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塔。
忆往昔,甜如蜜,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美梦难续,好物难据,今夕何夕,终了化如泥。
等待的时间是那样漫长和煎熬,白氏郎提起笔,写写画画,时间倒过得快点,有空时,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画莲仙的画像,李斜阳说他心里病态,可也知他爱的痴狂,劝诫多次无效后便由着他去了,毕竟人都需要有个方法疏解心结,就像他自己,烦躁时喜欢练剑一样,如果别人不准他练,说不定他还要大发雷霆呢。
莲仙的画像旁,白氏郎提笔写就几行小字,其中之意恰如现下的心境,心结难展,惆怅凄徨。
李斜阳不用看也知道白氏郎又写那些酸词伤句了,没有人知道,每当这个时候,李斜阳的心里总是跟着白氏郎一起翻江倒海的难受,甚至比白氏郎有过之无不及,原来人真的不能做亏心事,否则那种愧疚感会像鬼魅似得如影随形,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冷不丁地咬上一口,令你痛不欲生。
就在李斜阳神游天外的时候,白氏郎忽然蹙起眉头,不适地闭起了眼睛,握笔的手控制不住的往旁边一歪,猛然间一口鲜血喷在了莲仙的画像上。
白氏郎惊了惊,顾不上擦干嘴角残留的血迹,第一时间拿起莲仙画像查看,看着画像上的她从头到脚血迹累累,无一幸免,懊恼不已:“都花了。”
李斜阳又气又急:“花了还可以重画,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分不清轻重你。”
白氏郎恍若未闻,神色忡忡,沉浸在不安的猜测里,“最近并未受伤,缘何会这样?总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不会是仙儿她……”
李斜阳沉郁的目光转向画像,画像里的莲仙陷在血泊里,红与黑,格外分明,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的像那么回事——血光之灾。
尽管心下已经对这件事有了自己的看法,但到底未曾证实,不欲节外生枝,只得违心说道:“公子终日郁郁寡欢,不憋出内伤才怪,事关莲仙姑娘,我们应该往好处想,有些事怕什么来什么,不担心反而相安无事。”
白氏郎一定得确认莲仙无事才能心安,霍然起身,快速奔到窗口,李斜阳跟着赶了过去,问他要干什么,塔外还有一名土地守在那,白氏郎抱拳对他道:“白某有事相求,劳烦你帮我查探一位名叫第一莲仙的姑娘的情况,她的生辰八字是甲子年六月二十四日辰时,滴水之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区区小事,太子爷严重了。”土地客套了一句,闭目默念起莲仙生辰八字。
白氏郎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提心吊胆的没有一刻安宁,一看到土地收去法力睁开了眼睛便迫不及待问:“如何?”
“这……”土地的眼神有些躲躲藏藏,白氏郎与李斜阳被他那拖长的尾音弄得心惊肉跳,白氏郎稳了稳神,沉着气道:“你立刻画个玄光镜给我看看。”
土地依言行事,白氏郎屏息以待,玄光镜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然后显映出一块硕大的石头,李斜阳与白氏郎对视一眼,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要追问,但见镜头缓缓下移,随后定格在了扑倒于地一身是血人事不醒的莲仙身上。
“怎……怎么会这样?”白氏郎瞠目结舌,心“咚”地一声沉入深渊,气血攻心,眼前一黑,便往后倒去。
“公子!”李斜阳手忙脚乱扶住他,尽管心里非常清楚莲仙并无多少生还希望,可为了不令白氏郎生无可恋,唯有违心说些能宽其心的话,心下波澜起伏,语气不可避免的失了音准:“公子,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她那么爱你,不会舍得抛下你就这么离开了。”
白氏郎直喘着凉气,魂不附体地道:“我要去救她,只有我可以救她了……对,镇塔石!”
风速般转身。
李斜阳迟疑一秒,还是拦住了白氏郎,他很清楚,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足以与莲仙所受的灾难比较,可不说心里放不下:“公子,土地已经去请太上老君了,再等等,好么?”
“我们能等,仙儿能等么?”白氏郎一想到莲仙可能有性命危险,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她身边去,哪里还能等?
李斜阳反问:“你可知道拿开镇塔石会有什么后果?这里关着两千多只妖怪,也就是说这里有我们的两千多个功德,我不想看着我们几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那你就忍心看着仙儿死去?功德没了还可以积攒,人若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白氏郎饱含泪水地冲他喊,深吸口气,止了泪,定定看着李斜阳,语气轻轻的,却透着一股决绝的意味:“没有第一莲仙,这个世上就不会有白氏郎,你明白么?让开!”
几行泪,几句话,便令李斜阳丢盔弃甲,他知道,经历过情伤后的白氏郎早已心如死灰,唯一的希望就是莲仙能够平安,如果连这最后一丝心愿也被剥夺的话,那他的生命就会像失去水分的植物一样,干枯,衰败,然后死亡,想到这,除了让步别无他法。
钱達醒了过来,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在地上,一边思索着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撑额坐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面前不远处被巨石压着的死气沉沉的莲仙,瞬时惊惧万状,连滚带爬地奔到莲仙身边,颤抖的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探出莲仙已然气绝,骇然跌坐在地。
正当钱達六魂无主的时候,耳旁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以及女子的说话声,来不及多想,迅疾躲到一处假山后面,悄悄往外探看,只见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走了来,钱達以前见过她们,是莲仙身边的侍婢。
最先看到莲仙的是天雪,她指着前方尖利地叫了起来:“姐姐,你快看!”
两人牵着手飞身向莲仙而去,刚开始还不确定是莲仙,到近前一看,见真的是她,姐妹俩双双踉跄跪地,后悔来晚了一步,天雪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悲咽道:“怎么会这样呢?帝女她该不会……”
“不许胡说!”天心厉声喝止,泪水在眼中打转,却隐忍着不让它流出来,当机立断:“立刻呼唤乐姑娘前来相助,或许帝女还有生还的希望!”
天雪双眸光芒闪了一闪,用传音术呼唤乐小倩。
天心看了看压着莲仙的那块巨石,心急火燎地道:“雪儿,我们以法力看能不能将压在帝女身上的这块石头移开,再这样压下去,帝女就算能够醒来,双腿也已经废了!”
天雪瞅了瞅那块巨石,觉得她的方法实在太过冒险,没有把握地道:“万一我们道行不够,把石头移起来后又没及时移开,石头再次砸下来的话,帝女岂非……”
天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大脑飞速运转,忽然亮掌变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枪来,用力朝山壁一掷,“嘭”地一声,硝烟四起,不多会,一位胡须皆白的老人现身,只听他咳了咳捻着胡须抱怨地道:“是谁这么调皮啊?把我一把老骨头都快掷散了。”
“土地爷爷,求您救救我家帝女!”天心朝他跪了下去,泪始才倾泻直下,怎么也止不住。
土地眉头一皱,来到莲仙身边,目光侧然地看了莲仙一眼,哀叹地摇了摇头,似乎在预示些什么,后才对着压在莲仙身上的那块石头念起口诀,土地严肃的神情令天心姐妹的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她们何尝不知道莲仙凶多吉少,只是不肯死心,拼命哀求上苍,希望他大发慈悲,要知道上苍很忙,人世间这么多的是是非非他怎么管得过来?
乐小倩犹在街上笔直地站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莫不像看怪物一样地瞅着她,走出老远还狐疑地回头看一眼,更有淫虫上脑者,见她长得十分漂亮,起了色心,意欲将她扛回家去,乐小倩一急,不计后果,冲破穴道,带着伤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这时,接到天雪的求救,听说莲仙出了事,赶忙往天雪说的地方赶去。
土地念咒将压在莲仙身上的那块巨石变小,直至无形,此时莲仙的蛇尾已经褪去,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只见她腰部以下部位全皆被鲜血浸染,已经蔓延到上半身,好似全身血液都已经流干殆尽,双腿看起来扁塌塌的,土地再次摇了摇头,天心姐妹不用问也知道他的意思,即使莲仙人可以救回来,双腿却铁定废了。
天雪捂着嘴扑进天心怀里呜呜直哭,天心亦是泪流成河,泣不成声,就在这时,一白一黑两条身影闪身而至,白无常偏着头瞅了眼地上的莲仙,蹙眉惊讶地道:“哎,怎么是这个女子?这下怎么办?”
不管哪里有人仙逝,黑白无常总是第一个知晓,原本正在布置第一情深和欧阳怜的喜堂,知道有正事做,只得暂时搁下手中事,到阳间拘魂来了,只是他们没想到此人是他们帝君的朋友,这倒让他们犯了难。
“她的阳寿已尽,就算是帝君的朋友也不能滞留阳间,走,立刻把这个第一莲仙的魂魄锁回阎罗殿再说。” 黑无常当机立断,亮出勾魂锁,行向莲仙。
天心正抹着泪,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阴气自身后袭来,惊诧转身,就看到虎视眈眈围上来的黑白无常,顿时乱了方寸,惊骇大叫:“雪儿,保护帝女!”
天雪应了一声,姐妹俩齐刷刷拔剑出鞘,做好对敌的准备,土地一看这个架势,忙溜之大吉,钱達怕惹上麻烦,也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天心先礼后兵,放缓了神色对黑白无常道:“我家帝女还有救,你们不可以带她去地府,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请两位三思而后行。”
天心姐妹也知道第一情深现在的身份,唯独莲仙不知道,大家瞒她瞒得死死的。
天雪就没那么客气了,冷声问黑白无常:“你们要造反么?别忘了,我家帝女跟你们冥君可是契兄妹,你们这么做考虑过后果没有?”
白无常接话:“欧阳怜你们认识吧?她也是帝君的朋友,她死后帝君想让她还阳都没办法,难道到了第一莲仙这就有办法了?”
天心姐妹愣了一瞬,她们没想到欧阳怜居然已经死了,心想,亏莲仙高兴半天,还为欧阳怜设宴压惊,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白无常继续往下道:“人死后,魂魄就必须到地府报道,帝君好早日安排她投胎,如果她的魂魄一直滞留阳间,我和帝君都要背上玩忽职守的罪名,后果很严重的,请二位不要让我们为难。”
天心姐妹动了动容,却没有让步的意思,黑无常来了气,抖了抖勾魂索,阴森森地道:“如果你们不近人情,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就不客气,怕你们不成!”天雪手中的剑紧了紧,“话不投机半句多,有种就比划一场,输的人夹着尾巴滚蛋,如何?”
“好啊!”黑无常挑了挑眉,双方都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着,挥着自己的武器很快就缠斗在一起,誓要拼个你死我活。
乐小倩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幅打得不可开交的场景,跑到伤得惨不忍睹的莲仙身边,扶起莲仙,用仙法给她疗伤,可没有一丝效果,乐小倩抱着浑身冰冷的莲仙六神无主了好一会,想到多个人多个帮手,用传音术把第一情深找来。
第一情深正被欧阳怜拉着去试婚服,闻听莲仙出事,婚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跑了,欧阳怜又气又无奈,有些吃醋,没有跟着去,要她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子对另一个女子嘘寒问暖,她受不了,有些埋怨乐小倩,为什么不找陶朱而要找第一情深,如果她知道真实情况,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第一情深赶到乐小倩所在之地,一眼便看到其怀里的莲仙,不敢置信地跪坐在莲仙身边,抖如筛糠的手抚向莲仙形如枯槁的容颜,只轻轻一触,便缩回手去,那种冰冷的温度足够他铭记一辈子,一个时辰前他还希望莲仙长命百岁,这么快她就出了意外,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帮他,还是想害他?
乐小倩一个劲问他怎么办,第一情深脑袋已经瘫痪,他哪知道怎么办,只得先令黑白无常住手,天心姐妹和黑白无常同时跑到他身边,天雪抢先道:“你不能让他们把帝女的魂魄带去地府。”
黑无常拉开天雪,恳求第一情深:“帝君,您可要想清楚,要是天庭查到您徇私的话,您会受到惩罚的。”
第一情深心里烦得很,让他们通通闭嘴,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乘风而来:“你们想把仙儿带走,有没有问过我?”
众人回头,白氏郎和李斜阳飘然落于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