵,以至于我不由得会产生自卑感。这种矛盾的心理使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宁城见她一面。就在这犹豫之中,日复一日的过去了。朝庭对楚信的大葬安排在十月末的一个吉日。朝庭把楚信的葬礼和纪念大楚阵亡将士的仪式合在一起,其规格之高,仅次于皇帝入殡。各州节度使和驻边大将纷纷被要求赶到鄞都参加葬礼,我自然也在其中之列。
接到朝庭的诏书后,我立即安排好各项事宜。在我离开期间,任命刘痒暂行节度使权力,白向和莫凡辅之。一切军务交由李胜和赵全负责,并严令他们不得松懈,加强同赵国边境的防御。
出发前一天晚上,我把莫凡请到府中。这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我们俩已经好长时间难得在一起聊聊了。平常就算是见面,也多是谈论公事。莫凡对我在临行前单独找他感到奇怪,按理说,我有什么事也应该给刘痒交待才是。我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对他说:“今天请先生来,不为公事,只为私事。”“私事?”莫凡好奇地问,他想不出来我有什么私事要找他的。突然他恍然大悟似的说:“啊,难道是大人要在下向孙蔓萝小姐提亲?”
我一听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由说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叫先生来不是我了我的私事,而是为了你的私事。”
“我有什么私事?”莫凡更加觉得奇怪。
“咱们也别在这里说了。你且随我来。”我拉起莫凡,直接朝节度使府后院走去。后院有几间柴房,本来处于闲置状态,现在柴房外面站着十几个带着刀枪的兵将,似乎在看守什么人。看到我们过来,领头的一个都尉忙上前行礼。我冲他还了一个军礼,问道:“里面的人都还好吧。”那都尉回答:“禀大人,末将刚派人检查过,里面的人没有异样。”我点点头,对他说:“打开房门。”一个士兵上前打开房门后,那都尉带着两名士兵先进去又检查了一下,确认无异常后,这才请我进去。
“先生请随我来。”我招呼着满脸莫名其妙的莫凡。我们两人进到柴房里,此时屋里已经点上了几支蜡烛,烛影摇曳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墙角里绑坐着两个男人。听到有人进来,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来。透过烛光,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个人的面容。
莫凡‘啊’地一声,嘴巴张着,面容顿时扭曲起来。愤怒、悲伤、怀念,各种感情一时之间在他的脸上浮现。这两个人看清楚我和莫凡的样子之后,显然立刻就认出了莫凡。他们当时就发出惊惧的惨叫,两个人的身体拼命地向墙角的阴暗处挤,想避开莫凡的目光。我不忍心看莫凡的表情,对身后的几名士兵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我拍了拍莫凡的肩膀,把他从近乎迷乱中拉了回来。莫凡已经是满面泪水,他扑通给我跪下,一声不吭连着叩头。我一时没拉着,他已经在地面上磕了七八下,等我强行把他拉起来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破了皮,流出血来。
“唉,你这又是何苦。”我叹口气,对莫凡说道:“这父子二人我就交给你了。但是我劝你一句,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过度的悲伤也会让人失去理智。我希望你今天报了大仇之后,走出这屋子的是一个崭新的莫凡。”说完,我扭头出了屋子,并随手把屋门掩上。
我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星空,心中没有一丝想法,只是静静地等着。柴房方向不断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显然是张氏父子的声音。可是我却丝毫没有听到莫凡的声音。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柴房方向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可是莫凡还没有出来,我仍然在静静地等着。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柴房的门缓缓打开,莫凡蹒跚地从里面出来。我扭头看向他,只见他面容憔悴、目光惨淡,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倒是多了一种失去方向感的迷惘。莫凡的身上没有一丝血迹,甚至连衣衫都很整洁。我不由奇怪,难道他竟然放过了张氏父子?
莫凡脚步虚浮地走到我身旁,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对我说:“他们死了。”我问道:“你杀了他们?”莫凡缓缓地摇摇头,说道:“他们是惊吓死的。我只是一步步地走近他们,然后盯着他们。他们大概是心中有愧,以至惊吓而亡。”
我没想到张氏父子竟然是这么个结局,也算是死得够惨,估计是心胆俱裂,还不如挨上一刀痛快。我看着莫凡摇摇晃晃,好象要站立不稳,连忙扶住了他。莫凡喘着气对我说:“大人之恩,如同再造,在下这一辈子只怕也报答不尽。”我真诚地说:“先生言重了。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希望看到一个真正的莫凡,一个有血有肉,而不是只有一付躯壳的莫凡。”
“你要摆脱过去,放弃忧伤。杜不凡已经死了,你要记住,你是莫凡。”
“回去睡个觉,睁开眼睛,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煽情的词,反正说得挺感人的,连我自己都感动得不行,更别说莫凡了。他大仇得报,人整个就象散了架似的。不过,在我的开导之下,他也很快地恢复过来,精神上也好了很多。想要一下子扭转他的情结,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看起来他已经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这就足够了,人的变化总要慢慢来才行。
解开了莫凡的心事,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北上鄞都了。第二天一大早,安州的各级官吏来给我送行。孙蔓萝也跟在其中,她依依不舍地看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她只是温柔地给我整了整衣服,轻声地道了声:“珍重。”本来我很舍不得同她分开,甚至想过带她一起去。可是这次是去参加葬礼,带着女人去是很不合适地。再者说,楚怡也要返回鄞都,说不定我们还会遇上。如果带着孙蔓萝,我还真是很尴尬。唉,男人嘛就是这样了,总是吃着碗里瞅着锅里。一个老婆不够用,三妻四妾不嫌多。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这才是理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