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魂一缕随风散,万般皆枉然。乐小倩踏出天师观,脚如踩在云端之上,软绵绵的,只觉得像做了场绵长的梦,而李吟潇和老太后都只是梦里的虚幻人物,梦醒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沉甸甸的心告诉她,那不是梦,他们曾经那么真实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只是,出现的太短暂,短暂的让她还来不及握住就已经失去。
祭拜过老太后之后,又来到当初跳崖的地方,仿佛看到李吟潇站在崖前,纵身一跃,乐小倩大叫一声不要,扑了过去,可想而知扑了个空,差点没滑下崖去,跪在崖边,泪雨连连,李吟潇只是个凡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一点生还的可能性都没有,她恨李迎风害死了李吟潇,更恨自己,如果当初她放下心里的芥蒂,冷静一点处理问题,或许便没有今日的悲剧了,可惜,就像李迎风说的那样,一切都太迟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膝盖被石子硌得生疼才回过神,脑筋逐渐变得清晰,心想,将近二十年过去,李吟潇应该已经投胎长大成人了,她何不去问问第一情深,看李吟潇投胎到哪,或许他们还可以再续前缘,想到这,浑身的血液都活泛起来,如离弦的箭般快马加鞭往牡丹县赶。
莲仙回房的时候,看到陶朱坐在石桌前一杯接一杯往口里猛灌着酒,呛得直咳嗽,还不停地喝,他受的一直是顶尖的教育,从没这么失态过,那种一本正经的仪态在今夜被抛之脑后,压抑的太久了,是需要释放一下,否则非得憋疯不可。
陶朱显然有些喝醉了,趴在桌上喃喃自语:“叹妄念,久候心倦,难绝白头痴愿;叹无缘,无力改变,化魂苦守千年。”
八宝走向莲仙,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你看到了?我家公子为了你,就快发疯了,他知道你要留魂珠,所以他去选妃,还选个和你同名的女子,万岁情深至此,你就一点感动也没有?”
莲仙死死咬着唇,说实话,她也快被逼疯了,八宝虽然不喜欢她做他的主母,但为了陶朱,仍锲而不舍地地做着努力:“本来万岁的婚礼应该在皇宫举行,太上皇亲观,百官朝贺,一样都不能少,可他为了能早些把留魂珠交到你的手中硬是违背祖制,将婚礼改在了王府,万岁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可以为他做什么?”
明明是深秋,莲仙的额头却冒出细密的汗珠,她不是没有试过去爱陶朱,可就像第一情深说的,心难驾驭。
走向陶朱,看到桌上有封圣旨,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天庭给的一月之期已到,让莲仙和陶朱尽快完婚,否则大难将至,心突地一沉,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这时,陶朱迷迷糊糊睁开了醉眼惺忪的双目,莲仙的身影由模糊再到清楚渐渐展现在他眼前,顿时吃了一惊,摇摇晃晃起身,刚要开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捂着嘴,神情十分尴尬,八宝过来扶着他,陶朱一边整理装束一边低声咬着牙问八宝:“怎么不早告诉我她回来了,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八宝不为自己辩解,对莲仙道:“公子托您照顾一晚,您没有意见吧?”
把空间留给他们俩,告退离去,心里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莲仙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能够突然发现陶朱的好,接受陶朱。
院中只剩下陶朱和莲仙,莲仙满脑子都是手中那道圣旨里的几句话,虽像木头一样站着,可一颗心却像放在油锅里煎,疼的死去活来,期限已到,她知道她逃不了了。
陶朱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心里是希望她屈服嫁给他的,可莲仙不开口他也不好逼迫,不想看到她不开心,只能委屈自己,“不要难过了,你不想嫁给我就不要嫁,如果天庭怪罪下来,我会说是我不要娶你的,罪责由我一个人承担。”
莲仙听完愣住了,到这个时候她才清楚的认识到陶朱有多爱她,泪如雨下,既要安排这么好的男子来到她身边,又为什么安排她和白氏郎先遇见?
陶朱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莲仙,“这是进出大内的令牌,希望你以后有空能去看看我。”
莲仙百味杂陈地将令牌接了过来,陶朱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意味深远地道:“你一定要早些来,万一我命薄,等不了太久。”
“你别这样诅咒自己。”莲仙泣不成声地道,陶朱似乎一点也不忌讳,犹往下说:“不是有个成语叫……情深不寿。”
莲仙的心被情深不寿这四个字扎得生疼,看着陶朱为自己这般自苦,十分不忍,一旦起了不忍之心,再坚固的心墙也会坍塌成豆腐渣,“你要长命百岁,陪仙儿到白发苍苍。”
陶朱没有听明白莲仙的意思,愣愣地看着她,莲仙只好把话说的更直白些:“让你接受天庭的惩罚,仙儿做不到,所以,我们成亲吧。”
陶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语无伦次地问:“你要,你说你要嫁给我,我没听错吧?”
莲仙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如果犹豫,她怕自己就会改变主意,有时勇气不是随着时间的延长而凝聚,反而有可能会消散,对陶朱,感激多过感情,是以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支撑她走下去,再者,话已经说出口,如果最后只是虚晃一招,对陶朱的打击将是无法预料的,她不能这么做。
陶朱得到了准确答复,高兴坏了,一把抱住莲仙,忽又觉得不放心,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万分郑重地问:“你,真的想好了?不要让我到最后空欢喜一场。”
“君子一言九鼎。”说这话时,莲仙的指甲下意识地掐进了肉中,她的心很痛,可还要强装若无其事。
陶朱听她的语气不是很坚定,更不放心了,“可你不是君子,你只是小女子呀。”
莲仙有些累了,很想找个地方静下心来消化这一切,来之前她从没想过她会把事情主导成这样,强打起精神应付道:“仙儿若反悔,就让仙儿变成举世无双的丑女,再也嫁不出去。”
把话说绝,为的就是防止自己反悔,是的,她的心一直摇摇晃晃,没有坚定下去。
陶朱听了莲仙的话,忍俊不禁,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担心,莲仙都说了,不忍心看他受到天庭的惩罚,那就不会改变主意,想到折腾了这么久才即将修成正果,而且莲仙还不是真心嫁给他的,心酸不已,不过现在得不到她的心,不代表以后得不到,只要成了亲,有的是时间可以感化她,一想到以后能与她名正言顺的出双入对,心花怒放,一把抱起莲仙,原地转圈。
白氏郎见完梅萤雪回来就看到这一幕,他从没见陶朱如此开心过,笑声能把屋顶的瓦片掀下来,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疼心酸雷电般劈来,劈得他身子发软,闪身回了留仙阁。
李斜阳见他回来,正想和他说继续上路的事,白氏郎往床上一躺,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眼睛上方,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具活死人,李斜阳问他怎么了,白氏郎没有反应,李斜阳觉得莫名其妙,直到听到陶朱的欢笑声,从窗口看到陶朱和莲仙在一起,才明白过来,沉默了一阵,声如蚊呐地提议:“我们的伤势已好,不如连夜就走,免得触景伤情。”
白氏郎仍旧没有反应,李斜阳知道他现在心里很难受,也就没有再逼他,这时,身后传来苗苗的叫声,李斜阳变了点鱼干给它吃,趴在桌上看它吃的津津有味,心想,还是做动物好,无忧无虑,看着看着,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画面中,一男一女坐在繁星密布的天空下,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男子忽然侧过头,缓缓倾过身去,闭目要去亲身边的女子,女子一脸坏笑,捉起脚边的一只猫对着男子的嘴唇而去,男子的嘴亲在了猫头上,发觉不对,睁开眼睛,女子赶忙爬起身,抱着猫逃命,男子在后面追,气得直嚷嚷:“你现在爱它都超过我了,我决定了,今天不准你带它回家。”
女子高声表示抗议:“你敢,它可是我们的媒人,丢下谁也不能丢下它。”
李斜阳从凳子上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两手抓着如刀切般疼痛的脑袋发出痛苦的**声,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吟潇和楚珊瑚在一起的画面会跑到他的脑海,他到底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白氏郎听到他的**声,回过神,瞥见他的异状,赶忙跳下床,跑过去问他怎么回事,李斜阳将经过断断续续说出,白氏郎什么也没说,扶他到床上躺下,李斜阳抓着他的手道:“公子,你帮我分析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什么也分析不出来,你先睡一觉,明天再说。”说完,白氏郎点去李斜阳昏睡穴,李斜阳昏昏睡去,白氏郎看着他遍布汗珠的容颜,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
再说另一边,欧阳怜今夜心情甚好,从街头逛到街尾,每个摊子都要驻足瞧上一会,遇到卖胭脂水粉金银凤钗的,更是要挑挑拣拣一番,遇到喜欢的,直接拿起就走,第一情深则在身后充当付钱的角色,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光景,第一情深试探着提醒说已经很晚了,让她回去,欧阳怜小手一挥,人家还没逛够呢,不回,第一情深无奈,只好继续舍命陪君子,事实上他就快熬不住了,他的右眼皮从出门就一直跳到现在,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一道玄光落在他面前,惊喜的发现是很多天不见的乐小倩,“是你啊,你回来了?仙乐皇朝那边还好吧?”
乐小倩看起来很累,风尘仆仆的,连口气也顾不上喘,答非所问:“能借你的生死簿帮我查两个人的轮回今生么?”
第一情深见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示意乐小倩换个地方说话,两人来到僻静的烟雨亭,第一情深亮出生死簿,问乐小倩要查谁的轮回今生,乐小倩道:“李吟潇,月罗国人氏,十几年前就去世了,还有一只蚂蚁精叫李迎风的,昨天死的。”
第一情深先翻出李迎风的那一页,“这个李迎风此生善恶皆为,善必有报,恶自有罚,权衡一下,他的下一世是一只默默无闻的水牛。”
“水牛?”乐小倩闻言差点没笑出来,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带着头牛行走江湖,也太有伤文雅。”
要不是她答应李迎风在他投胎后会把他带在身边,她才懒得管他投胎后变成什么,想了想,问道:“可以换一种么,比如说马呀什么的,这样带着它行走江湖才不会显得不伦不类,我们是朋友,这个忙你可得尽力帮我。”
第一情深爽快地道:“没问题,我是地府阎君,这点小事还是能做主的,只是我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你可不可以和我说说?”
乐小倩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语气异常迫切:“你先帮我查前世的李吟潇现在在哪。”
第一情深翻了半天,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喏,就是他,楚辞,千山县人氏,距离此地挺远的。”
“再远我也要去看看他。”当即要走,第一情深一把拉住她,“仙儿挺想你的,你都回来了,还是先去见见她吧。”
乐小倩哪里等得了,她的心已经飞到这个楚辞身边,迫切想知道李吟潇的转世现在长什么样,过得如何,“以后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小姐姐,快放手。”
第一情深多少知道乐小倩和李吟潇的过往,见乐小倩去意已决,有些为难地道:“不是我不让你去,只是生死簿上显示这个楚辞已经有妻子,我怕你见了他也是徒增伤感。”
乐小倩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她还赶得及与他再续前缘,没想到他已经成家了,咽下满心的苦楚,平静地道:“我若不去看看他,一辈子也放不下,如果他生活的很好,以后我就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伯邑考!”欧阳怜闪身而至,语气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你又丢下我,一个人跑了,你……”
“我这不是有正事嘛,你体谅一下。”第一情深指了指乐小倩,“这位乐姑娘你也认识了,她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不如我们一起陪她去吧。”
欧阳怜刚要说他俩跟乐小倩的朋友非亲非故的,一起去不太合适,第一情深已经拉过她的胳膊,三人一道闪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