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公子终身误,不似倾城,却倾了一生的宿命。
白氏郎,这个承载了莲仙十二年期盼的人,他的出现,却像天边呼啸袭来的龙卷风,夹带着毁灭而来,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白氏郎他自己。
桃源谷。缱绻居。
在桃源谷深处,有一座木板和竹子搭建起来的雅致小楼,莲仙亲赐“缱绻居”之名,这座小楼新建不久,又名缱绻居,只要是个成年人都知道是做什么用途了,十二年前,莲仙和白氏郎初遇在此,莲仙倾心相许,一心盼着与白氏郎再续前缘,于是命人建了这座缱绻居,以期和他终老此乡。
窗外,乱红如雨坠窗纱,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当真不负世外桃源之称。
莲仙拖着长长的裙摆步下楼,回过头,半年又过去了,爱巢已经筑成,却还是没有等来想见的那个人,难道他们的缘分如流星,一次过后就不再垂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住进了一个叫忧郁的小鬼,无时无刻不在腐蚀她脆弱的心灵,看山山愁,看水水忧,看尽人间遍地秋。
她不知道的是,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引领她尝尽命运的嘲弄。
一声尖叫打破周围的宁静,听声音就在不远处,莲仙一挥袖,飞身找去,半里开外处,只见黑蛇瞪着阴鸷的眼神,右手铁爪似得掐着一个男子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趁我不在偷吃我的内丹,我现在就活活掐死你,然后剖开你的肚子,把内丹取出来!”
那名受制的男子痛苦不已,双腿拼命乱蹬,莲仙来不及多想,亮出一把弓箭,利箭瞄准脱手而去,黑蛇手臂中了一箭,迫不得已松了手,不过他皮糙肉厚,那一箭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随手一抹,伤势就复原了,怒火中烧看向来人,却不见人影,原来莲仙隐身到了桃树上,原以为可以瞒过去,不过她隐身的那株桃树却泛出仙气,因此漏了馅,黑蛇冷冷一笑,对着桃树就是一掌,玄光一闪,莲仙被弹出桃树,踉跄站稳,口里涌出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黑蛇见是她,有些惊讶,脸上的戾气退了些,浮起不怀好意的笑,朝莲仙一步步逼近,“原来是你呀,我可一直都惦记你呢,跟我走吧。”
正欲动手,从桃树里闪出四名持剑女子,护在莲仙身前,“帝女,你先走。”
说完,扑过去和黑蛇厮杀起来,莲仙看了看倒在远处的男子,不知他是死是活,奔过去查看,这个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模样像个书生,他就是后来的天星寺的惠仁师父了,他已经陷入昏迷,气若游丝,莲仙玉指轻轻一挥,神光带着几枚桃花花瓣落在掌中,双手合起,暗用仙力,再打开时花瓣已变成一枚粉红色药丸,将之纳入惠仁了口中。
四名桃花精紧缠不舍,黑蛇顿失怜香惜玉之心,下狠手打的她们魂飞魄散,然后又袭向莲仙,迅疾得像阵风,莲仙使足十成功力,一挥广袖,扇过去数千花瓣,趁黑蛇眼花缭乱时,使出仙法,四周花瓣凝聚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花球砸向黑蛇。
黑蛇轻而易举打破这个花球,伸指一点,一道玄光穿花而过,打在了莲仙的动穴上,莲仙只觉身子一麻,直挺挺往后倒去,黑蛇扑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带着她跌坐在草地上,嗅着莲仙的秀发,坏笑着想,天下第一美人当真名不虚传,美得惊心动魄,如能将她占为己有,那真是不虚此生,听说她的绝世之吻可以让人长生不老,那真要试试了。
现在能救莲仙的只有何仙姑,莲仙没有找她,是因为她最近正在闭关,从天庭下来后何仙姑身负重伤,再加上莲仙又让她耗费不少法力,只能通过闭关才能补回来,她打算出来后再找黑蛇算之前的帐,没想到他先来了,何仙姑已经入定,感应不到莲仙深陷危险,否则早就赶来了。
莲仙自知在劫难逃,为保清白,她想到了咬舌自尽,可就算咬舌自尽,她都办不到,因为她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蛇亲下来,就在莲仙欲哭无泪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夹杂着怒斥传来:“恃强凌弱,恬不知耻!”
一个手执铁扇白衣翩翩的公子飞身而来,轻然降落,黑亮的发随风轻扬,剑眉朗目,薄唇微抿,细瓷般的脸庞带着菱角分明的冷峻,临风玉立间散发出一种傲视天地的风采。
黑蛇放下莲仙,语气不含温度地问来人:“你是什么人?”
又一个人影飞身而来,也是一个年轻俊郎的公子,只见他满脸不屑地道:“得意公子白氏郎听说过没?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莲仙初听到“白氏郎”这三个字,心跳差点没跳出心腔,惊讶和喜悦无以言表,他终于来了,莲仙真想看看他现在长得什么样子,可是她平躺在地上,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干着急。
黑蛇混迹江湖,当然听说过白氏郎这些年降妖伏魔战果累累的事迹,他一般都避着白氏郎走的,没想到今天被他盯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心有不甘地看了眼莲仙和惠仁,心想他想要得到的和想要除去的都不会就这么算了,道一声“没空陪你们玩”,随即闪身跑路,李斜阳冷冷一笑,闪身追去。
白氏郎离惠仁比较近,先行看他,探了探他的鼻息,情况还好,将他扶靠在桃树上,这才跑过去看莲仙,当白氏郎的脸庞映入眼帘,莲仙脸颊不由自主飞上一片红云,白氏郎轻柔地扶起她,又给她解了穴,照例问道:“你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莲仙听着他柔情似水的关心,心都要醉了,扶着他的手臂,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嘴角含笑幸福地道:“氏郎哥哥,仙儿终于等到你了。”
“你等我?为什么?”这些年白氏郎一直为救父而努力,那段小儿女的相遇在他心中并未留下多少痕迹,以致莲仙在他心中和他救过的那些寻常百姓无异,听了莲仙的话后,白氏郎不免有些莫名其妙。
莲仙仰起脸,满面绯红地提醒道:“你忘了,当年就是在这片桃林,你遇到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是仙儿,仙儿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白氏郎愕然不已,思绪缓缓飘到十二年前,因为白氏郎一出生父亲就不在身边,理所当然被人认为是私生子,以致他小时候备受相邻白眼和同龄孩子的欺侮,白牡丹为此气愤不已,发誓一定要将吕洞宾救出一家团聚,她带着白氏郎搬到荒山野岭,一边自己勤加修炼,一边也教白氏郎修习仙法,等白氏郎懂事些,她就让他带着一个葫芦按着她交给他的口诀外出收妖,白牡丹认为闭门造车是没有用的,只有实练才能让白氏郎成材,别人的孩子在白氏郎那个年纪还在耍赖要糖吃,白氏郎已经知道世事险恶,白牡丹不是不心痛的,白氏郎未满十二岁时,每次出门,她都跟在他身后以防万一,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白牡丹是不会出手的,每回看着儿子鼻青脸肿的站在自己面前,表面若无其事的告诉他,伤痕才会让一个人成长,可白氏郎一不在,白牡丹就哭成了泪人,白氏郎十二岁过后,白牡丹忽然觉得单凭他们母子的力量可能不够,于是她创立门派,招兵买马,渐渐放手让白氏郎独闯江湖,而就是在这一年,白氏郎遇到了莲仙。
前文说过,莲仙被恶人所伤,六岁之前都是瘫痪在床的,何仙姑为了让她醒来煞费苦心,因为桃源谷仙气凝聚,每逢艳阳高照何仙姑都要带莲仙到那吸取日月精华,这天又是如此,将莲仙放在一个一米多长的白玉台上,照例在不远处生起火炉子,给她熬药膳。
白氏郎那天遇到了一个劲敌,一只狡猾的犀牛精,十八般武艺都用上追了两天也没擒住他,犀牛精在逃窜时闯入了桃源谷,何仙姑本已在桃源谷布下法阵,六年来还没外人闯入过,犀牛精是第一个,看来法力真的不容小觑,何仙姑不想惹事,没有吭声,希望他识趣离去,不料犀牛精垂涎她的美色,竟欺身上前,何仙姑怒不可遏,誓要教训他不可,两人随即恶斗了起来。
莲仙虽然闭着眼睛,但却能感觉到周围发生异常,虽然没有张嘴,却有焦急的声音传出:“娘亲,发生什么事了?”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远,莲仙惶惶不安,却无计可施,就在这时,白氏郎追着犀牛精留下的气味找到了桃源谷,不过没看到犀牛精,远远看到了躺在白玉台上的莲仙,好奇的走过去,莲仙听到有脚步声向她靠近,更紧张了,“你别过来!”
“小妹妹,你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这里?”白氏郎一边问一边走近白玉台,谁知却被一股力道震得连连倒退,心头更疑惑了,“是谁把你关在这里面的?”
不由分说运起所有仙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破那股力道,欣喜地道:“解开了,快起来,我送你回家。”
莲仙始才明白原委,原来他误以为自己被困,所以出手相救,听他的声音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孩童的心是纯粹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小孩和坏人根本不沾边,综合这两点,完全放松了警惕,“你是什么人啊,怎么可以破我娘亲的法术?”
白氏郎很是吃惊,反问道:“这法术是你娘亲布下的?她为什么把你关起来?”
“娘亲有事走开了,她怕坏人带走仙儿,才这样做的。”
“原来是这样。”白氏郎一天到晚都跟妖魔打交道,又闷又危险,他也想跟别的小孩子一样,有自己的玩伴,所以有小孩的地方,他都喜欢凑热闹,此时遇到莲仙,话不免多了起来:“你叫仙儿?我叫白氏郎,你怎么一直躺着不坐起来,不觉得难受么?”
莲仙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欢快,“仙儿受伤了,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坐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白氏郎不能理解,目光转了转,又道:“这样吧,我给你度些仙法试试。”
“没有用的,娘亲也常给……”话未说完,两片柔软的唇瓣已经压了下来,两个人都还小,根本不知情为何物,这个吻自然谈不上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感觉,不过白氏郎这个名字自此深深烙印在了莲仙心里。
何仙姑收服了犀牛精,赶忙回来,看到白氏郎对莲仙的举动,不明就里的她以为其轻薄她的女儿,气得血液逆流,霎时狂风大作,白氏郎觉出异常,抬起头来,与其同时,一道掌力过来,将他打出老远。
“氏郎哥哥,你怎么啦?”莲仙听到白氏郎发出惊叫,心急不已,她的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焦虑,手指头微微颤抖,好像做噩梦似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睁开了眼睛。
何仙姑没看见这一幕,她正揪着白氏郎衣领欲赏他一个耳光,可是手掌在扬起来的那一瞬却愣住了,她觉得他像极了一个故人,为了证实心中猜想,放下了高扬的手,冷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父亲是不是叫吕洞宾?”
白氏郎想跑跑不了,只得如实道:“我叫白氏郎,吕洞宾是我爹。”
何仙姑没想到他真的是故人之子,匆忙松了手,就在这时,莲仙发出一声惊叫,原来她见白氏郎受制,匆忙跑下白玉台,可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走路,根本就站不稳,还没迈步就摔跤了,何仙姑没想到莲仙居然醒了过来,顾不上向白氏郎打听他们一家的近况,匆忙奔向莲仙,白氏郎则趁机跑了。
“仙儿,你怎么样?你可算是醒了!”何仙姑抱着莲仙喜极而泣,莲仙不忘替白氏郎解释:“氏郎哥哥刚才是给仙儿度仙法,没有恶意的,或许就是因为他,仙儿才能醒来的。”
莫非他们俩有缘?何仙姑在心里嘀咕,她与吕洞宾私交甚笃,吕洞宾的儿子就如同她的子侄一样,深为刚才打伤他而懊恼,这之后,她花了一段时间跟踪调查白氏郎,她发现白氏郎不仅长得仪表堂堂,而且颇具侠义之心,越看越欣赏,遂求父母红娘月老将莲仙和白氏郎的姻缘线牵在了一起,只是她没想到,她的好心之举却将所有人平静的生活打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逆转,或许也不应该怪她,她又怎么能够预料到以后的事呢?
白氏郎和莲仙将飘远的思绪收了回来,白氏郎没想到莲仙一直记着他,如果只是出于感恩,那倒没什么,他担心还有其他的因素,那就遭了,不安地一问究竟:“你等我,是为了什么?”
莲仙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可是他居然不懂,她想他一定是对情还没有开窍,既然如此,那他一定也没有娶妻了,一直以来的担心有所放下,虽然直言很难为情,由她开这个口也不符合她内心长久以来的设想,不过机不可失,顾不得旁的了,当下低着头红着脸但咬字清晰地道:“仙儿希望能嫁给氏郎哥哥。”
白氏郎被吓到,猛咳了一下,缓过气,果断地道:“不可以。”
莲仙仰起脸,脸上有诧异和受伤,她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
白氏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徐徐道来:“我早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白氏郎,现在我叫白装心,是天界的玉龙太子,十六岁那年我便已跳脱凡尘,再也没有七情六欲,对不起,姑娘,还望你及早放下,不要因为我贻误你的一生。”
莲仙每听一个字心就冷上一分,为什么一切和她娘亲说的不一样?何仙姑曾斩钉截铁说她和白氏郎有三世之缘,让她安心等他到来就行了,莲仙即使担心情况有变,最后还是听从了她的话,可如今别说三世之缘,这一世希望都很渺茫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已经仙凡有别,如何再共咏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