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郎和李斜阳隐了身进入大佛寺,院子里跪满了人,正虔心祈祷,两人瞒过把守的兵丁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大殿,立在不受人注意的角落里,里头也围了不少人,目光全神贯注聚集在何仙姑与莲仙身上,只见她母女二人掌对掌盘腿坐在一个四周点满蜡烛的高台上,何仙姑的元丹盘旋在莲仙头顶,丝丝仙力注入莲仙体内。
李斜阳拿眼偷看白氏郎,但见他两道眉拧在了一块,右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心知若不是不方便,白氏郎一定冲出去助何仙姑一臂之力了,李斜阳一颗心越来越沉,他仔细凝视莲仙,怎么看都觉得莲仙和他见过的那些女子没什么两样,他怎么也不明白白氏郎为何会栽在莲仙身上。
约莫过了一刻钟,何仙姑收回了内丹,扶莲仙躺下,从嘴里吐出一朵红莲,变成一颗药丸,给莲仙服下,然后跃下了高台,因为耗尽灵力,脚沾地时身子摇晃了一下,第一情深赶忙扶住她,问长问短,何仙姑摇头示意无碍,“伤害仙儿的凶手我还没有抓到,我不会有事的。”
第一情深见她昏昏欲睡,连声劝她去休息,何仙姑临去前不忘叮嘱在场众人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守着莲仙以及莲仙身边的蜡烛,不可有一支蜡烛熄灭,否则莲仙的灵魂就会消散,也就前功尽弃了。
出了门,第一情深夫妇才知道有那么多百姓为他们的女儿祈福,颇感安慰,这也得亏第一情深仁慈爱民,他擅通岐黄之术,闲暇时时常出宫为民义诊,他敬民一尺,民自然敬他一丈。
“公子,她既然没事了,我们就走吧。”李斜阳催促白氏郎,白氏郎动了动手指,几只瞌睡虫跑了出来,在伯邑考乐小倩等人头上晃了晃,几人齐皆倒地睡了过去,白氏郎走到莲仙身边,看着她失去水分白得像纸一样的容颜,第一次知道为一个女子担心是什么滋味,心痛,恨不得由自己为她承担这些苦难,惧怕,怕她再也不会醒来,再也没机会听她再叫他一声装心哥哥,他好怀念他们初见时,莲仙满面娇羞地投进他的怀抱,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若非这次回来,白氏郎还可以很坚定地告诉李斜阳,他待莲仙如朋友,如妹妹,可从此刻起,他没有那种底气了,只是爱归爱,理智告诉他,不能让这份爱浮出水面,否则爱就会变成伤害,这世上有很多爱看不到地老天荒,只适合隐藏。
李斜阳看白氏郎失魂落魄的神情,确定以及肯定白氏郎落入情网,没跑了,多年兄弟,不能置之不理,“公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回头,一切还来得及,你若选择她,你就要做好失去整个世界和家破人亡的准备,你不在乎你自己,也该在乎义父义母吧?你忘记你身负的使命了?”
“我没忘记,你说的我都考虑过,我不会为情耽误大事的。”白氏郎认真强调,语气越来越急:“我想知道伤害她的凶手是谁,你别在这唠唠叨叨了,待会他们就要醒了。”
跃上那个高台,扶起莲仙,轻柔地握住她一只手,那一瞬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像放在火上烤一样滚烫起来,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几倍,原来和心爱的姑娘有肢体接触会产生这样奇异的感觉,真后悔这样迟才爱上她。
李斜阳见白氏郎又在发呆,以咳嗽提醒他,白氏郎回过神,握紧莲仙的手,闭起了眼睛,为什么他这样做就可以知道谁是凶手?原来人在昏迷前,发生过的事大多会存留脑海,白氏郎握着莲仙的手,以意念和仙法就可以读取到她脑海里存留的信息,当看到沈夜游的身影时,白氏郎简直不敢相信,沈夜游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跑到这来刺杀莲仙的?
就在这时,莲仙身子动了动,甚是艰难地睁开了秀目,白氏郎的脸在她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即使意识还有些模糊,但白氏郎已经离她而去的事莲仙却记得很清楚,看了看身旁,烛光摇曳,轻烟迷蒙,让人有一种置身仙境之感,本能地认为自己在做梦,伸手环住了白氏郎的腰,甜笑道:“仙儿一定是在做梦了,真希望这个梦可以无限延长。”
白氏郎绷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他真想告诉她这不是个梦,他真的来看她了,可转念一想,这么做也只能让她开心一时,他终究要走的,最后留给她的还是无限的失望,他又何必招惹她呢?
李斜阳不停打手势催促白氏郎,恨不得跳上去把白氏郎抓下来,白氏郎知道他非走不可了,悄悄点去莲仙的昏睡穴,将她放下,颇为伤感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才和李斜阳闪身离去。
沈夜游本已打算回圣乐神宫复命,乌鸦精却带来莲仙没死的消息,她一个劲埋怨沈夜游妇人之仁,“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阻止我取下她的首级,我们就不用再跑一趟了,现在对方已经加强警戒,要再得手难上加难了。”
沈夜游那么做也有他的道理,“我以为她必死无疑才阻止你的,她并非作恶多端,给她留个全尸也不过分。”
“如果她死了就算了,问题是她没死,这次行动你自己一个人搞定吧,麻烦你这次做得干净点。”乌鸦精气咻咻转身,一道玄光闪电一样袭来,从她的腹部穿了过去,何仙姑现身,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大病未愈的样子,但浑身上下依旧透着威严的架势,“你们想要仙儿的命,还嫩了点,老实交代,你们是谁派来的,是不是天庭?”
除了天庭,何仙姑想不出还有谁想要莲仙的命,莲仙之所以会瘫痪六年,皆是天庭派人所为,因为莲仙和白氏郎一样,也是私生女,何仙姑以为他们知道了莲仙没死,所以再次派人来斩草除根,恨的像急了眼的兔子,满眼猩红,杀意像海浪一样扑打着她的心,克制不住情绪咆哮着问:“为什么不给我们母女一条生路?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不等话落音,双指舞动,一个巨大的花球出现,将之推向沈夜游二人,沈夜游带着乌鸦精躲开,花球像炸弹一样打在山壁上,引得地动山摇,沈夜游放下乌鸦精,专心迎战何仙姑。
白氏郎和李斜阳在暗处现身,李斜阳不由分说扑过去帮沈夜游,何仙姑对付沈夜游本有些胜算,被李斜阳一搅,就显得有些吃力,白氏郎知道何仙姑是莲仙的娘亲,如果她受伤了莲仙一定会非常难过,想了想,有了主意,变出一块蒙面巾,蒙住脸,带走了何仙姑。
带何仙姑跑出老远,白氏郎放开她,拱手告辞,何仙姑叫住他,请他留个姓名,以便日后有机会答谢,白氏郎不想透露自己的姓名,否则莲仙就会知道他来过,恰在此时第一情深带着大批人马来找何仙姑,白氏郎趁机脱身。
第一情深急急忙忙下马,扶住摇摇欲坠的何仙姑,又是责怪又是担忧地道:“你让我给你倒茶,转身就不见了,仙儿还没醒,你再出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第一情深本也有仙法的,还曾是天庭的白鹅圣使,不过在得知何仙姑下凡后,为了能和何仙姑在一起,他自请剔除仙骨,甘做凡人,他对何仙姑,可谓上天入地的追随。
“我,我只是想找到凶手,替仙儿讨个公道。”何仙姑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在了第一情深怀里,第一情深吓得不轻,匆忙抱起她打道回府。
白氏郎回到刚才打斗之地,乌鸦精已经魂飞魄散,李斜阳和沈夜游在等着他,李斜阳一见他,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道:“她还不是你丈母娘呢,干什么这么紧张?”
白氏郎将他拉开,锐利的目光盯着沈夜游问:“你怎么会跑到这来的?”
沈夜游早已不复当初的简单,早已学会在说话时深思熟虑,“祖师婆婆说想您,让徒儿来找您回去。”
白氏郎语气也跟着锐利起来:“你还撒谎,你觉得你做过什么瞒得过我?为什么刺杀第一莲仙?”
沈夜游还是第一次见白氏郎动怒,看来第一莲仙对白氏郎已经很重要,心想,如果招出白牡丹,一定会影响白牡丹和白氏郎母子之间的感情,他们都有恩于自己,不想看到他们为一个外人决裂,索性一力承担,“我看到公子师父和那女子难舍难分,不想您犯下大错,所以出此下策。”
白氏郎听罢,不敢置信地摇头,“以前你终日畏畏缩缩的,草木皆兵,是我将你的胆子训练出来,让你抬头做人,想不到你现在变得胆大包天,胆敢无视人命,今天若不教训你,往后你更得无法无天。”
沈夜游原名沈醉,是一只山羊精,从小性格懦弱,胆小如鼠,连一只蚂蚁都敢爬他身上撒尿,白氏郎遇到他时,他正被一群蚂蚁精拳打脚踢,白氏郎救下了他,并收他为徒,花了半年时间教他法术,教他惩恶扬善,沈夜游在白氏郎的教导下,仿若脱胎换骨,以前遇见人就躲着走,后来路见不平,还敢拔刀相助,就因为这样,甚得白牡丹欣赏,说要亲自调教,白氏郎不是不知道身为他母亲的门徒要做些什么,刀口舔血,甚是危险,于是对白牡丹的要求予以了婉拒,后来是沈夜游自个同意跟了白牡丹,白氏郎这些年没少听说身为神宫第一猎手的沈夜游杀过多少人,但杀得都是十恶不赦之辈,全是为民除害,白氏郎还是深感欣慰的,唯独这一次,他对沈夜游很失望,白氏郎即使神机妙算,怎么也没算到沈夜游只是听命行事,幕后主使是白牡丹,而一切源头却是白氏郎他自己。
李斜阳见白氏郎要行家法,挡住他,装模作样训斥沈夜游:“你师父的事他自己会处理,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你杀了那个女子就解决问题了?还不滚回家思过去!”
沈夜游未得白氏郎吩咐,不敢起身,白氏郎谅他也是一片忠心,扬鞭的手终放了下来,挥了挥手,沈夜游这才起身。
“没有下一次,听清楚了没有?”白氏郎严厉告诫,沈夜游应了声是,告退离去,心下犯了难,他该如何向白牡丹交代?撒谎是为不忠,可不这么做,如果白牡丹不肯罢休,他又该怎么办呢?
李斜阳趁机借沈夜游刺杀一事做文章:“你看,夜游都知道事态严重,公子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都说红颜祸水,果然不假,义父义母若知道你正为情所困不定有多伤心。”
“你别说了。”白氏郎心烦无比,他从没觉得这么辛苦过,每走一步都觉得像走在泥潭里,原来这就是情义两难全的滋味,可扪心自问,他后不后悔爱上莲仙,答案是否定的,恨只恨自己没有办法偿还莲仙这么多年的深情。
李斜阳不是不理解白氏郎内心的煎熬,他也是心急,才会逮着机会就劝诫,见白氏郎委实难过的够呛,不敢逼急了,将一肚子话又给吞了回去,两人各怀心事,浑然不觉进入了敌人布下的阵里,而就是这次历险,令白氏郎和莲仙的感情更进一步,同时也令他们万劫不复。
两人走着走着,树林里的雾越来越浓,等白氏郎抬头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桃源谷,正觉得奇怪,往身边一看,竟不见了李斜阳,心头越发困惑,呼喊着往前找去,忽然顿住脚步,一栋精致的二层小楼跃然眼前,上书“缱绻居”,他最想见却又怕见的姑娘正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看书,神情那样的恬静,像迎着朝阳绽放的海棠,一时间竟看痴了,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莲仙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抬起头,见是白氏郎,放下书,欢快地向他跑去,扑进他的怀里,“仙儿一直在等你,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白氏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拥住莲仙,心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一个好字几乎冲口而出,可一想到自己根本给不了她幸福,澎湃的心又冷却了下去,无力地垂下手,艰涩开口:“对不起,仙儿,我不能答应你。”
“仙儿不要听对不起,你根本不爱仙儿!”莲仙一把推开白氏郎,一改往日的温柔,发起了脾气,白氏郎正想安慰她,李斜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掌击向莲仙,怒喝:“你这祸水,不准你再诱惑我家公子!”
莲仙惊叫一声,顿觉天旋地转,白氏郎惊恐至极地扶住她软软倒下的身子,痛心疾首怒斥李斜阳:“你疯了?”
“我要她死!”李斜阳的确有些心性大变,目光凶狠,浑身戾气,抽出了插在腰间的玉笛,白氏郎觉出不对,李斜阳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料想他中了邪,匆匆将莲仙靠在桃树上,然后扑过去阻止李斜阳,李斜阳的能力似乎放大了几倍,白氏郎一时三刻居然奈何不了他,不得不亮出自己的法器玄光剑,两人正厮打的天昏地暗,白雾又不知不觉弥漫开来,斗着斗着,李斜阳忽然不见了踪影,白氏郎正努力寻找他,身后好像有人靠近,本能地挥剑转身,骤觉心口一疼,一把剑直直刺穿他的心脏,而他手中的那把剑同样插入了李斜阳心口,两人同时拔剑,疼痛加剧,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像蒙上了一块布,轰然倒地。