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莲仙那边,阴森杂乱的洞内,一束微弱的光线轻柔地洒在她的半个身躯之上,显得她异常孤冷,她已经醒了过来,靠在一个石柱上,头微侧向一边,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斜前方,一脸麻木,仿佛已经魂离九天,她的蛇尾依旧没有褪去,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这才意识到那个不被她认为是家的山庄有多温暖。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修道之人的耳朵都是异常灵敏的,哪怕有一丝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莲仙仅一半发愣一半处于警觉中,料定来人不少,不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两肘支地,爬到完全阴暗处,万一有人不慎闯了进来,也不至于吓坏人家,她在担心吓到别人,却没想到他们却是来谋取她性命的。
莲仙虽然不是真的蛇妖,但自从吞下蛇丹,身上就多了一股妖气,菱星就是凭着这股妖气找到了她,一干人等手持刀棍人墙似的围在洞外,为了逼出莲仙,菱星玉手凌空一抹,三枚酒碗大小的黑球并排停在半空,广袖一挥,黑球窜进洞中,刚好掉在了莲仙蛇尾前几丈处,“嗤嗤”地冒起了白烟,刺鼻的气味直侵莲仙七窍,莲仙掩面难受至极地咳嗽了起来,白烟犹在迅速弥漫,很快连她的身影也分辨不出来。
洞外,众人绷着神经等着看结果,汗水濡湿了手中武器,偶尔有人小声交谈,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玄光一闪,莲仙闪身而出,连翻的折腾,周身难免肮脏不堪,不过倒显出一种不俗的凌乱美,倒背着一只手,无精打采地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如果不是身后的蛇尾太过张扬,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出尘绝世的第一莲仙。
有的人依旧如早前那般痴迷的凝视着她,但大多数人受不住此等惊吓,连连倒退,现场一片哗然。
屠夫张一刀则震惊不已:“她不是王爷说的未婚……她怎么会是蛇妖呢?”
菱星皮笑肉不笑地道:“事实摆在眼前,总不可能大家都眼花吧,不要被她的美色迷惑,否则后悔莫及。”
莲仙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看着她的眼睛,认出了她的身份,她蒙着脸,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她,若无不可告人的秘密,何须如此?莲仙这才知道自己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接话道:“仙儿不是蛇妖,就算是,自问从未存半点害人之心,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柳叶眉几乎拧成深沟,一激动脸色就呈一种病态的红,一阵腥甜的味道直往上涌,鲜血自嘴角溢了出来。
钱達赶到,纵身立在两方中间,替莲仙说好话:“凡事不能以偏概全,妖也分好坏的,如果第一莲仙的秉性和之前被关起来的那只蛇妖一样,你们最相信的得意王爷如何会和她成为朋友,还……还怎么可能爱上她?”
他生平最不愿提起的就是有关白氏郎的一切,可如今为了帮莲仙,只好勉为其难了。
莲仙从前因为他的轻佻对他十分反感,可如今他的一番仗义执言倒令她对他改变了一些看法,世事就是这样,雪中送炭带来的效果远远比锦上添花来的重要的多,她哪里知道,她会面临现在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子。
钱達的话音刚落,菱星即狠狠瞪了他一眼,盛气凌人地驳斥道:“那是因为白氏郎和你一样鬼迷心窍,你依旧执迷不悟,而他不过是一时糊涂,你刚才也见过他的那位准王妃了,她高贵典雅,仪态万方,相较之高低立下,你说白氏郎最后会选谁呢?野花就是野花,到最后终难逃被遗弃的下场!”
“你这么尖酸刻薄干什么?”钱達愤怒了,“她于你而言是野花,于我而言是……”
话未说完,哑穴一麻,光张着嘴再难发出声音,随即被菱星一把扯到了身后,菱星依旧别有用意的将决定权抛给身边众人:“到底该当如何,大家倒是说句话啊。”
众人都很为难:“要不等王爷回来再做定夺?她到底是王爷的朋友,我们也不便擅自决定她的生死,天气实在太热,若一直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我们其实最想知道的还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问她啊。”菱星心想,从这个方向切入到问题的关键点也不错,深沉难测的目光转向莲仙,莲仙瞬时感受到四面八方齐刷刷投来的满含期待的目光,她倒是想帮他们,却无从帮起,“仙儿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无法可解,对不起。”
“不,你有。”菱星一口咬定,莲仙茫然地看着她,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这种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菱星原就不善的双眸逐渐被阴鸷取代:“只需借你身体里的那颗真元内丹,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借?说得轻巧。莲仙脸色不禁又白了几分,震惊全写在脸上,再一次见识到了人心险恶这四个字的含义,不甘心让菱星的阴谋得逞,揭穿菱星:“我的内丹根本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你这是借题发挥,你恨我,所以你想要我死。”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菱星身上,带着狐疑,菱星没想到莲仙识破了她的身份,这样一来,她就更不能让莲仙活着了,否则将来她到白氏郎那告状,就麻烦了,镇定下去,不慌不忙地为自己辩解:“你们别听她胡说,根本就是她舍不得用自己的元丹救大家,这样吧,如果她把元丹献出来,却不能让天气回到从前,我就由各位处置,如何?”
反正太阳是她放出来的,要让它们消失轻而易举。
“她把元丹献出来会怎么样?会有性命危险?”张一刀问菱星,菱星违心地回答:“怎么会呢?元丹用过之后就会还给她的。”
莲仙不再天真,天真到相信情敌的话,可不等她开口,那些百姓们激动起来,冲她咆哮道:“就是暂借一下而已,麻烦你快点把元丹交出来吧,再这么热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你要看着尸横遍野才满意么?”
“蛇是冷血动物,她们是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死活的。”在菱星的煽风点火下,众人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莲仙尚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一个约莫四旬上下年纪的男子往前一步,凶神恶煞的对莲仙道:“事情因你而起,你却想置身事外,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大家抓住她,逼她就范就是。”
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就顾不上怜香惜玉,反正他们食用了大力丹,浑身力大无穷,抡起手中武器便一拥而上,劈头盖脸地对莲仙招呼了过去。
莲仙不想大开杀戒,但是她必须设法自保,目光犀利一闪,玉手舞动,幻出许多花瓣,广袖一挥,花瓣像一枚枚利器似得击打在对方身上,令对方像踩着香蕉皮一般仓皇摔倒于地,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前仆后继,莲仙一时半会实难脱身,只好耗费灵力与他们周旋到底。
菱星可等不及,她见所有人都奈何不了莲仙,一颗心不禁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原先是不预备自己动手的,这样的话出了事也赖不到她头上,可如今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不过就算出手也得找个替罪羊以防有人秋后算账,目光下意识地移动,然后定格在了钱達身上,而钱達这个倒霉鬼的目光则定格在了莲仙身上,随着莲仙的举动,表情一会紧张一会轻松的,甚为精彩。
就是他了,菱星心想,玄光一闪,钻进了钱達体内。
钱達像喝醉了似得晕了一下,目光陡然变得凶狠起来,在莲仙又一次将那些村民挥赶开之际,心觉时机已到,以法力及念力将一座巨石凭空抬高起来,向莲仙方向一指,巨石即呼啸着朝莲仙砸了过去。
莲仙本能的反身以双手奋力阻挡,可是巨大的冲力迫使她身不由己回转身去,而后一把扑倒于地,尚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悲剧接踵而至,巨石轰然落地,正好砸在她的蛇尾上。
那一瞬间,莲仙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粉身碎骨,那是一种近乎毁灭般的痛苦,不用看,也知道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莲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久久回荡在山谷,使得在场百姓无不魂为之颤,心有戚戚焉。
鲜血自莲仙嘴角狂涌而出,染的地上的沙土一片血红,双瞳的神采逐渐涣散,模糊,因剧痛紧紧抓着一株野草的手也身不由己的缓缓松了劲道,头一歪,枕于手臂之上,晕死过去。
“她,她不会……死了吧?”众人顿时慌乱了起来,惊魂不定的目光齐皆转向了钱達,万分不解:“刚才还替她辩护,现在却杀了她,反复无常,这种人实在太可怕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往后倒退着远离钱達,大家紧密挨着,似乎这样可以增加些安全感,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我们没有想杀她的,只是想逼她帮我们一把,事是钱達惹出来的,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将来就算王爷怪罪下来也不关我们的事,大家说对不对?”
“对,没错!”众人异口同声。
“哎,那位蒙面的姑娘呢?”一人发现菱星不在,惊诧地问,嘟囔道:“怎么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声,现在怎么办?”
“不必管她,你们都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相信我,明天你们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菱星借钱達的口道出此番话。
众人不知其中蹊跷,因向来对钱達怨怼已深,对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从来都不带一个字相信的,轻蔑地道:“就你?听你吹吧。”
菱星有些不耐烦,钱達的神色即变了样,杀意毕现,厉声斥道:“再说一遍,滚,别逼我再次大开杀戒!”
说完,犹觉气势不够,一亮掌,“嘭”地一声,不远处一块岩石瞬间爆裂开来,散落的一地都是。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一股寒意嗖嗖往后背钻,始知钱達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为免遭殃,与身边同伴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匆忙做鸟兽散。
待众人散尽不见人影,菱星才从钱達的身体里闪出,钱達还未回过神,菱星广袖一挥,将他给弄晕了过去。
缓缓行近莲仙,在她身侧蹲了下去,手指置于莲仙后背,用力一点,莲仙身体里的元丹闪着玄光自她的眉心正中飞了出来,菱星接住元丹,脸上是春风得意的笑,看了看莲仙,莲仙的身下已经血流成河,料定她活不成,才没有雪上加霜再给她一掌,闪身离去。
张一刀等人下山时,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原本高挂的三个太阳变成了一个,欢呼雀跃,犹如过年般高兴,声音惊动了躲在草丛里避暑的天心姐妹,天心姐妹发现热度低了很多,便继续上路寻找莲仙,她们此刻的距离离莲仙并无多远,如果她们知道莲仙会遇上那么大的凶险,她们不会贪一时凉快,怎么也会赶到莲仙身边帮助她,只是就算有她们帮忙,莲仙也未必逃得过这场大难。
相较之莲仙那的惨绝人寰,地府却热闹非凡,因为凡间太热,第一情深和欧阳怜便回了地府,黑白无常是两个大舌头,将欧阳怜未来冥妃的身份说了出去,于是四方鬼差纷纷前来道贺,第一情深和欧阳怜坐在上座接受他们的恭贺,第一情深脸上露着机械的微笑,他一直认为欧阳怜是不属于这的,可因为他的原因,欧阳怜再也离开不了这个鬼地方,思及此,他如何露得出发自肺腑的笑来?欧阳怜呢,她一直梦想着成为第一情深的皇后,现在换了种方式如愿以偿,心里真是几多欢喜,却也几多忧伤,人生或许就是这样,有失才有得,两全其美,大多时候只是一种美好的幻想。
身份确认下来,就差一个婚礼了,当黑白无常提出这个问题时,第一情深犀利的眼神真的足以秒杀他们,悲哀地想,他怎么会有这种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下属,有人会说,他和欧阳怜都走到这一步了,还差一个婚礼么?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有多矛盾,其实他最想的还是和莲仙在一起,可同时他又希望莲仙长命百岁,永远没有魂归地府的那天,既然是这样,他和莲仙之间根本就没有希望,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挣扎着不给欧阳怜一个婚礼是为了什么,转过头时,看到欧阳怜期待的眼神,眼里的火气霎时熄了下去,他最怕的就是看到她的目光,无论里面写了什么,都能让他的心立刻软下去,他想,他这辈子注定只能和这个女子纠缠到老了,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黑白无常去布置婚礼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