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郎正走到窗户边往外窥看,刚好看到第一情深抱着莲仙匆匆上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是担心,遂化成蜜蜂飞过去一看究竟,梅萤雪看着第一情深给莲仙剥桔子,忍不住打趣道:“作呕,又爱吃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
白氏郎没想到梅萤雪居然会在这,预料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情急之下,飞过去在她脖颈处咬了一口,梅萤雪吃痛地叫了起来,再也没心情说笑了,到处找镜子看叮成什么样,白氏郎自然不会公报私仇将她叮坏,只是想用这个办法让她闭嘴。
众人没将她未说完的话放在心上,第一情深坐到莲仙面前,安慰她道:“别将张菱星那只铁嘴鸡的话放在心上,她越是想打击你,你越不能让她得逞。”
莲仙点头,她没有那么脆弱,经历了这么多风霜以后,她开始明白,这世间很多伤害,有些伤害不值得计较,忽视它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白氏郎这才明白是菱星刺激了莲仙,导致了莲仙的不适,又将罪责怪到自己头上,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菱星也不会仇视莲仙了,他想将一碗水端平,且不说他做不到,就算做到了,只怕菱星也不会满意,她要的不是平分秋色的爱,而是无可取代的爱,而这种爱白氏郎一生也给不了。
用过晚膳后,莲仙泡完莲香玉露澡,下楼散步,第一情深照例作陪,可欧阳怜死活缠着第一情深让他陪她去逛夜市,第一情深不忍拒绝,只好答应了她,欧阳怜闻言高兴坏了,拖着第一情深兴高采烈出门了。
莲仙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人,整个世界安静下来,这本来是她求之不得的,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她本是个喜静之人,可最近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们围绕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这种带点烟火气息的日子似乎显得更有趣些,突然抽离,还真有种难言的失落,时间,真是有够强大,改变什么都不在话下。
沿着花间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双腿乏力得很,遂蹲下来休息会,嗅着开得正香的秋菊,心旷神怡,就在这时,忽见一个人影快速从眼前不远的另一条小路走过,看身影正是白天有幸被册封为妃的殷氏女,只见她目光紧张地四处张望,见没人跟踪,更加快了脚步。
莲仙正好隐在暗处,才瞒过了殷氏的双眼,一丝好奇心支使着她,当下化身成一只蝴蝶,跟过去一看究竟。
殷氏在阁楼拐角的阴暗处停下脚步不走了,神情依旧紧张,惴惴不安的,这时,玄光一闪,一个女子现出身形,背对着殷氏,殷氏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匆忙见礼:“潮汐见过仙姑。”
“你说什么?”来人冷声开口。
此番轮到莲仙吃惊了,因为听声音来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皇姨——莲女,猜不透她想干什么,唯有耐心听下去。
“你把话再说一遍。”莲女倒背双手,命令道,殷氏闻言赶忙改口:“莲仙见过仙姑。”
莲女缓缓回头,语气凝重地道:“你记住,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蔺潮汐,只有殷莲仙,听清楚了?”
殷氏微有些不满,“难道我要冒着她人的名字这样过一世?”
原来这个殷氏是当初救了莲女的那个采药女子,本名蔺潮汐,莲女怂恿陶朱选妃,然后问蔺潮汐有没有进宫的念头,她可以帮她,蔺潮汐从小吃尽苦头,有机会进宫怎么会不答应,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是你说你一定要雀屏中选的,现在如愿以偿,只是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你还有怨言?”莲女不悦接话,蔺潮汐委屈地道:“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说到底我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莲女宽慰她:“看在你和仙儿同名的份上他会好好待你的,你该满足了,你的心愿我已经替你完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蔺潮汐有些犯难,压低声音道:“我有点怕,万一皇上知道我和你合谋把那么贵重的珠子偷偷取走,他会不会杀了我?我可不想还没享受到荣华富贵,就奔赴黄泉。”
莲女更不想即将到嘴的鸭子飞了,耐足心来开解她道:“你放心,我会做的滴水不漏,到时我会把一颗如假乱真的留魂珠逼进陶朱体内,保证能蒙混过去。”
听到这,莲仙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经过,莲女找了个梦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子帮忙,以能助她达成心愿为由抛砖引玉,意在等这个女子和陶朱成亲洞房后取得留魂珠,这么做似乎对陶朱不公平,可婚礼已经在布置,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蔺潮汐还在犹豫,莲女只得想尽办法把她退缩的心思扼杀,“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已经回不了头了,我既能把你捧上去,就能让你摔下来,到时别说荣华富贵,就是身家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全,你不信就试试,如果你照我的话去做,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置你于不顾,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吧。”
说完,闪身而去,蔺潮汐觉得有些腿软,瘫靠在了墙上,心想,如果她不是贪恋荣华富贵,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了,人生果然是要得到就会有失去。
莲仙追上莲女,告诉莲女陶朱答应成亲后会主动把留魂珠交给她,让莲女不要用假的留魂珠去换了,莲女听罢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省了很多功夫。
梅萤雪正在花园闲逛,一边想着到哪去找白氏郎,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抓住她肩膀的衣服将她带出了王府,待两人落地,梅萤雪发现将她带出来的人是白氏郎,喜不自胜,朝白氏郎扑了过去,白氏郎急忙往旁边一躲,梅萤雪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一棵树,感觉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关切中带着歉意道:“那天没炸到哪吧?这两天我时刻都很担心你,对不起啊,那天我不是有意要那么对你们的,实在是你们把我逼急了,你大人大量,不会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的,对不对?”
白氏郎为了送走她,忍气吞声道: “我不和你计较,麻烦你以后不要到我家去,你如果就此离开,从此不再做恶的话,我可以考虑不带你去镇妖塔。”
“为什么不准我去你家?”梅萤雪不依,放低声音恳求道:“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任性妄为,做出伤人之事,如果我仍然劣性难驯的话,我就乖乖跟你去镇妖塔,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不等白氏郎答应,梅萤雪用一句就这么说定了结束他们的谈话,然后就一溜烟回了王府,白氏郎真是头疼不已,家里已经有三个女子让他心力交瘁,如今又多了一个,这是要累死他的节奏么?
月罗国。
李迎风回了天师观,一颗心再也恢复不了往昔的平静无澜,连着两天不吃不喝,整个人一下子形销骨立,更让他痛苦的是,皇宫派人送来了楚珊瑚和李吟潇的生辰八字,让他为他们择定婚期,他这才知道楚珊瑚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世界在那一刻坍塌,清楚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失望生绝望,绝望生狠毒,嫉妒像响尾蛇的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心,看着眼前两人的八字,一个棒打鸳鸯的计划在心中酿生。
恨归恨,有一人却令他有所顾忌,那就是老太后,这么多年他们时有往来,他助老太后解决一些朝政难题,老太后也在他赠医施药的时候给与极大帮助,两人可谓情如母子,老太后对他的信任和对李吟潇的信任不相上下,是以才会将孙子终身大事的吉日交由他择选,一想到要与这个慈祥和善的老人为敌,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但那时的李迎风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微微不忍便放弃了挣扎。
他先是给楚珊瑚发警告信,希望能让楚珊瑚知难而退,谁知楚珊瑚依旧和李吟潇形影不离,这无疑是在挑战他的耐心,于是他在和李吟潇谈话结束后拍李吟潇肩膀时将一颗失魂珠拍进了李吟潇身体里,令李吟潇昏迷,忘了楚珊瑚,然后把古清菡弄进宫,他以为这样就能断了楚珊瑚和李吟潇的缘分,谁知楚珊瑚的执着超出了他的想象,一来二去,他的耐心被磨尽,出手也就越来越狠毒,彻底泯灭人性。
“一步错,步步错,惩罚了别人,何尝没有惩罚到自己?”李迎风剧烈咳嗽着,咳出了一大滩血,脸色已经是死灰的白,“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一刻真正开心过,如果,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会拼命地阻止当年那个入魔的自己,让自己清醒一点。”
目光无限眷恋地移向乐小倩,语气里有着道不尽的怀念和悔恨,“最美的时光是初遇,我好想回到那个时候,什么都不奢求,只求每天能看到你就好,仅此就好,可惜,太迟,太迟了。”
“以怨报德,你怎么忍心?”乐小倩痛心疾首责问,悔不当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宁可当初一脚踩死你!”
李迎风五官剧烈抽搐了一下,咳得更厉害了,一发不可收拾,脸色都涨成了黑紫色,两个小道士一边手足无措地替他抚着心口一边哀声对乐小倩道:“求你别刺激他了!”
李迎风慢慢平静下去,眼皮却开始打架,费力地睁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你永远不可能原谅我,不过有句话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对你的爱没有半丝掺假,恨只恨一念疯魔,终成大错,如果能够轮回,惟愿来生依旧托生为一只蚂蚁,届时请你不计前嫌再次收留我,好不好?我会安安静静陪在你身边,直至终老,求你了!”
他的语调哀婉欲绝,乐小倩多少有些心软了,可他带给她的伤害太大,她这一生都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牵连,带着他在身边,相当于把痛苦永远背在身上,那漫漫余生还怎么活,所以即使有一丝心软,也只能无情拒绝,“我没有那个闲工夫,更不会一错再错,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甚至于你的同类也深恶痛绝。”
转身离开,李迎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往前一扑,力道过大震伤了肺腑,鲜血自口里喷薄而出。
乐小倩没想到他如此执着,看着他的惨状,难免流下了一串心酸之泪。
李迎风死死拉住乐小倩的袖子,气若游丝地做着最后一丝努力:“我发誓我不会再兴风作浪,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折断我一只腿,让我永远也离开不了你身边,这样行么?”
年轻的那个道士吼了起来:“祖师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如果你还无动于衷,那你就真的是铁石心肠了。”
乐小倩昂首将眼泪逼了回去,轻呼口气,嘴角泛起一抹狡黠地笑:“我有可能会折断你所有的腿,如果你不怕我把你折磨的半死不活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再收留你一次。”
李迎风努力绽出一抹微笑,“没关系,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是做个瘫痪之人也无妨,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乐小倩翻了个白眼,恨恨地想,说的这么好,到时就让你尝尝瘫痪一辈子的滋味。
李迎风想对那两个道士叮嘱两句,但已经没有力气,一股沉沉的睡意袭来,紧皱的眉头舒缓下去,双目缓缓合上,攥着乐小倩衣摆的手一松,阖然而逝。
“祖师爷,祖师爷!”两个道士痛哭流涕地喊。
李迎风身形化成了大拇指指甲盖一般大的一只蚂蚁,然后又化成了一股青烟,飘散在了风中。
乐小倩望着院中一棵落叶纷纷的古树,只觉得一颗心和这落叶一样,落寞,凄凉,伤感喃喃:“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吟潇,皇奶奶,现在连他也走了,只剩下珊瑚一人,你们可知珊瑚有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