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仙从小便有个心愿,她希望能离开仙乐皇朝,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人都是这样,被关在笼子里太久,便渴望外面的天空,可只有笼子外的人明白,外面的天空不只有晴空万里,也有狂风暴雨,何仙姑被莲仙缠得没办法,告诉莲仙只要将来有个人可以保护她,为她遮挡一切风雨,自己就满足她的愿望,莲仙将希望寄托在了白氏郎身上,可惜白氏郎终令她失望,莲仙在梦里也看不到他们有个美好结局,上半场缱绻仙凡间,下半场白氏郎却遍寻不见,每次都怅然地从梦中醒来,这次也一样,这时,伯邑考和乐小倩几人也陆续醒了过来,乐小倩嘀咕道:“我们怎么都躺在地上?”
“难道有人来过?”伯邑考惊呼,急忙看向莲仙,莲仙原本目光无神发着呆,听了伯邑考的话回过神,她想起之前她抱着白氏郎的那一幕,她靠在他胸膛上,分明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当时以为是在做梦,现在想想,或许他真的来过,匆忙起身,运起仙法搜寻白氏郎身在何方。
“小姐姐,你才刚好,这样不行的。”乐小倩担心莲仙,急得大喊,莲仙很快有了结果,不由分说闪身离开,众人都不知她要去哪,连忙追去。
桃源谷。白氏郎和李斜阳倒下不久,浓雾散去,黑蛇和媚三娘现身,两人相视得意一笑,媚三娘冷冷地道:“都说神仙六根清净,看来也不尽然,不过亏得他们有弱点,才能中了我精心为他们布下的自相残杀之计。”
黑蛇竖起大拇指夸赞:“夫人高明,如今他们各自中了一剑,又吸入了大量的毒气,必死无疑,以后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回去吧,好好修炼,只有我们变得强大,才不用终日惧怕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最好我们能够统一妖界,做一对神魔都无可奈何的妖王妖后,如何?”媚三娘亲密地挽住黑蛇的胳膊,眼神难得的温柔,看起来她很爱她的丈夫,可惜她终日只知道修炼,还以为黑蛇跟她同心同德,如果她对黑蛇的秉性多加了解,多加约束,之后或许就不会和莲仙及白氏郎牵扯出那么多恩恩怨怨了。
黑蛇并非不爱媚三娘,只不过从小流连花丛惯了,积习难改,再加上巧舌如簧,把媚三娘哄得服服帖帖,媚三娘对他也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就像此刻,他一面顺着媚三娘的话往下说,一面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心里打起了算盘:少了白氏郎这个绊脚石,要得到第一莲仙和杀了惠仁就不难了。
他们前脚走,莲仙后脚到,莲仙本以为白氏郎早离开了仙凡落叶城,本以为他们就此天涯相隔,原来白氏郎不仅没有离开,还在她病重的时候来看她,可见他对她还是十分关心的,如今白氏郎又留在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不知内情的莲仙不免有些想入非非,她想来看看白氏郎是否真如她所料是来怀念他们那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恋情,结果她只看到白氏郎和李斜阳双双倒在地上,他们的五官已然发黑,嘴角流出的血也是黑色的,料定他们中了毒,慌急中莲仙想到了那颗莲王,就是不知白氏郎将它放在哪了,正要找找,红烛和乐小倩他们赶到,将白李二人扶进缱绻居,红烛和乐小倩一人一个房间为他们逼毒。
红烛本是一根莲藕,因何仙姑吹了口仙气而化成人形,法力并不高,饶是她倾尽全力,也只将白氏郎的毒逼出一半,而乐小倩在给李斜阳逼毒时还出了意外,乐小倩甫一跟李斜阳对掌,就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当她闭起眼睛,脑海里像闪电一样划过很多画面,每划一下她的头就疼一下,心神渐乱,想将真气引导回丹田已经太迟,猝然分掌,两人都倒了下去,莲仙等人进房察看,吃惊不小,红烛当即去请何仙姑,却不知何仙姑自身难保。
莲仙给乐小倩喂了治伤的药,又拔下两根头发变成莲子给李斜阳服下,这种普通莲子虽然不能解李斜阳的毒,但可暂时保他性命无虞,做完这些,莲仙又奔出房,去看白氏郎。
白氏郎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扣住那只手,惊醒了过来,对上一双惊愕的眸子,见是莲仙,挣扎着坐了起来,欣喜不已地问:“仙儿,你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莲仙点了点头,羞涩地抽回手,焦急地道:“你快把莲王拿出来服用,你中毒了。”
白氏郎恍然明白莲仙在他身上找什么了,“不用了,给我准备一个浴桶,倒满水,我把毒逼出来就行了,对了,斜阳呢?他是不是也中毒了?那就准备两桶水,有劳你了。”
莲仙和伯邑考忙碌起来,准备妥当,白氏郎和李斜阳在房里逼毒,莲仙等人等在外,乐小倩正被一个问题深深困扰,一个人走来走去喃喃自语:“为什么我和他在一起会那么不适呢?难道他以前是我的仇人?可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他是谁呢?”
莲仙见乐小倩抱着头蹲在地上,赶忙过去问怎么回事,乐小倩把事情和她说了,莲仙陷入沉默,乐小倩是在她瘫痪醒来前来皇朝的,莲仙听她父皇第一情深讲过乐小倩的悲惨遭遇,乐小倩被坏人所伤,跳下悬崖,面目全非,何仙姑给她用天山雪莲敷脸也没办法令她恢复容貌,最后只好用特殊材料画了张脸覆在她原来的脸上,也就是说,乐小倩现在的容貌和以前是不一样的,因她时常头痛,何仙姑又给她抹去了从前的记忆,帮她改名换姓,乐小倩就这样在仙乐皇朝定居,快快乐乐生活了十几年,直到今天,莲仙听了乐小倩的话,也不由得怀疑李斜阳就是那个伤害乐小倩的坏人,到底是与不是,把乐小倩带回来的第一情深有可能知道,可如果是,李斜阳怎么会和白氏郎在一起呢?有空还得向白氏郎打听一下才行。
“别想那么多了,你不舒服,上楼休息一下吧。”莲仙搀扶着乐小倩上楼,乐小倩心里有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烙烧饼,根本没法休息,莲仙只好用仙法令她睡去,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头,喃喃自语:“真希望他和你没有关系,过去的伤痕不要揭起,否则太残忍了。”
下楼时,伯邑考立在楼梯口,问了问乐小倩情况,叹了口气道:“我有一种特殊的预感,他们兄弟俩会是你们姐妹二人命里逃不过的劫数。”
莲仙玉瓷般的脸庞布满黯然,低迷地道:“如果真有劫数一说,仙儿岂非是你的劫数?你自从遇到仙儿,从来没有开心过吧?”
伯邑考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们无缘,但刚来的那两年,我觉得过得还是很开心的,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莲仙刚要开口,伯邑考抢话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总是叫我放弃你,如果我可以,你是不是也能放弃白氏郎?”
莲仙哑口无言,这时,白氏郎打开了房门,莲仙雀跃如鸟归林,飞奔了过去,伯邑考目睹这一幕,苦笑蔓延开来:“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明知什么结果,还是飞蛾扑火。”
莲仙问长问短,白氏郎说他的毒已经解了,李斜阳的亦是,只不过李斜阳还在昏睡中,莲仙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惊散的魂魄始才归了位,白氏郎体内的毒虽已逼出,心口的伤却没那么快痊愈,走路小心翼翼的,莲仙扶着他慢慢踱步,白氏郎拿余光偷偷看莲仙,如果他们能够在一起,莲仙一定是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想到动情处,脚步不由自主顿住,莲仙抬眸奇怪地看着他,白氏郎匆忙移转了目光,定在了“缱绻居”三个字上,感叹道:“这座房子的主人真是一对恩爱夫妻,才会将自己的房子取这么唯美的名字。”
莲仙眸里的光线暗了暗,“不,这座房子它只是一个女子美丽的幻想而已。”
白氏郎蹙眉:“美丽的幻想?我听不明白,我见你在此来去自如,还以为这房子是你父皇母后在宫外的居所,难道不是?”
莲仙的神情更加黯然,像初一的夜空,没有一点光亮,“仙儿的家事一言难尽,父皇和娘亲很多年前就各有宫邸,又怎么会在此再建居所呢?父皇娘亲的世界仙儿一点都不懂,天下的夫妻无不希望出双入对,可父皇娘亲恰恰相反,常年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他们并不是不恩爱,记忆中,他们从没有吵过架,相敬如宾,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住在一起,任凭仙儿如何劝说,至今没能如愿。”
白氏郎见她异常难过,情不自禁伸臂将她圈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凡事都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他们不肯说,你就不要追究了,只要心在一起,就算相隔天涯海角又有什么关系。”
莲仙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白氏郎末尾那句话,由此联想到了她和白氏郎之间,攥紧了白氏郎的衣衫,紧张地问:“仙儿还不确定,我们的心有没有连在一起?”
白氏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坦诚心扉:“当我看到你昏迷不醒那一刻,我的心很痛,从那时起我们的心便紧紧连在一起,以后无论我在哪,你只要记得,我爱过你,就要好好活下去,好么?”
莲仙眼里湿润起来,像下了一场雨,白氏郎赶忙转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这座房子是哪个女子美丽的幻想?”
莲仙哽咽反问:“你说仙儿在此来去自如,你觉得谁是这座房子的主人?”
原来是这样,惊愕爬上白氏郎略显苍白的脸庞,缱绻居三个字不再唯美,而像泰山一样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面前的女子不止等了他十多年,还规划好了他们的一世,她在做这些的时候赋予了多少期待和爱意,如今就有多少遗憾和绝望,他太伤她了,满心酸楚地道:“都是我不好,辜负了你一番情意。”
“不能怪你,我们都没有办法预料到以后的事。”莲仙安慰他,等同于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要满足,相爱一场,已经胜过地老天荒,闭了闭目,从悲伤中挣脱出来,打算替乐小倩打听一下李斜阳的事,不等她开口,李斜阳干咳了咳从房里出来,白氏郎不确定他有没有恢复神智,恐他像之前那样突然跳起来给莲仙一掌,本能地张臂将莲仙护在身后,他还不知道李斜阳之前击中的根本不是莲仙,只是一片树叶幻化成的莲仙而已,爱情容易使人蒙蔽双眼,此言非虚。
白氏郎示意莲仙离开一会,莲仙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照他的话做,白氏郎走到李斜阳面前,关切地问:“好点没有?”
李斜阳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心口,龇牙咧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来觉得浑身不对劲。”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白氏郎斜了他一眼,将一切告诉他:“你中邪了,非要杀了仙儿,我当然会阻止,结果我们同时刺了对方一剑。”
“公子,你也受伤了?是谁这么卑鄙,这样对付我们?”李斜阳紧张兼气愤地问,白氏郎猜测道:“应该是黑蛇,我们之前把他逼得太紧了。”
李斜阳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吐不快:“公子,恕我直言,发生这种事主要责任在您,若非你和她藕断丝连,我的戾气就不会无限扩大,为黑蛇所用,你们既然无缘,就不该藕断丝连,相守以死,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个道理您怎么就不懂呢?”
“也想相忘于江湖,却已刻骨。”白氏郎闭起星目,长长一叹,李斜阳头重重一垂,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过很快又精神抖擞:“我就不明白了,论美貌,论温柔,联星姐妹比第一莲仙有过之无不及,您为什么放着凤凰不要偏选择山……”
“你敢继续说下去试试!”白氏郎觉得他的比喻太粗俗,玷污了莲仙,不由得沉了脸,不悦地训斥:“喜欢一个人不是看美貌,看家世,是看感觉的,心动的感觉你懂不懂?这种感觉我以前从没有过,直到遇见仙儿。”
李斜阳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心动有什么奇怪?心不动不是个死人?”
白氏郎差点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转念一想,他现在是神仙,不懂情爱也很正常,强压住怒气和他解释:“这么和你说吧,我以前的确和死人没什么两样,除了和父母团聚我不对这个世间抱有任何幻想,但是现在不一样,我对以后的人生有很多设想,我想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我想和她过平凡人的生活。”
李斜阳定定看了白氏郎许久,有些领悟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感性上他选择站在白氏郎那一边,不希望他一辈子不开心,可理性上却无法支持他,要知道他的选择关乎太多人的身家性命,狠了狠心泼冷水:“你设想一下就算了,你应该知道,那些你要不起的。”
白氏郎缄默下去,也想不乱于情,不困于心,奈何心一动就如脱弦的弓箭,再也收不回来,只能看着它越滑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