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膳时分,莲仙醒了过来,众人立刻围上前去,问长问短,莲仙想坐起身,动了一下却发现浑身疼得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这一疼仿佛疼在白氏郎心上,白氏郎想上前但却被李斜阳拉住,李斜阳交给乐小倩一瓶止痛丹,让她给莲仙喂一颗,乐小倩轻扶起莲仙,等她吃完药,第一情深便迫不及待地问莲仙伤害她的那人是谁,众人齐皆竖着耳朵听着,唯有李斜阳,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想象菱星的名字从莲仙的嘴里说出的那一刻白氏郎会有怎样的反应。
莲仙是真的很想将菱星的恶行告诉大家,可目光扫到白氏郎的脸庞时又将话咽了回去,她这一说不要紧,可牵扯太广了,她怕会连累白氏郎和吕洞宾,菱星就是知道他们一个个投鼠忌器,才会肆无忌惮,乐小倩问莲仙怎么不说话,莲仙只得推说对方蒙着脸,不知道是谁,众人大失所望,只有李斜阳,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他何尝想姑息养奸,何尝想让白氏郎娶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忍气吞声,他想,该说的他都和菱星说了,菱星应该会收敛些了,如果她依旧执迷不悟,天网恢恢,总有一天也会遭到报应的。
白氏郎叮嘱大家暂时不要将莲仙醒来的事透露出去,以免张一刀等人找上门,能拖一天是一天,等莲仙身体恢复些,应付他们的考验胜算也大些,第一情深等人觉得他考虑的周到,纷纷点头答应。
莲仙问乐小倩什么考验,乐小倩将事情道出,忽然生出一计,对李斜阳道:“要不你到哪弄个照妖镜来,我们先自己试试,心里有个底。”
李斜阳觉得她这个主意不错,正好韩湘子那有一面能照全身的照妖镜,当即上他那去借,这时,红烛将稀粥端了来,白氏郎和陶朱同时伸出手去接,两人目光复杂地对视了一眼,手齐皆僵在了半空,红烛打圆场说还是她来喂,莲仙这边刚喝了一点稀饭,那边李斜阳便回来了,搬了个半人高的四方镜来,乐小倩先去试,刚站到镜前,身形便不见了,只见一只云雀在镜子里头扑棱着翅膀,第一情深则离镜子远远的,怕照成个狰狞的恶鬼吓坏大家,李斜阳将照妖镜搬到莲仙身前,众人立在两边歪着头往镜里瞧,只见莲仙的身影变成了一条龙,乐小倩不明所以,见陶朱身子探到了镜子前,让他站远点,不出乐小倩所料,镜子里的那条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莲花,乐小倩对陶朱道:“看到了吧,心里的疙瘩可以拿掉了吧?”
“我没有疙瘩。”陶朱说的是实话,他一直都不相信莲仙是蛇妖,只是对她会现蛇尾这一点感到担心而已,这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影响,他担心也是正常。
莲仙倒希望陶朱嫌弃她,这样他们的关系或许就能做个了结了,不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恨不得让他看见自己所有的缺点,而爱一个人呢,则希望他只看到自己的优点,忽略缺点,想当初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时,莲仙不知多少个日夜担心白氏郎嫌弃她,不肯和她破镜重圆,她只在乎白氏郎的在乎,可即使白氏郎再在乎她,也是枉然。
门口想起敲门声,白牡丹和沈夜游站在门外,白氏郎迎了过去,看到沈夜游时神色不由自主地寒了寒,因为人多,不便说什么,白牡丹从沈夜游手里拿过两个盒子递给白氏郎,说是上好的舒筋活血的药材,明明心里很关心莲仙,嘴上却反其道而行之,对白氏郎道:“她这儿有这么多人陪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抽些时间陪陪联星姐妹,委屈了她们,我可是会不高兴的,听到没有?”
白氏郎点了点头,他知道白牡丹是故意说给莲仙听的,好让莲仙知难而退,真想告诉白牡丹莲仙早已退出,别再刺激她了。
白牡丹转身离去,心意她已经尽到,其他的她给不了,如果她也像白氏郎一样一味将心放在莲仙身上,迟早会出大事,她可不想看到那天。
沈夜游的目光还放在门里,莲仙正和陶朱乐小倩说着什么,她连余光都没有往他的方向看一眼,沈夜游自我安慰,你的世界人潮拥挤,看不到我也合情合理。
从头到尾,沈夜游在莲仙的世界里都是一片空白,是他妄想在莲仙的世界里染上色彩,结果失了师父,空有一腔痛苦,也不知他图什么。
“还不走?”白氏郎无法忍受沈夜游用那种深情但在他看来是亵渎的目光看莲仙,不悦地下逐客令,房里的人的目光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李斜阳走过去问怎么回事,沈夜游一言不发地离去,白氏郎则说什么事也没有,李斜阳不信,去镇妖塔的那晚他已经觉得白氏郎和沈夜游之间有什么事发生,只不过一直没顾上问,如今人多又不便问,决定另找个时间和白氏郎谈谈。
莲仙刚刚看了沈夜游一眼,想起那晚他点她穴道的事来,问白氏郎和沈夜游的关系,白氏郎不情愿地说出沈夜游是他的徒弟,莲仙心想,她和沈夜游素不相识,他为什么找她呢?莫不是白氏郎的意思?这么多人在场,不好意思向白氏郎问个清楚,想想还是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白氏郎见她神色有些异常,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腿不舒服,莲仙摇了摇头,之前疼得厉害,动一下就觉得扒皮剥骨似的,吃了李斜阳的药后,疼痛倒是减轻了,就是有些麻,目光望向窗外,窗外阳光明媚,落英缤纷,真想出去看看,这时候才明白以前能走能跑是一种多大的幸福。
白氏郎看出她眼里的伤感,竭力安慰她:“慢慢来,别着急,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放宽心,好好修养,能吃就吃,能睡就睡,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行啦,我们去把义母送来的药材处理了,煎来给她喝。”李斜阳觉得安慰莲仙的工作应该留给陶朱,强行拖着白氏郎离开,乐小倩等人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陶朱在床沿坐下,不等他开口,莲仙抢先一步道:“你,不要再等仙儿了,我们相处这么久,你该看明白了,仙儿的身边没有平静事,我们在一起,你就要提心吊胆一辈子,与其如此,不如结束它吧。”
陶朱承认自己起过离开的念头,不过不舍将这个念头驱逐了,“我认真想过了,既然我选择了你,无论你带给我的是风平浪静还是坎坷不止我都不可以离开,虽然我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但并不代表我没有承受的能力。”
莲仙既然决定和他谈,那自然就要开诚布公:“仙儿虽然不是蛇妖,但是发作起来却和蛇妖无异,你不害怕么?”
陶朱咽了口口水,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仍不足以击退他,“乐姑娘说你不被激怒就没事,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你还会发作的话,那一定是我对你不够好,才会惹你生气。”
“你……”莲仙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不说了,把一切交给时间,她想,她的腿不知什么时候能好,或许有一天陶朱失去了耐心,便会自动放弃了。
陶朱问她要不要到外面坐坐,莲仙倒是想去,但想到要陶朱抱她去,会和他有身体接触,顿时不想去了,称想一个人安静一下,陶朱本想多陪陪她,奈何莲仙坚持,只得依言离去,等陶朱一走,莲仙掀开被子,拂起裤腿,但见双腿青紫斑斓,十分可怖,不由得悲从中来,被人摧残至此,还要替凶手隐瞒,深觉委屈与不值,可不忍气吞声又能怎么办?有软肋,就注定被人踩在脚下,如今逃过死劫,接下来便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双腿恢复如初,这样便已经是报仇了。
白氏郎和李斜阳进了药房,李斜阳一边忙碌一边问白氏郎和沈夜游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白氏郎最近对沈夜游的态度很差,白氏郎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沈夜游这三个字,每听一次心里的痛苦就增一分,他正在捣药,拿着捣药杵的手用力一锤,药钵一分为二,李斜阳无比震惊地看着他,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究竟做了什么,惹得您老人家这么生气?”
白氏郎不答,转身去忙别的,李斜阳心知再问也没用,闭了嘴,心想,或许去问沈夜游还能问出个结果。
另一边,吸血蜘蛛得知它的主人已死,又启动它的意念,鼓动沈夜游去做坏事,不过这次不是找莲仙麻烦,而是令沈夜游去杀了白氏郎和李斜阳,沈夜游在还有一丝理智的情况下,拿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才令吸血蜘蛛的计划胎死腹中。
冷焰已将沈夜游的情况告诉白牡丹,白牡丹第一次听说吸血蜘蛛这种生物,绞尽脑汁替沈夜游想解除之法。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众人轮流照顾莲仙,莲仙每天都在吃药和睡觉中度过,失去行动的日子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白氏郎欣慰不已,莲仙没醒来之前他不知多担心莲仙无法接受可能失去双腿的噩耗,现在见莲仙这么乐观,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哪里知道,莲仙的坚强都是伪装,只有在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的时候,莲仙才敢将自己的脆弱释放出来,孤独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莲仙受伤后,仙乐皇朝的政事都由乐小倩打理,因为出了些麻烦,乐小倩必须赶回仙乐皇朝一趟,拜托第一情深好好照顾莲仙,然后就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处理好皇朝事务,乐小倩又忍不住去了月罗国,月罗国并不大,相当于两个县城,乐小倩走过大街,走过青山,走过湖泊,每到一个地方都停下脚步看看,以期能想起些什么。
走到一片树林时,几声猫叫引起了她的注意,乐小倩很喜欢动物,忍不住寻声找去,扒开草丛,但见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站在草丛里,伸手把它抱了起来,“是不是迷路了你,你家在哪儿?”
猫的鼻孔里忽然喷出一股白烟,乐小倩顿觉有些头晕,她怀中的猫跳到地下,变成一个浑身黑衣的姑娘,原来竟是一只猫妖,只听她不无得意地道:“你是这个月上当的第三个蠢货了,这么蠢,还活着干什么?乖乖做我的午餐吧。”
原来这只猫妖一朝成精,便利用人喜欢动物的弱点引他们上当,用迷烟迷晕他们,轻易地就把他们变成裹腹之物。
“披着羊皮的狼!”乐小倩气得咬牙切齿,身子像狂风中的杨柳,摇摇晃晃,靠着棵松树,才没有倒下去。
猫妖饥肠辘辘,没有心情和她废话,张着阴森尖利的猫爪,扑向乐小倩,乐小倩连连躲闪,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斜坡,脚下一滑,极速滚了下去,不曾想坡下有个树桩,结果可想而知,脑袋磕在了树桩上,晕了过去。
猫妖飞到坡下,朝乐小倩走去,就在她以为可以饱食一顿的时候,乐小倩突然睁开眼睛,她根本没晕过去,食中两指并拢一指,一把飞剑朝猫妖而去,从她的心脏穿了过去,猫妖道行不深,现了现惊恐的神情,下一秒便化作飞絮消失在人世间,乐小倩见威胁已除,这才放心地闭起了眼睛。
情恋仙小筑。
即使不愿意,联星却不能不有所表示,否则极易引起白氏郎的怀疑,于是她也准备了一些上好的药材给莲仙送去,到那之后,问长问短,极尽关心,莲仙见她说话柔声细语,和菱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暗暗替白氏郎感到庆幸,至少还有这朵解语花,在以后漫长的永无止境的岁月里,可以陪他说话,寥慰他孤寂的心灵。
联星用她的大度征服了所有人,每当这个时候,白氏郎总会愧疚对她的忽略,发誓有机会一定加倍弥补,联星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牵扯住他,令他不至于头也不回地离去,如果她也像菱星那样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只怕绑住她和白氏郎的那根细如发丝的线早已一分为二。
人心这种东西像堵墙,单凭肉眼很难看穿,如果人心能够看穿,不知可以减少多少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